“看,公爵王。”
正如楊銳所期待的那樣,32歲的李文強來到門口,就瞅到了漆黑色的公爵王。
看不到也是不行,雖然面試的人不多,也都通知了時間,但爲了不遲到,大家都會提前來一會,站在門口,百無聊賴,除了說話,就是瞅着這四輛車發愣了。
被安排在同一時間過來的王鐳是個小胖子,他摸摸腦袋,嘿嘿笑兩聲,說:“我不認識車,我們縣高官就開一輛BJ吉普,我們縣最好的就那個了,這車更好吧。”
李文強眼角跳了跳:“你們縣?你是哪個單位的?”
王鐳小胖子更羞澀了:“我是農科所的,隴化縣農科所。我叫王鐳,鐳射的雷,就是有金字旁的那個,我爸是中學化學老師,一直遺憾沒機會做核工程,就給我起了這麽一個名字。”
“你爸還挺現代化的。”李文強哭笑不得,有些好玩,又有些擔心。他從西安的高校遞簡曆過來,已經覺得自己夠偏了,沒想到還有縣農科所的。
老實說,就現在的分配方式,省級農科所都沒什麽用,侍弄一下種子說起來重要,可要出點成績太難,别人跑一個蛋白印迹,幾天就完了,農科所養一批種子要多久?要開發一個新種子又要多久?
至于縣級農科所,在李文強看來,與農業技術員沒有太大區别,勉強來說,縣農科所才是正牌的農業技術員,就等于是縣級醫院裏的醫生,你說他和赤腳醫生沒區别,還是有點區别的,你要說有區别,也沒有太大區别。
王鐳這樣的“農業技術員”都來面試了,不由的讓李文強懷疑,這個“離子通道”實驗室,究竟是什麽情況?
小胖子不知道自己見面就被鄙視了,依舊就着車笑道:“這車不便宜啊,要都是咱們實驗室的,那得多有錢呀。”
“起碼三四十萬。”李文強的興趣減了不少,沒精打采的笑道:“你都說開咱們實驗室了,你面試挺有信心啊。”
“一個實驗助手,有啥信心不信心的?差不多就行了吧。”王鐳不怎麽在意的道:“我其實不願意來,我是想去深圳的,我爸死不同意,說我要是下海了,他就和我脫離父子關系,得,那就來這邊實驗室吧。”
李文強聰明的緊,不用小胖說,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這邊不給你編制?”
“恩……”王鐳悶了一下,也反應過來了,問:“你是來考有編制的職位的?哎,我倒是想要有編制的,人家不給,打了電話過來,問我有個實驗助手的位置,願不願意,香港的實驗室,工資給的挺高,我就過來試試,成就成,不成算了。”
王鐳同學的心态很穩定。
有比較才有幸福,李文強頓時覺得舒服多了,笑起來道:“你還看的挺開的,不過,外資企業的薪水是确實給的高,比編制還實在。”
“看給多少吧,要能有500,我就留下,不行,我拼着挨老爹的罵,也要去深圳了,哎呀,不說這個了,你說這個車值三四十萬,都給誰開的?咱們有機會開不?”
“估計學校的車停這裏吧。”李文強不确定的道:“北大是副部級單位,不知道能不能配這個,這車是真豪華,四十萬弄不好都不夠,要是正式進口的,那肯定更貴。”
相比85年合資生産的桑塔納,公爵王确實要豪華的多,光是V6引擎,就比四缸的桑塔納高端許多。
至于真皮自動調節座椅,電動車床等小配置就更是豐富而令人炫目了。
事實上,在80年代初,決定引進首款國外車型的時候,桑塔納之所以入選,就是因爲它屬于較爲經濟的車型。而更受期待的皇冠與公爵王之所以落選,則是因爲過于豪華。
因爲80年代的中國,更需要一種經濟耐用,且多用途的車輛。
桑塔納既可以做公務車,又可以做出租車,且繼承了大衆的許多可靠技術,進而成爲了首選。
而在80年代,直到90年代,皇冠與公爵王卻是豪華車的代名詞,甚至連大奔都要避其鋒芒。相比之下,日後雖有更豪華的賓利、邁巴赫進入中國,但到了那個時候,更加昂貴的跑車已令國人屢見不鮮,感覺也就完全不同了。
四輛公爵王,費用超過兩百萬,就這麽敦實的放在門口,散發着黝黑的光芒。
李文強越看越是心癢,心裏轉過千百種念頭,卻是不禁想到:做行政的,做到廳長,就有機會坐公爵王,我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坐上,還真是不公平!
“王鐳。到你了。”白玲青春美貌,聲音清脆。
小胖子連忙應是,向李文強笑笑,進去了。
沒多長時間,小胖子從裏間出來,笑容滿面的向李文強翹起了拇指。
李文強莫名的感覺到了緊張。
“一個月650塊的薪水,一年發14個月以上的薪水,另外還有各種福利,一個季度最少送一次東西,送大米,送豬肉,送帶魚,送水果,你能想嗎?”小胖子簡直要把嘴給樂裂開了。
李文強想不來,隻問:“是香港的實驗室?什麽實驗室?”
