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趙詩泳也不明白,剛放開林靈玲的手,她便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她所在的沙池似乎又回到了那條荒廢的小路。
所以,就算林靈玲把學校的沙池挖到底也不會找得到她的屍體吧。
真倒黴!明明就差那麽一點點了……
“你不該讓别人挖出你的屍體。”突然有個聲音闖入了她的意識。她一下子就知道那是誰。毫無疑問,是學号44讓她和林靈玲的聯系中斷了。
“你幹什麽呀!”她不滿地沖那個聲音發洩道。“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就算你的屍體被挖出來,你姑媽和表妹的罪行就會被揭露了嗎?”
“這個……”
學号44說得對。就算發現了她的屍體,姑媽和表妹也不一定會認罪伏法,可能會把所有的罪行都推到那個連環兇手的身上。那時候,她照樣是死不瞑目。
“可惡!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她的心情糟糕透了。雖然人死了,可還能有諸如怨恨,失望,憤怒等等豐富的心情,實在很奇怪。
“你恨嗎?”
“我恨!”她在心裏尖利地叫了起來,“我恨透了那些做壞事的人!”
“這就對了。再讓你的怨恨來得更猛烈些吧。”
“爲什麽?”
“因爲那些怨恨的力量将使你複活!”
她處在一片虛無的黑暗中。
她的身體仿佛在宇宙中漂浮,抓不住什麽。所有的物體均是虛幻,非實體。唯一清晰的是心中逐漸澎湃起來的怨恨。以往的人生片段持續不斷在腦海裏重放,那些令人懷念的圖象,心愛的父母,在掠走滿腔的悲傷後又被惡毒與龌龊的影象代替,姑媽和表妹的陰笑,像把生鏽的鋸子,來回疼痛地鋸動。
她好恨!
恨那些肮髒狠毒的人們。
她要帶着這股怨恨重回人間!
King少開着他那輛羨煞旁人的紅色跑車在街道上奔馳。多日來緊張不安的情緒終于煙消雲散了。自從那天晚上把Chelsea撞死後,他就一直擔心那具女屍會被發現,警察會找上自己。
不過,大家好象隻把Chelsea的失蹤歸于那個連環兇手的所爲。
不關他的事。他做過的壞事沒人知道。
連知道這件事情的唯一證人阿一也無法告訴别人了。阿一并沒有死,這倒是吓了King少一跳。他以爲阿一腦袋都被撞破了,應該死翹翹了。可是阿一還活着,隔幾天又回到了教室,出現在他面前時真把King少吓得有點屁滾尿流。
但他很快便放心了。雖然阿一大難不死,但腦袋卻撞壞了。變成了一個傻子。
這樣一來,本來就被班上同學排斥的阿一便處在更加孤立的狀态。大家都叫他傻子阿一。傻子阿一成了同學們嘲笑和捉弄的對象,如此而已。或許有些人在很多年後,仍會得意地譏諷着說,嘿,我記得我們班以前有個傻子,他好笨噢。哈哈哈!
青春的殘酷,寫在每個人空白的日記上,滿滿當當,很多人麻木了。
70後的青春80後讀不懂,80後的青春90後讀不懂,90後的青春又被下一代人讀不懂……每十年,是一道鴻溝,被隔在對岸的人,互相嘲笑着對方。
紅色跑車拐入了落雨街。King少不滿地按響着喇叭,前面的上學人流把街道幾乎擠得水洩不通。有些人聽到喇叭聲會躲到一邊,用羨慕的眼光回頭打量那輛靓麗的跑車和車上的男生。
這個時候,King少總能感受到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沒辦法啊!誰叫他家有錢!他家的錢多得可以砸死人!
跑車行駛得很慢,故意讓人檢閱他的富有和驕傲似的,King少得意地昂起了頭。陽光籠罩着他的頭頂,如同皇帝加冕的王冠。他裝出周傑倫那樣酷,那樣冷的表情。
前面的路邊走着一個長發飄飄的女生。
看她婀娜多姿的身材,性感的短褲下肌膚雪白的美腿……大概猜得出她是個美女。
King少像捕捉到了獵物,把跑車慢慢開到那女生的身後。他長長地按了按喇叭,挑逗性地叫她:“嘿,靓女,搭不搭順風車呀?”
那女生聽見他的叫喚,果然慢慢地回過了頭。
那張臉果然美麗極了。
風姿絕代。
她朝跑車裏的King少甜美地回眸一笑。那是多麽銷魂攝魄的笑容啊。一笑足以傾城。
隻不過……
King少面如死灰,誇張地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心在嗓子眼裏痛苦地跳動。全身的皮膚痛得幾乎裂開一般。……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閉上眼睛使勁晃了晃腦袋,告訴自己這些隻是幻覺。
待他睜開眼睛,這些所謂的‘幻覺’又深深地灼痛了他的眼球,像是灼熱的火炭灰撒進了眼皮裏,他的眼睛驚恐地上下跳動。
哇啊!她還活着!——Chelsea正回過頭看着他,笑了。
鬼!……有……有鬼!
“哇啊啊啊啊啊!”
King少顧不上前面的人流,臉青唇白地踩下油門,猛按喇叭,在人群慌忙躲避的落雨街上狂飙。那一刻他幾乎要瘋了,仿佛有隻女鬼正伸出長長的舌頭在舔着自己的臉,入骨的冷。在車的後視鏡裏,那個熟悉的女生冷冷地被甩遠。
他倒抽一口冷氣。
Chelsea怎麽會還活着呢?那天晚上他确确實實把她撞死了,當時車輪把骨頭碾碎的喀喀聲仍記憶猶新。她不可能不可能還活着!但是,現在她明明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啊!
對了。他忽然想起了流傳在城市裏的一個怪談。
聽說有的人死了,居然還能複活過來。
會是這樣嗎?Chelsea又複活了?
King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沉思中。
這時他已把車停了下來,停在學校的停車場裏。剛才差點被飛車撞到的學生在遠處漫罵着走遠。他坐在駕駛座上發呆,極度的恐懼使他的腳開始微微哆嗦。像一場蔓延開去的地震,他的肩膀,背部,腰部乃至身體各部位都顫抖起來。
既然她複活了,一定會告發我的惡行。沒錯,她會的!她恨死我了!
人誰沒有怨恨呢?
當King少心神不甯地回到教室時,他看到Chelsea正坐在座位上,安然地看着書。她嬌美的臉上跳動着燦爛的陽光中,臉部的骨頭在皮膚下清晰得接近透明。她顯然不是鬼。地闆上被陽光拉長的影子延伸到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