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楊銳,是做什麽的?”河東大學的校長徐文濤,好奇的問沈平輝。
作爲河東省獨有的重點大學的校長,徐文濤每天的工作繁重,光是開會就不知多少,一個高考狀元的名字,聽過就忘了,雖然春節,省市兩級又有各種的宣傳活動,但徐文濤也不會關注這些活動。
沈平輝是平江生物研究所的所長,說起來級别也不低,可比河東大學的校長就差遠了,不過,他今天是代表梁XX來的,卻是心态很好地開起了玩笑,說道:“做什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的關系硬啊。捷利康的中國區總經理親自給計委打了電話,又給梁XX打了電話,要不是找不到你的電話,一定親自給您打過來。”
河東大學是正廳級的大學,也就是校長是正廳級,雖然管理者上萬名的學生和教師,但這個正廳級與省委省政府的正廳級又是兩個概念了,與梁XX更是沒法比。不過,明知道捷利康的中國區總裁打了電話給梁XX,就沒有必要打自己的了,徐文濤聽了還是挺高興的,嘴上卻道:“給我打電話說什麽呀,我們就是中層幹部,領導下了命令,我們來執行,說的多不如做的多。”
沈平輝暗笑,口中也道:“你怎麽能說是中層幹部,我是中層幹部還差不多。我說捷利康的總裁要給你打電話,可不是開玩笑的,人家是真的中國通,要不然,怎麽會給計委打電話,外國人有幾個知道計劃委員會是什麽的?”
“市場經濟,應該打給市委。”徐文濤也開了個玩笑。
沈平輝哈哈的笑道:“老外都是國務院長,國務院短的,好像國務院什麽事都管,你看看人家,先打給計委說明情況,再打給梁XX介紹情況,本來再打給你,順序就齊全了,結果找不到電話,時間又趕得及,梁XX就讓我來給你親自解釋。”
他是信口開河,徐文濤卻聽的認真。倒不是徐文濤同志好騙,身爲堂堂正廳級幹部,你要是不說一萬個小時的謊話,根本在圈子裏混不下去。
但沈平輝說的不一樣,人家是變着法子擡高徐校長,徐文濤當然開心了,理智上講,他不覺得能找到計委和梁XX的外國人,不會再找自己了,但要是像沈平輝說的那樣,還是有這麽些可能的,有可能就有可能是真的,在酒桌上,就可以當真得吹出去,吹的多了,身價也就高了。
徐文濤不用腦子想那麽多,他就是本能吸取一切有利于自己的東西,随口再謙虛幾句,又道:“其實有什麽事,梁XX打個電話就行了,老沈你也是,專門跑過來一趟……”
“應該的,應該的,事情雖然是件小事,但上面吩咐下來了,咱們還是要認真落實下來的。”
“這個當然,具體是什麽情況,你吩咐,我執行。”
“不敢不敢,我就是個穿信的。”沈平輝緊接着續道:“捷利康是想租河東大學的實驗室。”
“實驗室這個東西,怎麽借?”