“香港華銳實驗室,我沒細問,簽字就給錢,兩千塊。我這身肉賣不了兩千塊,管他呢。”王鐳同志并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也是有車有房有遊泳池的美國中産階級教授。
未來會做到三國院士的李文強同志,現在也不過是個工作沒幾年,深覺養家糊口艱難的中青年**絲,耳朵裏聽着兩千塊的安家費,八百塊的薪水,不由的心動萬分,腦子裏比較着華銳實驗室北大的優劣。
“李文強先生,請來這邊。”白玲穿着職業裝過來,青春逼人。
李文強有些眼暈,起來捂了一下額頭,才往前走,路上不忘詢問:“華銳實驗室和北大是什麽關系?”
“楊銳先生同時是華銳實驗室的顧問,以及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的負責人。”白玲說話的同時,腦中也是翻江倒海,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她還以爲楊銳在開玩笑呢。
李文強也在消化這個消息,見到楊銳以後,就更加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您就是楊銳?”李文強在過來以前,是看過楊銳的論文,了解過此人的。
但是,他并沒有看過楊銳的照片,更是沒有意識到他如此年輕。
而且,長的還帥!
楊銳不知回答過多少次這樣的問題了,隻是笑笑,就将話題轉入了正規。
兩人就各自的研究方向,做了深入的探讨——這是李文強的感覺,并不是楊銳的。
對楊銳來說,發表了CELL以後,至少在離子通道的領域,他确實是達到了世界一流水平,再具體到他開發的新技術方面,他是占領着熱點的。
對一名研究者而言,面面俱到絕無可能,所以,李文強除非能了解到最先進的離子通道技術,否則,就談不到深入。
然而,就中國目前的技術水平,想要解除到細胞内部的離子通道,卻是少數頂級研究機構的專利。
時年32歲的李文強同志,也許日後會成爲某個領域的大犇,而今卻幼的牛角都沒長出來,蠢萌蠢萌的就跟着楊銳的節奏走了。
走完之後,李文強感覺良好,楊銳的感覺隻能說是一般,沒辦法,他都面試四五個院士級的幼牛了,再算上長江學者級的,絕對超過10個人了,至于能留下幾個人,就要看緣分了。
說到話題酣處,楊銳咳嗽一聲,道:“老李,你對編制的要求是啥樣,一定要編制,還是不要編制也行?”
李文強登時一凜,忙道:“一定要編制。”
在他的認識裏,有編制沒編制可是兩個概念。
楊銳搖搖頭,道:“你先别急着拒絕。”
李文強光看見楊銳搖頭了,着急道:“是我水平不夠?前面排着幾個人?”
“好幾個人都處在考慮中。”楊銳說着,從桌子下面,抽出一個箱子,當着李文強的面打開,道:“你如果不要編制,這些錢算是你的補償金,以及簽字費。”
箱子裏,整整齊齊的落着成疊的人民币。
總共20摞。
現在最大面額的人民币就是10元的大團結,一疊一百張,用銀行的紙條捆起來,隻是一千元。
二十摞人民币,在箱子裏排了四排,正好将箱子裝滿。
雖然有點淺,但是,這也是結結實實的一箱子錢。
李文強看的眼珠子往外凸,恨不得長出角來。
剛剛結婚不久的男人是最缺錢的,房子裝飾要錢,買家具要錢,結婚喜宴要錢,即使沒有彩禮錢,李文強亦是花錢如流水,欠債數年未還清。
兩萬塊錢,李文強從來不敢想。
“這是給我的?”李文強說出這句話,小心髒都在跳。他家裏辦的喜宴規模很大,總共有二十多桌,算上其他的開銷,結婚花了一千多塊,比他兩年的工資還多。而這時候,赴宴的賓客給的禮金卻很少,給一毛的有,兩毛和五毛的多,一塊兩塊的少,五塊的罕見。
李文強的婚禮虧了1000塊都不止,每個月的工資發下來,都先緊着還錢,不知道得有多辛苦,寄簡曆換工作,從李文強的角度來說,更多是看中了解決老婆工作,能多拿點薪水的好處。
但兩萬元?李文強都不知道怎麽花。
李文強此時的表情,楊銳已經從十個以上的人臉上看到了。
他找來的最起碼都是未來的知名教授,現在的水平不好說,态度和目标肯定是不錯的,所以,楊銳都是毫不猶豫的開了數量不等的高薪。
李文強作爲未來的三國院士,得到了楊銳的最高待遇,兩萬元現金,砸的他半天回不了神。
楊銳默默的體會着用錢砸暈大牛的快感。
就三國院士這種,日後的大學經常有拿錢去砸的,一般得準備10億元人民币以上,當然,那是經費,但怎麽用,其實是人家的事。
就是實際薪水,給院士級的人物開,一般也要100萬網上,開五百萬或者1000萬也沒什麽關系,反正,人家真正在乎的都是經費。
就是80年代,挖教授也是極貴的,可憐的永遠是小牛,沒有長出犄角之前,待遇還沒有肥嘟嘟的肉牛好。
“我……我不知道。”李文強頹然而言,道:“我要回家商量一下,兩萬塊換編制……我也不知道。”
“沒問題,你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考慮,你要是同意,華銳實驗室還可以配一輛車給你。”楊銳指了一下外面的公爵王,在天平上放了重重的一筐石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