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吧?做過壞事就會得到這樣的下場。”
她對她說。
從電視機裏走出來的學号44冷漠地俯視幾眼倒在地闆上的三具屍體。隻見地上的血泊凝固成一塊巨大的胎記,血漿在昏黃黯淡的光線中一點點地擴散到潮濕的空氣中。他的父母倒卧在血泊之中,睜大失去光彩的瞳孔。她們微張的嘴巴,仿佛要爲這個世界留下醍醐灌頂的遺言。
“别做壞事,不然會得到報應的。”
而做過壞事的那個男生,現在隻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無法向被他傷害過的人道歉,無法改過自新。他受到報應了,半張臉被搗爛,刀刃造成的洞口直入頭顱深處,白色腦漿從深深的傷口裏流出來,他裂開的嘴巴看起來就像在嘲笑。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這樣天理恢恢的世界?誰也不知道。
那隻黑貓從少女的懷中跳出來,溫順地伏在趙詩泳的腳邊。她低頭看見黑貓居然在舔地上的血。那是罪惡的血,它卻喝得津津有味。
“别害怕。”
學号44對她說,把黑貓抱回懷中。黑貓那條血淋淋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又縮回口腔裏。
“我們都是以别人的罪惡爲樂。别人的罪惡是我們生存的力量源泉。我們不是天使,亦不是魔鬼。”少女這樣解釋自己的存在。趙詩泳由此猜想得到她因罪惡而誕生,也會因罪惡而消失。
學号44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唇邊的詭笑又出現了。
“我不會消失的。除非這個世界滅亡了,人類絕種了,不然我将會随着罪惡一直活至永恒。”
說着,她慢慢走向電視機。電視機發出的光籠罩着她,逐漸将她吸納進去。在消失之前,她回過頭跟趙詩泳說:“現在,該讓那些對你做過壞事的人得到報應了。”
是的,該輪到姑媽和徐嬌嬌了。
又是夢嗎?
趙詩泳一覺醒來。虛幻的夢仿佛剛從身上離去,真實的陽光絨絨地漂浮在眼前。她想起昨夜的夢。她在夢中再次靈魂出竅,和學号44一起見證了King少一家的悲慘下場。
也許就在今天,各大報刊和新聞将會大肆報道這家有錢人滅門的慘案。
“怎麽這麽高興呢?”
上學路上,駱醫生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坐在後面的女兒。她長得好美,輪廓的線條簡直毫無瑕疵,駱醫生爲他這個女兒感到十分驕傲。
現在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他想起Chelsea被擄走的那年夏天,他原以爲上天要把他寶貴的女兒奪走……
“我隻是做了一個不錯的夢而已。爸爸,如果……”趙詩泳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地說出來:“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兒,那該怎麽辦?”
“什麽?”駱醫生皺起眉頭,他記起很久之前的Chelsea也說過同樣的話。
“你說什麽呢?你不是我的女兒是誰的女兒呀。真是。以後可别亂說喔。不然爸爸會不高興的。”
“嗯……我知道了。”
一走進教室,趙詩泳便看到徐嬌嬌迎面走過來。
“GoodMorning!Chelsea,我們打算放學後去正佳廣場Shopping,你一起來吧。”
趙詩泳注視着面前的女生,忍受心中蠢蠢欲動的仇恨。她勉強擠出笑容拒絕道:“不好意思,我沒有時間呢。”
“哦……那算了。”
徐嬌嬌明顯有些不悅。趙詩泳聽到她走出不遠便冒出一句髒字:“靠!”
這樣熟悉的,虛僞的一個人。其實都活在我們的身邊。
她将會得報應。
課間,趙詩泳趁别人不注意,悄悄地把早已打印好的一封信塞進徐嬌嬌的抽屜裏。待那人從廁所回來,發現了抽屜裏的信。
打開信,徐嬌嬌的臉頓時刷地變得蒼白。
太陽的光斑像一塊陰翳貼在她的臉上,陰暗的臉頰上刹那間成了細菌的溫床,所有恐懼的情緒都迅速地滋生出來,稍即覆蓋了病态的皮膚。她有點喘不過氣來,攥着信紙一直發抖。
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冷汗。
信紙上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你做過的壞事,我全知道喔。”
當看到這句話時,徐嬌嬌隻當這是跟上次黑闆血字一樣的惡作劇。但是看到下面的内容,她已吓得心如死灰。
“你們把表姐殺死了,然後埋在那個沙池裏。你們霸占了她的家!”
怎麽可能!她内心驚呼不斷。因爲過度緊張,她感覺四肢麻痹得絲毫不能動彈,隻能僵在凳子上不停哆嗦。她不安的表情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有個夥伴一邊問她臉色怎麽這麽難看,一邊走了過來。
徐嬌嬌趕緊把信紙揉成一團,塞進抽屜裏,然後對走過來的夥伴說自己沒事。
沒事才怪呢!
原來她做過的壞事,真的有人知道!
但是,這應該不可能呀……
上課了,徐嬌嬌還深深陷在百思不得其解的迷團中不能自拔。她認爲那天晚上把表姐殺死并埋進沙池裏的事情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才對。當時她十分确定在場的隻有她和媽媽兩個人,包括表姐的屍體。
真是見鬼了!難道寄這封信的人當時也在現場?
不可能!不可能!徐嬌嬌拼命否定自己的推斷,但是這封信的内容又讓她有點動搖了。畢竟,隻有知情的人才能寫出這樣的信。就連埋屍地點也說得清清楚楚。
會不會……是死去的表姐在作祟?
她要找我和媽媽報仇……
趙詩泳偷看到徐嬌嬌在課堂上神不守舍的樣子,心裏充滿了快感。
離放學還有段時間,有消息靈通的男生帶着震撼的新聞興沖沖地跑了進來。那男生站在講台上大聲宣布:“特大新聞!特大新聞!King少死了!全家死光光了!”
講台下頓時炸開了鍋。大多數人保持懷疑的态度。
“某某某,你可别亂說!King少可不好惹,你敢罵他,他會找人教訓你喔!”
那男生面露懼色,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但還是堅持自己沒有說謊。
“我沒騙人!剛才我經過教員室聽到老師們都在議論這件事呢。連警察也來學校詢問情況了。不信,你們到窗口看看,那些警車就停在操場上。”
聽他這麽說,大家都争先恐後地搶到了窗口邊。
那邊的操場上果然有兩輛标識有“Police”字樣的警車。大家頓時相信了一大半,唧唧喳喳地交頭接耳起來。
“哇!真出了大事呢!”
“搞不好King少一家真的死光光了耶!”
“死了最好,看他平時作威作福的,現在得到報應了吧……”
大家跟着便胡亂猜測起這是仇殺呢,抑或是劫殺。還在亂哄哄的時候,突然走進來的老師有些生氣地拍了拍講台。
“喂,喂,喂,快回到自己座位上。上課了啦!”
圍在窗邊的人群一哄而散。有個女生大膽地問老師:“老師,聽說King少一家遭遇不幸了,是真的嗎?”
老師面對着衆多學生好奇的目光,推了推老花眼鏡,在進行“要不要說呢”短暫的心理掙紮後,才沉默地點了點頭。
現在終于确定了,King少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趙詩泳欣慰地對窗外的夏天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