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燒肉呀,這麽一大鍋,聞着真香,香啊。”王國華滿嘴的感歎詞,人圍着鍋轉,百打不出。
曹寶明則趴着廚房的門,一邊嗅一邊問:“燒好了沒?還沒燒好?燒好了沒?”
廚房裏太小,劉珊和許靜、景語蘭忙碌着,嫌棄的瞥一眼曹寶明,道:“都說還要半個小時了,燒不爛不好吃的。”
“好吃的好吃的,是肉就行,不用燒那麽久了,要不先端一盤子上桌……”曹寶明就差饞的把口水流下來了。
“王國華,去把曹寶明拖走。”劉珊命令道。
王國華在裏面假裝幫忙,實際上是想着怎麽能蹭一口,聽見劉珊的話,依舊是逗留不去,隻随口喊上兩句:“老曹,你别呆外面了,占地方,知道不?”
“你剛就這麽說的,結果我從廚房裏出來了,你還在裏面。”曹寶明停了一下,又道:“你這是想要近水樓台先得肉。”
“看你說的,肉不上桌,我能從鍋裏夾走不成?得,你要閑着沒事做,削土豆皮吧。”王國華把自己的活丢給曹寶明,又颠颠的跑上前問:“景老師,還有什麽要做的?”
“沒什麽要做了,你們休息吧。”景語蘭圍了一個白圍裙,在菜闆前忙忙碌碌,可姿勢依然優雅的像是舞者似的。
王國華敢和其他人胡說八道,對景語蘭就尊重的多了,懦懦的道:“我們不累,還是讓我幫忙吧。”
“那就把辣椒碾了吧。”景語蘭四周看了看,才找了個活給王國華。
王國華不在乎,聞着紅燒肉的香味,抓一把辣子,坐在門口的小闆凳上,吱吱的開始推小碾子,嘴裏還哼起了歌,一會兒更手舞足蹈的道:“看我氣功碾辣椒。”
曹寶明“噗”的笑出聲:“你氣功,我還UFO呢,有本事用氣功把肉燒熟啊,急死人了。”
“别亂說啊,我是我們學校氣功社團的主力。”王國華打了個架勢,道:“我差點就練出氣感了,氣感知道嗎?”
“知道,誰不知道啊,我還是UFO促進社的呢。”曹寶明說着向後喊了一聲:“楊銳,你加了興趣社沒?”
“我就是實驗社的。”客廳裏,楊銳和黃仁、李學工、蘇毅以及何成打着撲克,銳學組的見面會已經越來越有沙龍的意思了,隻是大學第一學期,大家都很忙,所有人都能聚齊的時候很少。
楊銳甩了牌,間隙中道:“說到這個,我最近準備拓展實驗室了,你們有不急着回家的,都可以來我實驗室,還可以學些實驗室的程序什麽的。另外還有補助。”
“我們現在就可以進實驗室了?我們學校都要大三大四的學生才能去吧,你别爲了我們,把自己的事情給耽擱了。”李學工很意外的問。來到了大學,見識到的人多了,很容易産生差距感,尤其是小鎮中學的學生,雖然勉力進入了大學,可在學習的深度上,卻往往不及他的同學,李學工刻苦學習,也隻能說是沒有被落下,但才學了一個學期的大一學生,其實還沒有學到多少東西。
楊銳聳聳肩,再次打出兩張牌,道:“實驗室反正需要實習生,也别期望做多尖端的工作,大多數時間就是洗瓶子,搬東西,喂老鼠,打掃衛生。好處是可以觀察其他人怎麽做實驗,能學到多少東西就看自己了。”
停了一下,楊銳又道:“實驗室裏目前就一個魏振學是固定的研究員,另外還有一名BJ鋼鐵學院的講師,算是兼職,軟件條件暫時還比不上學校自己的實驗室,但很快應該就能趕上了。找大三大四的學生,當然會好一點,比較容易上手,說一些名詞也容易聽懂,不過,我們現在要的主要是幹活的基本實習生,聽不懂學兩天也就會了,大一進來也是一樣的。”
“學校實驗室是什麽樣的,我還沒見過呢。”李學工遲疑了一下,道:“你要是覺得有用,我想加入。”
“我也去。”何成早就在旁邊雀躍了。他在西堡中學的時候,就給楊銳做過一段時間的實驗助手,相當喜歡這份工作。他現在讀的BJ化工學院,也是因爲實驗室裏培養的興趣。
來到BJ以後,何成偶爾也去楊銳的實驗室幫忙,隻是功課緊張,一直不能固定下來。
