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茂比塗憲夫婦更早下定決定。
他還是一個小單身,沒有家庭的負擔,自然可以多做一點想做的事,當然,6000元的安家費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能夠保證黃茂好幾年都餓不死了。
而幾年時間,還不能獨立發表高水平的論文嗎?
黃茂可不會這樣懷疑自己的能力,他在美國學習的那段時間,最大感觸就是自由。不光有學術上的自由,還有工作上的自由。
喜歡就呆在一個實驗室,不喜歡就去另一個實驗室。
華裔在美國會碰到很多問題,但在學術界,華裔遇到的問題并不會比黑人更多。
一切都以成果說話。
赤裸裸的學術界,對于普通人來說或許有些殘酷了,對于學術精英們來說,這才是完美的世界。
誰能讀更好的大學,分數高的那些人,誰能得到更好的工作,成果高的那些人——這是最适合學者的世界。
黃茂知道現在自己的,還沒有成果足夠去自由,但《CELL》的第二作者,足夠給黃茂充足的動力。
以《CELL》第二作者的身份,在美國或許還難找到工作,但以《CELL》第二作者的身份,在中國是一定能找到工作的,即使有阻礙,這樣的阻礙也一定會被征服。
現在的中國,太缺少人才了。
而若是再能發表幾篇高端論文,黃茂甚至不需要在國内找工作,他可以前往美國任教一段時間,如果發展順利,再回到中國,說不定要得到多少優質對待。
出口轉内銷向來比優質内銷貨還要受歡迎。
當然,最好的情況還是留在華銳實驗室。
比起其他人來說,水平更高一層的黃茂更看好楊銳。
《細胞》是僅次于《自然》和《科學》的世界級頂級期刊,在生物學領域,它的專業性甚至更強,這樣的期刊,豈是運氣好就能發表的,而且還是一名中國學者。
同樣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教授和BJ大學的教授投稿《細胞》,審稿人的态度是絕對不一樣的。
如果是面對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教授論文,《細胞》的審稿人一定會認真閱讀,以免自己給出贻笑大方的答案,甚至遇到日本東京大學的教授的論文,審稿人們都需要仔細閱讀以後,才敢給出答案。
但如果是中國的BJ大學,或者土耳其的哈斯特帕大學的教授論文,學校名稱不僅沒有優勢,還處于劣勢,這時候,就需要教授本人的名氣了。
若是行業内有數的頂尖人士,同爲領域内強人的審稿人多數是有所印象的,說不定還在某次國際大會中聊過天,互寄過郵件,這樣的論文,也會得到認真對待,至少可信度會提高,審稿人不會瞪大眼睛,考慮論文作假的可能。
然而,楊銳可是沒有這些資源的。
《JMC》論文中的署名,對《CELL》一級的頂級期刊來說,隻是一個入門指導,證明楊銳不是随便寄一篇論文來湊數的。
最終,得到小改的結果,卻是黃茂完全沒有想到的。
黃茂以前就很佩服楊銳了,這一次卻是刮目相看,更上一層樓。
隻要楊銳在華銳實驗室,華銳實驗室必然會成爲中國的頂級實驗室。
有了這樣一層認識,黃茂再做決定就很輕松了。
任何一名頂級實驗室裏出來的學者,找工作都再容易不過了。
如果在頂級實驗室裏呆的時間夠長,那就是根紅苗正的學院派中堅。
10萬美元的儀器自選權,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箱黃金。
黃茂隻是費神的說服了家裏人,就帶着自己的選擇回到了實驗室。
“我要一台流式細胞儀。”黃茂将商品目錄交給李章鎮,然後與楊銳握手,問:“你準備開始做什麽研究?”
