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鳳的論文有闆有眼,在外形上無可挑剔,隻是内容顯的頗爲無聊。這有點像她本人,遠觀很是漂亮,急功近利的心态卻會讓人的幻想破滅。
楊銳看了幾分鍾,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彈彈論文,不怎麽客氣的道:“如果讓我來審稿的話,你這篇也是沒辦法通過的。”
“應該怎麽改?”于鳳當然知道自己的論文通不過,她都投稿數次了,一路從國家級期刊投到了省級期刊都不能發表,她也是因爲楊銳細緻的修改了姚悅的論文,方才找上門來。
楊銳不知前因後果,但卻不可能像是給姚悅修改那樣給她修改,所以隻是笑笑,道:“就這兩篇論文來說,修改不如重寫,個人建議,你從頭再來吧。”
“第二篇就是重寫的。”于鳳做出楚楚可憐的表情,道:“再寫一篇的話,應該寫哪個方向的?”
“深一點的。”楊銳将論文放在桌上,點了點道:“你做的實驗太簡單,文字寫的天花亂墜也是沒用,分析的結果沒有指導意義……”
于鳳聽不下去了:“你是想說一無是處吧。”
“文字還是不錯的。”楊銳伸了個懶腰,道:“重寫吧。”
說着,楊銳站了起來,做出送客的姿勢。
于鳳臉色有點不好看,圖窮匕見的道:“你都給姚悅修改文章,幫我看看有什麽關系?”
“姚悅給我幫忙了。”
“我也能幫得上忙。”于鳳捋起袖管,轉瞬輕笑了兩聲,讓氣氛變的輕快了不少。
楊銳卻沒有受到她情緒的影響,攤攤手道:“晚了,現在沒你什麽事了。”
自然不是真的沒事做了,實驗室就是小型化的工廠,工人越多産率就越高,如果工人不要錢的話,當然是多多益善。
不過,于鳳表現出來的進攻性太強,理所當然的要求楊銳修改論文的要求也不讨喜,他是出于趕麻煩的思路,才拒絕于鳳的。
于鳳卻非輕易氣餒的性格,眼珠子一轉,道:“如果我能幫得上你的忙,你是不是能幫我修改論文?”
“那要看什麽事了。”
“你不是想教訓幾個學生嗎?我幫你。”于鳳看向曹寶明離開的方向。
楊銳“哦”的一聲,問:“你怎麽幫?”
“你别管,總之我有辦法。我給你找到名目收拾他們,你給我改一篇能發表的論文,要上全國期刊的。”于鳳實際上還沒想好,想先訛到一篇論文再說。
楊銳卻是哈哈的笑了出來:“發表在全國性期刊上的論文沒那麽廉價。我們小孩子打架而已,就換一篇論文,西堡中學一年不是要出産上百篇論文才行。”
于鳳臉一紅:“那你開價。”
楊銳撇撇嘴,道:“你先去做吧,我要是滿意了,就給你一個新的研究方向,不滿意了,你就自己打道回府,别在我面前晃悠了。”
“有了研究方向以後呢?後面怎麽辦?”于鳳對這個答案顯然不滿足。
“後面就再說了。”楊銳就差說愛去不去了。
于鳳想擺個臉色,想想還是沒做,收起自己的論文,道:“你别賴皮。”
“不會。”楊銳淡淡一笑,沒将于鳳裝出來的乖巧放在眼裏。
于鳳暗歎一聲,出門去了。她比楊銳更清楚寫一篇論文的困難,現在的兩篇,也是她找了好幾位老師,才最終雕琢出來。
可惜她能請動的老師也不怎麽樣,那些有本事一篇接着一篇發表論文的專家教授都忙的要死,根本不會搭理她,願意搭理她的,自己的論文也不一定能發表出去。
于鳳所謂的精心雕琢,除了文字和文章結構是真正的雕琢了出來,内容的貧瘠一望可知。
楊銳年齡雖小,發表的論文卻是分量極重,又有姚悅的例子在前面,于鳳也隻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有一個好的研究方向也是很重要的,學術界很講究熱點問題,比如19世紀的科學家都在那裏研究怎麽獲得單質元素,跟風去做,即使不能得到單質元素,蹭點邊角料也能混個臉熟,發表論文更不在話下。但誰要是這時候一定要研究化合物,那就沒什麽人理了,研究單質的名人們都不關心化合物的,而名人代表的又是科學界大衆。
不過,熱點是熱點,如何切入熱點就很考究功力了,于鳳的上兩篇論文都是俗不可耐的大衆題材,不是她不想涉足熱點,而是她連熱點問題都不一定看懂了,又如何寫出發人深省的論文。
楊銳的許諾尚未達到于鳳的期望值,但她現在知道了,這是自己能得到的最好條件,也不好再說什麽。
楊銳看着她離開,摸着下巴想了一會,随手拿起一本沒看完的期刊,就邊烤火邊看了起來。