現在的大學生不像是後世,就管理來說,是相當嚴格的,每天平均四節大課,也就是8節小課,在大多數學校都非常普遍,某些課程集中的時候,學生一天要上12節小課,并且完成數量極多的作業。
楊銳費勁的進入唐集中實驗室,也是爲了逃避如許多的課程,何成和李學工等人沒有如此好的先天條件,自然忙得不可開交。
不過,到了期末,如果不追求高分的話,大部分學生倒是能清閑一些,楊銳也是因此做出的邀請,點頭道:“願意去的話,你們就到實驗室去找魏振學,和他訂一個固定時間,一周三天或者五天,你們可以帶書之類的東西去,有事做事,沒事就自己讀書了。”
“我們加入沒關系嗎?會不會影響到你的實驗室的運作?”李學工自信心不足的問。
楊銳笑笑:“進去了有人教你們怎麽做,除非是博士生,否則都得教,實驗室的基礎工作沒什麽難度,最後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學多少東西,就看自己了。”
培養實驗助手也是要花費精力,而對時間金貴的教授們來說,花費這種時間是根本不值得的。所以,一個實驗室裏,教導學生的小老闆通常是講師或者助教,偶爾還有研究生充當小老闆的情況。
事實上,在唐集中的實驗室裏,目前就有兩個小老闆,一個是黃助教,一個是楊銳。
但他們培養出來的實驗助手,也不可能常留實驗室,學生畢業,往往就是實驗室招新人的時候。
這種方式對于整個科研體系自然是有好處的,但對于單獨的實驗室來說,培養實驗助手的壓力還是比較大的。
學校或者政府的實驗室,因爲有多重利好,所以尋找實習生或者研修生一點都不愁,若是有編制的話,找人也很簡單,所以能夠盡可能尋找想要的實驗助手,然後挑人培養。
楊銳的實驗室雖然條件很好,但在沒有國家或者政府背景的情況下,肯定不會像是政府實驗室那樣方便招人,因此,楊銳甯可提攜銳學組内的同學。
以李學工和何成的年紀與文憑來說,有過實驗室的經曆,總是比别的同學多一重機會。
王國華對實驗室的興趣不大,舉手道:“我不去了啊,實驗室悶的很,不如練氣功痛快。”
“好,現在要的人也不多,以後有機會再說。”楊銳本來就是給一個機會到銳學組,王國華他們沒有興趣也無需強迫。
曹寶明反駁王國華道:“你這個理由不對,練氣功不悶?就坐在那。”
“不悶啊,你心裏想那隻小老鼠,就真氣啊,想它的運行圖,想讓它去哪就去哪。”王國華得意洋洋的道。
“你練氣練出小老鼠了?剛不是還說沒成嗎?”曹寶明訝然。
王國華擺手道:“所以才讓你想啊,你這樣子不行啊,等小老鼠練出來了,那東西速度快的很,你現在不想熟了,它不就走岔了,那可就走火入魔了?”
“我看你現在就走火入魔了。”曹寶明嗤之以鼻,道:“不如跟我們找UFO,隻要拍一張照片出來,你就成名了。”
“那你拍到照片了嗎?”王國華笑問。
曹寶明咳嗽一聲:“快了,我有線索了。”
聽他們說話的幾人笑了出聲,裏面的景語蘭都忍不住莞爾。
幾個人繼續打牌、幫忙,直到滿鍋的紅燒肉、土豆、豆腐端上桌,從容的陣型瞬間被打亂。
“大亂炖,清蒸黃魚,還有煎帶魚。”許靜笑着端盤介紹。
“看看味道好不好。”景語蘭溫柔的招呼着客人似的,接着端上了拍黃瓜等素材。
“跟着老大有肉吃啊。”曹寶明激動的身子都在顫,爲了健身,他幾乎天天都吃黃豆和豆腐,現在瞅着滿鍋的紅燒肉,情緒瞬間就來了。
其他人抽抽鼻子,也都丢下了撲克,開始搶占有利位置,隻有楊銳左邊的位置,被他們刻意留給了景語蘭。
“菜是我切的。”劉珊坐在楊銳右邊,争取存在感。
“辣椒是我碾的,還削了一半的土豆。”王國華也舉手。
曹寶明呵呵一笑:“你還偷吃了紅燒肉呢。”
“你也偷吃了。”
“不可能,我背着你的,你怎麽看到了?”