“不是借,是租。”沈平輝說道:“一年一萬塊,捷利康公司出錢,一口氣租五年,一次性付清,簽訂合同,以後,捷利康的人員,還有他們指定的人員,每年能夠使用河東大學生物系的省級實驗室1200個小時,超過的部分,按照每小時5塊錢計算。每年1200個小時是必須要保證的,人家不用就算了,要用就得讓出來,超過的部分,你們不想給用就算了,人家用了就給錢,就這麽個事。”
沈平輝說的輕描淡寫,其實是不簡單的。這樣的條款,他們生物研究所就不能同意。因爲生物研究所的盤子小,最好的實驗室也就是省級實驗室,借出去,自己就沒法玩了。
不過,河東大學的盤子是大,生物系也不是什麽大系,省級實驗室也就隻有一個。
徐文濤本能的就要讨價還價,剛才說的執行什麽的也忘記了,就掰着手指,道:“一天是24個小時,實驗室早上8點開,晚上8點,正常也就用12個小時,1200個小時就是滿負荷的100天,或者半負荷的200天,學校一年要放3個月的假,再去掉周末,剩下的也沒多少時間了,捷利康要是今天用,明天不用的,一個實驗室可就廢掉了,等于全給他們用了。”
“不至于。”
“怎麽不至于,現在建一個省級實驗室可難啊,投入多不說,淘汰的還快,别說五年時間,三年時間就要換一茬設備,那可是幾十萬上百萬的投入,一萬塊錢杯水車薪……哎,梁XX可是我出了一個好大的難題。”徐文濤起身裝模作樣的踱步,做憂愁狀。
學校的地盤本來就大,校長辦公室不講究奢侈華麗,面積卻是小不了。徐文濤的辦公室四周都是木質的大書櫃,放滿了圖書館送來的書,文氣十足。
書櫃中間,除了辦公桌和沙發以外,還有一小片空地,專供徐文濤背手踱步,氣派十足。
徐文濤踱了一圈,用了兩三分鍾,繞的沈平輝眼暈,才道:“一定要省級實驗室?我們河東大學的生物系,總共就是一個省級實驗室,我要是答應下來,生物系的人,怕是立刻要找上來拍桌子了,普通實驗室行不行?”
“我也是做研究的,能理解,可這事關系到捷利康的投資,就從科學研究,變成了政治問題了……”沈平輝現在年紀大了,不能夜以繼日的做實驗了,看英語也覺得累,天天就愛搞政治,給梁XX做事,更是動力十足。
徐文濤沉吟不語。
沈平輝又道:“你擔心捷利康的人選着時間用,就好好商量呗,他們用你們的實驗室,總更不至于故意浪費。”
“捷利康借這個實驗室,就是爲了給楊銳用?”徐文濤還是沒想起來楊銳是誰。
沈平輝道:“現在看是這樣,再者,捷利康在這邊不是有一個西捷工廠,他們也有些任務,以前都是東挪西湊的找實驗室,現在也想找一個固定的。”
“他們要常用,怎麽不自己建一個實驗室?”
“他們的實驗室建在BJ了,這邊再建一個也需要時間,你覺得租五年太長了?”
“五年肯定不行。”省級實驗室聽起來沒有國家級實驗室高大上,但那是聽新聞的時候的感覺。現在全國都沒有幾個國家級實驗室,放眼看去,全是省級實驗室,而這樣一個實驗室的建立,至少需要多名科研人員十年以上的努力,普通的大學畢業生,就是努力一輩子,也建不起這樣的實驗室。隻有從小當學霸,長大了當學霸,上了大學還是學霸,畢業了以後繼續在學霸之路走下去的學生,才有一點幾率,建設一個這樣的實驗室,在人類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當然,大部分的省級實驗室研究的那點東西,對人類的曆史和發展,基本不會有什麽推動作用。可要是細究起來,這依舊是項門檻很高的工作。
談政治,聊經濟,做銷售,搞策劃,随便找一個初中畢業生就能做,有些人,即使智商渣,沒毅力,不努力,無知識,可要是運氣夠好,還是能做出點成功事業的,可要是談什麽人類曆史,那就太不沾邊了。
全世界有70億人口,平均每年再降生八千萬到九千萬,這就相當于一輛起步價70億,每公裏八千萬或者九千萬的出租車,一個人如果能活70年,就相當于人類曆史這輛出租車行駛了70公裏,即使人口不再增長,作爲隻值一元票價的個人,要在這輛出租車中顯出存在感,也是在是太艱難了點。