“厲害的,有意思的。”楊銳笑笑:“決定了,這可是天翻地覆的改變,你以後可就不是黃老師了。”
“叫我老黃小黃都行,我本來就不喜歡代課,做研究倒是不錯,可惜輪不到我。”
這也是黃茂跳槽的原因之一,他這麽年輕,甚至拿不到獨立做實驗的資格,去其他教授的實驗室從頭犬做起,任何人心裏都不會舒服。
李章鎮拿了文件過來給黃茂簽署,并道:“這些都是些保密協議之類的,你在華銳實驗室工作期間,你的成果也将一概屬于華銳實驗室,包括你所有的思考與想法,但你有署名權,你如果同意的話,我們明天開始幫你辦理辭職手續。”
黃茂翻看了法律文件,接着同意了。
這也是美國的生物谷常見的雇傭協議,生物公司和制藥公司能賺錢全靠這個,如果不滿意的話,當然可以自己建一個生物公司來玩耍,就像是楊銳這樣。
但是,自己的公司就要自負盈虧,有膽子這麽做的生物學家并不多。
大多數時候,生物學家也就是賺一個中産階級的薪水,争名爲主,争權爲輔……那些能研制出值錢貨色的生物學家,薪水升的也是非常快,一夜暴富的幾率不太大,但每年幾十萬上百萬的收入也是相當愉快的。
當然,最多的研究員還是拿着3萬美元年薪的那一批人,畢業找不到工作的生物學博士也不在少數。
黃茂在美國的時候,對此也有所了解。
而在他看來,一年三萬美元也實在是高的夠嗆了,他甚至沒有給自己設置這麽高的目标,哪怕即将在cell上署名也是如此。
接下來幾天,實驗室諸人一邊辦理各項手續,一邊做着樣品的處理。
李章鎮一邊幫忙辦理,一邊招募新人來給楊銳面試。
這也是原裝實驗狗們參與的最後一個實驗了。
當華銳生物公司建立以後,華銳實驗室将變成一個純粹的私人實驗室,北大的實驗狗自然不能再用。
不過,現在各地的研究院景況都不好,少不了有辭職的,不想做的,做不下去的研究員,李章鎮做一些背景調查,篩選掉一些人品和性格不好的研究員,剩下的都一股腦的塞給楊銳。
楊銳以較低的挑選标準,也很快招到了4個人。都是20多歲的年輕研究員,水平還不一定比得上汪穎等人,但用來做點簡單的實驗還是沒問題的,另一方面,黃茂等人也會花更多的時間去調教……
這其實不是楊銳理想中的完美解決方案,他雖然也沒有希望招到黃茂水平的未來大牛,但還是期望着至少找到塗憲這樣水平的成熟研究員,至不濟,也是魏振學和王曉芸一流的超級實驗狗。
然而,事實證明,80年代的中國大學水平雖然不行,但那些連工資都發布出來的研究所裏的研究員,水平更差。
除了一些太冷門的專業,當研究所日落西山的時候,有本事的研究員都會想辦法自謀生路。
而要評價這些生路的話,大學明顯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黃茂、塗憲等人能進入大學,坐穩位置,也是水平使然。
而在楊銳隻肯開500元以下的薪水的情況下,李章鎮找到的多是第二輪選手,也是無可奈何的。
現在的外企都必須開出很高的薪水才能留住人,在深圳,500元的薪水不能說是普遍,也已經不算是稀罕了。
而楊銳的實驗室,除了開除高薪以外,也難以與傳統學府競争人才。
不過,500元的薪水也是夠高了,再用2000元的高薪挖人,不僅容易破壞實驗室的薪水結構,也容易讓各個大學産生不滿。新人畢竟與塗憲等人不同,後者跟着楊銳做了近一年的實驗,各方面都有了積累,光是默契度就不能比。
幾天的動蕩以後,華銳生物實驗室正式運作。
黃茂、塗憲和魏振學各占一張實驗桌,做楊銳指定的實驗,目前來說,就是從100多公斤的樣品中尋找一顆楊銳想要的細菌。
魏振學順便給楊銳做大助手。
新進的四條實驗狗,一張實驗桌分配一隻,一邊學習一邊工作。
然後,還剩下一張實驗桌。
“王曉芸怎麽還沒來?”楊銳等到第三天,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塗憲的眼睛都沒有挪開顯微鏡,聲音悶在口罩裏,道:“在給領導求情呢,他們領導想讓曉芸做完今年再走,這怎麽行,曉芸堅持要走,他們就扣着檔案。”
“我們是外企,本來也不要檔案啊。”楊銳訝然。
“就是那麽一個說法,總之,領導不給辦離職,我們說要不先到華銳上班,李章鎮說不行,合同要求必須辦理了離職。”
“這樣子……”楊銳沉吟起來。
離職手續自然是要辦理清楚的,否則的話,成果出來了,人家要橫插一杠,根本講不清楚。
而國内的研究所,雖然窮的底掉,總歸是有一層級别挂在那裏,以目前的環境來說,打官司都是打不赢的。
楊銳可不想自己的諾貝爾獎級項目,被人蹭去一塊肉。
同時,楊銳依然需要王曉芸加入進來,他想了想,問:“要不要我幫忙?”
“李章鎮已經找人問了。”
“這種情況下,旁敲側擊的沒用,我打幾個電話,咱們明天去生物制品研究所。”楊銳轉身出了實驗室,就開始翻電話本。
中國是個強關系社會,光求情或者光送禮,都沒用,而新生的華銳生物實驗室,也禁不起這樣的耽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