“猜你就偷吃了。”
幾個人笑看兩人耍寶,然後拼命的搶肉吃。
吃飽喝足,依然是沙龍時間,大家分成兩撥,一些人聊自己喜歡聊的話題,一些人用英語對話,像是一個私人的英語角,因爲有景語蘭和楊銳的存在,這時候的英語角的水平比學校裏的要好多了。
愉快的度過周末,楊銳返回實驗室工作,将一周的收尾處理了以後,想起王永教授的邀請,繼而前往他的實驗室。
不像是唐集中追求國家級實驗室,王永的牛度略遜,實驗室也沒有唐集中的規模,不過,因爲成功的邀請到了一名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訪問學者,王永的實驗室因此得到了加強,購買了幾台新儀器,再加上公共實驗室的時間傾斜,研究條件倒是不錯。
王永對楊銳的到來頗爲高興,立刻将他介紹給來自美國的學者理查德,并詳細的描述了他的論文和研究。
理查德是個四十多歲的毛臉白人,聽到JMC的時候,才稍微看了看楊銳,用英語說:“在美國,很多研究生畢業都能發表JMC級别的論文,大學生能做到此點的不多,不錯。”
王永拍拍楊銳的肩膀,道:“楊銳不止是大學生,還是大一學生。”
“哦,剛上大學的第一年就參與了研究和論文?”理查德略表驚訝,并道:“中國的科研氣氛很好,這麽年輕的學生就得到了機會,非常好。在美國,很多學生都是不關心論文和研究的。當然,真正關心科研和論文的學生,也能夠很早就達到目标,不過,在大一時期可以做到JMC論文是需要機緣巧合的。”
“多謝。”楊銳笑笑。
理查德嚴肅的看着他,說:“科研之路漫長,希望你能保持這樣的勁頭,争取在畢業以前完成一篇《science》,你現在有了方向嗎?”
楊銳愣了一下,略顯苦笑,說:“我在做鉀通道方面的研究。”
王永更顯尴尬,說:“在中國發表science還是比較困難的。不過,楊銳同學的研究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理查德教授,咱們休息片刻,聽聽楊銳同學在鉀通道方面的理解?”
“好吧。稍等我幾分鍾。”理查德結束了正在做的實驗,在實驗室的角落裏擺開了茶壺和茶杯,說:“我不攝入咖啡因,所以隻有茶了,斯裏蘭卡紅茶可以嗎?”
“當然,多謝。”楊銳點了點頭,态度積極,他也想了解一下現在的國外同行。
到目前爲止,他隻接觸過捷利康的研究員,比如首席技術官特拉普。特拉普雖然是謝菲爾德大學的前教授,但他畢竟已經卸任了。而大學的工作與公司,尤其是制藥公司的工作是兩樣的,基礎學科的研究幾乎都是大學在承擔,前沿科學也是屬于大學的。
理查德帶着嚴肅的微笑泡了茶,卻道:“我首先要說,在《science》上發表論文并沒有那麽難,任何一名研究者的目标,也應該是這樣的期刊。雖然中國的條件不好,但我想,條件會漸漸的好起來,王教授或許等不到了,你能等到。”
他對楊銳說着,當然,僅隻是鼓勵而已。
《科學》和《自然》毫無疑問是世界最頂級的期刊,但是,歐美國家,每年能在《自然》和《科學》上發表論文的學生并不少,比如PCR的發明者穆裏奇,他的博士論文就發表在了《自然》上。後世的中國學生,也經常有在CNS上發表論文的。
盡管就一個群體來說,CNS并非高不可攀,但就個人來說,2000年以前的CNS卻比考一個全國高考狀元難多了。
實際上,即使到了21世紀初的頭幾年,能夠在《自然》、《科學》和《細胞》上發表論文的中國學者依舊寥寥無幾,全國高考狀元還每年都有一個,而中國本土做研究,中國本土發表的CNS的文章,卻不一定能保證每年都有一個。
進入10年代自然好了不少,但要是想想中國有上千萬的研究生,數百萬的專職研究員,十數萬名留學菁英,上萬名的傑出青年學者,上千名的長江學者,數百名院士……這麽多人,才能保證每年有多篇CNS的論文發表,平均到個人頭上,可以做到發表的幾率就很低了。
而在80年代,《science》這樣的期刊可以說是高不可攀,除了從國外回來的新鮮熱辣的高等級海龜以外,本土學者幾乎是想都不敢想。
首先一點,就是大家的研究層次有差别。中國其實還在學習國外的知識,用官方的口吻,就是一名“學生”,實際上,中國的學者,目前充當的就是學者的角色。
當别的國家的頂尖學者在科學前沿沖鋒陷陣的時候,中國的頂尖學者還在複習過去十年失去的東西,連複制外國的研究成果都不一定能做到,在這種情況下,又何談世界級的高端期刊。
楊銳其實依然是一名學生,但和王永教授這樣的學生比起來,他的基礎或許差一些,對世界前沿的科學的理解卻要好的多。
見理查德将自己的姿态擺的這麽高,而王教授又有些尴尬,楊銳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口跑出不要錢的理論,道:“我認爲鉀通道的研究會在未來幾年産生巨大的進步,首先是克隆技術的進步,通過從齧齒類動物和人體内克隆多個亞型的K2p通道,我們能夠對鉀通道充分的分類……”
正在泡茶的理查德慢慢的直起腰,兩隻耳朵竟而奇怪的聳動起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