所以,能主持省級實驗室的人,都是真正的人才,所謂的學術精英。而在中國,能夠主持省級實驗室的人,更是若幹年精英教育的幸存者,着實稀缺的厲害,即使徐文濤施壓,這樣的人也是不會放棄自己的實驗室的。
逼急了,人家說不定卷鋪蓋走人了。
80年代的普通人調個工作,比找一份工作都難,但能主持省級實驗室的教授不怕這個了,國家不放開流動,各地方也要想盡辦法開綠燈的,對于有一定行政級别的學校來說,那就更簡單了。
研究自然科學的研究員,沒有實驗室就是空耗生命。
徐文濤又搖搖頭,道:“太難了,這樣搞,生物系的人要造反的。”
“那你看怎麽辦?”沈平輝幹脆問他。
徐文濤想來想去,道:“要不然,請這個楊銳來,咱們互相聊一聊,了解一下情況,再做決定。”
沈平輝搖頭,道:“關鍵就是,人家楊銳不想這樣做,捷利康也不是很積極,是咱們梁XX着急呀。”
“啊?這怎麽說的?”徐文濤聽不明白了。
“捷利康想請楊銳研究一個項目,咱們梁XX,又想捷利康投資在咱們省,怎麽說呢,現在是捷利康跟着人家楊銳的屁股後面,求人家做這個項目,楊銳不在乎。咱們梁XX想請捷利康在河東省投資,捷利康不在乎。正好楊銳是咱們河東省的,這個關系,就一定要利用好……”沈平輝簡單做了個介紹。
徐文濤愕然:“敢情這是剃頭擔子一頭熱?”
他沒好意思點梁XX的名,又問:“那怎麽就找到我們河東大學了?”
沈平輝道:“捷利康的人透露的消息,好像是楊銳和你們河東大學的一個學生比較合得來,以前合作過這個項目,現在也有合作的想法,梁XX就順水推舟了。再說了,生物實驗室條件好的,還要數河東大學,全省唯一的重點大學嘛。”
徐文濤聽明白了,梁XX首先找到的肯定是沈平輝的生物研究所,但在急領導之所及,想領導之所想的競争精神下,河東大學中标了。
現在糾結沈平輝的禍水東引毫無意義,徐文濤想了想,問:“楊銳和我們學校的學生合作?哪一個?”
“你們生物系的一個女生。”沈平輝眨眨眼,笑道:“楊銳也是個學生,再找學生也正常吧。”
徐文濤看懂了眼神,不禁抱怨道:“兩個學生做項目,讓我們這樣配合,這不是胡鬧嗎?”。
“現在的學生可厲害了。”沈平輝笑笑道:“捷利康可是跨國公司,他們要得技術可不簡單。”
“這個楊銳,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沈平輝輕笑,說:“北大的,眼瞅着要去BJ上學去了,這就想在他走之前,把巢給确定了,要不然,人家明年不飛回來,咱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河東省一年也考不了幾個北大的學生,當然,全國狀元更稀罕了,徐文濤刹那間聯想起來了,訝道:“這個楊銳,就是去年的全省和全國狀元,對吧?那應該才大一呀。”
“要不然說,現在的學生厲害呢,人家賣給捷利康的技術,都值老鼻子錢了。”沈平輝也是道聽途說,盡管不知道具體的金額,可還是覺得心癢難耐。
全國狀元的名頭,比什麽學校的老師更有說服力,恢複高考以後,已經畢業好幾屆學生了,狀元留校或者出國的還是很不少的。
徐文濤爲難的想了半天,問:“非要省級實驗室?生物系有好幾個實驗室,這樣,我們找一個實驗室,加強一下硬件條件,你看怎麽樣。”
“我說的也不算呀。”
“那就找楊銳和捷利康的人問一下吧,出借省級實驗室這種,确實不好說呀。”徐文濤拱拱手,道:“沈老弟,幫幫忙,多擔待。”
堂堂重點大學的大校長,姿态放的這麽低,沈平輝也不好意思了,連忙站起來,道:“我盡量,但怎麽決定的,得看人家楊銳和捷利康的。”
“關鍵是楊銳。”徐文濤聽出了脈門,心道:學生估計還是好說話的。
沈平輝卻是見識過楊銳和捷利康的人談判,兩個月的時間,生生把大央企國醫外貿的處長和副總談崩潰了,他可不覺得學生好說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