不一會,爐子裏飄出烤土豆的香味,楊銳找出棉手套,打開烤箱,撈出一個土豆,讓剩下的繼續留在烤箱裏,然後從窗外的木櫃裏取出一盤排骨,翻整一遍,也塞進了爐子。
古老的爐子烤箱和電烤箱不太一樣,它的溫度更低一些,烤的也更均勻一些,楊銳喜歡烤的焦一些,總會有特别的香味。
用烤箱烤的牛肉也更有風味,可惜國内的牛肉供應很少,宰殺方式也不同,想得到适合做烤牛排的肉并不容易。相比之下,背靠西堡肉聯廠,楊銳總能找到合适的豬肋排,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小排骨。精選出來的肋排肉應當是肥瘦相間的,像是五花肉一樣,隻是不會有五層那麽多。
以國内目前的養殖條件,想把土豬養出夾花的小排骨,不僅要整整一年的細緻認真的喂養,更要被養的土豬有長胖的天賦。
好在西堡肉聯廠一個月宰殺上千頭豬,要選一盆合适的豬肋排相對容易。楊銳找了一個大院的年輕人,拿出兩張大團結,就夠半個月的排骨了。
反而是調料比較稀缺,除了鹽以外,花椒、胡椒等等都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要像是後世那樣想倒多少倒多少基本不太可能。
楊銳嗅着尚未飄散出來的香味,收起口水,繼續吃土豆解饞。
肉排要腌了以後才能入味,分割準備也不是那麽輕而易舉,楊銳不是每天都有時間做的,這樣的好東西,他準備将之當晚餐了。
或者午晚餐也不錯,介于的午餐和晚餐之間的時間,是僅次于沒有夜宵的晚上的最饑餓時段了。
慢吞吞的吃光一個土豆,肉排終于散發出真正的香氣。
楊銳深吸一口氣,隻覺得論文都變香了,外面的喧鬧也變的無足輕重。
直到黃仁撞進宿舍:“打起來了。”
黃仁進門就氣喘籲籲的吼了一句,接着道:“曹寶明他們和李鐵強打起來了,在食堂。”
“爲了什麽?”楊銳并不奇怪,沖突任何時候都會發生,就是沒事的時候,學生們也會打來打去,十幾歲的青少年,最抑制不住的沖動就是拳頭着肉的快感,更别說現在的西堡中學滿是不安的因子。
黃仁搖頭,道:“不是特别清楚,就是說到飯菜不一樣,幾個人閑他們沒有補助,咱們銳學組的有補助,就搶了起來。”
“咱們的人吃虧了嗎?”
“沒。曹寶明他們當場打倒了兩三個……”
正說着話,于鳳敲門而入,她瞥一眼黃仁,卻是微笑道:“我做的怎麽樣?”
“你做了什麽?”
“就是問了問食堂裏飯菜的問題,聽說你們給學生補貼?”于鳳得意的道:“我最擅長的就是談話了。要不要去看看成果?”
“你剛才也在食堂!”黃仁指着于鳳,不到該說什麽。
“廢話。”于鳳給了他一個白眼。
黃仁不由自主的臉紅了一下,又連忙道:“咱們得再過去些人,其他班的學生比咱們的多。”
“那就走吧。”楊銳也不二話,抓起衣服和鎖子就出門。
于鳳追在後面問:“我的論文怎麽辦?”
“回來再說。”楊銳說着拐了一個彎,又到鴻睿班吼了一聲,将正在讀書的男生都給叫了出來。
李學工站在門口,将拖把和凳子拆開,分給出門的學生,自己提了一個凳子腿,對楊銳道:“這好像是咱們第一次集體活動。”
楊銳愣了一下,點頭道:“這麽說,好像是。”
“下次再說咱們是學習小組的話,會不會有些心虛呢。”李學工歎息一聲,提着凳子腿,像是死士一般,踏上了操場的土地。
邵工的兒子邵亮等李學工出去了,三兩下就将李學工的凳子給拆了,在楊銳面前甩了兩下,笑道:“别聽他的,學習小組也要做體育運動的,德智體美勞不是?”
楊銳苦笑着拿起另一截凳子腿,沖向食堂。
曹寶明并沒有給大家發揮“體育精神”的機會。
事實上,黃仁離開不久,小小的沖突就結束了。
幾個說錯話的家夥被曹寶明興奮的扒掉了衣服,丢到了食堂的馊水桶裏,并且不被允許出來。
大冬天的,處于半山腰的西堡中學冷的像是雪地一樣,人接觸涼水都會冷,何況是惡心的馊水桶。
好些學生看到這場景就沒了胃口,更别說是反抗了。
楊銳等人到的時候,馊水桶裏的學生差不多都要精神崩潰了。
“會不會太過火了?”黃仁看的一陣子反胃,低聲道。
楊銳無所謂的拍拍曹寶明的肩,笑道:“挺好的,以後再有人說三道四,都可以用這個處理方法,無痛無創效果好。”
黃仁一陣無力:“這下子,他們要先告老師了。”
“鴻睿班全員通過預考,他們心生嫉妒,還要影響我們的複習進度……你猜告狀以後,吃虧的是誰?”楊銳相當清楚高考指揮棒下的學校紀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