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是在床底下。
她本來是在床底下。病得奄奄一息的身體被塞到床底下,連她自己也覺得荒謬可笑,但她即使想反抗也無能爲力。她眨了眨昏昏欲睡的眼皮,床邊垂着一雙少女纖美的腳,還有半截熟悉的校裙。
來客是同校的女生。雖然不知道徐嬌嬌是用什麽辦法迅速和其他女生打成一片的,但是徐嬌嬌似乎很受其他女生的歡迎。但是,也許是大話說過頭了,别的女生居然冒昧地登門造訪,徐嬌嬌吓壞了,生怕被人發現自己隻是别人籬下的寄生蟲。
趙詩泳還躺在床上的時候,徐嬌嬌和姑媽就飛快地跑了進來,搬起她的身體,塞到床底下,再把所有标明她身份的物品藏好。接着,當客人進來了,徐嬌嬌竟可以大言不慚地跟人介紹說這是自己的房間。
趙詩泳對這一切荒唐的行爲感到好笑。那對母女醜陋的嘴臉,跟遊樂場裏的小醜差不多。可是,她笑不出來。身體的力氣好象流幹了,于是連張開嘴唇這麽簡單的動作都十分困難。
那個聲音此時又在耳邊響起。
“你會死在那對母女的手裏。”
她晃一晃腦袋,那個聲音就在腦中像團煙霧那樣消散了。這次隻不過是她的幻覺罷了。她趴在冰涼的地闆上,看到床邊那雙女生的腳在晃來蕩去。做客的女生一邊和徐嬌嬌聊着八卦話題,一邊在床上興奮地扭動着身體。
不過,徐嬌嬌現在恐怕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如果被客人發現床底下藏着另一個女生,那應該作何解釋呢?趙詩泳猜想徐嬌嬌腦子裏現在一定在想着應付各種突發情況,這個表妹城府極深,詭計多多。
真想看到她的陰謀被戳穿時氣炸了的臉啊。
趙詩泳于是伸出手,向床邊那雙晃蕩着的腳伸過去。隻要觸碰一下那隻腳,保證對方會吓得當場跳起來。呵呵……到時候,徐嬌嬌又會如何解釋呢?趙詩泳構想出表妹臉上出現各種事敗後沮喪的表情,她越想越興奮,但是就在她的手指即将伸到床邊時——那隻黑貓出現了。
那雙幽綠的貓瞳制止了她惡作劇的念頭。
——别這麽幹。
它的眼睛好象這樣說。
——這樣就不好玩了。
好玩?這又不是什麽遊戲!有人霸占了我的家!
趙詩泳揮起手,試圖趕走那隻搗亂的黑貓。那隻黑貓卻堅持着一動不動。雙方一度對峙,當那位做客的女生終于離開了,那隻黑貓才從床底走出去。
徐嬌嬌并沒有發現那隻黑貓。
當趙詩泳被人從床底拖出來時,她看到徐嬌嬌眼睛裏充滿了厭惡和狠毒。
那雙眼睛好象在說:“你怎麽還不死呀?”
你怎麽還不死呀!
這樣的話其實存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裏。
我們的醜陋,我們有時看不到。
少女乘着一道逆光而來。
月光傾灑在窗前,憂傷地環繞着那位神秘少女。少女穿着的校服有如羽翼般透明,長發被風輕撩而起。她像神,死魚白的雙眼,額頭上那隻寫着“44”的眼睛也睜開了似的。
傳說那雙能看穿世上一切的罪惡。
趙詩泳從床上坐了起來,身體居然輕飄飄的,不再感覺到疲乏和病痛。她的靈魂緩緩懸浮到半空,俯頭可見自己病恹恹的肉體還躺在床上。
她死了嗎?所以靈魂才會出竅?
“不,你還沒死。”
少女對她說。“這是個夢。”
哦,是夢嗎?
“爲什麽你會來到我的夢中?”她問道。
“不必奇怪。因爲你将會進入我的遊戲。”
“什麽遊戲?”
“隻是遊戲。”
“好吧。你想怎麽樣?”
“跟我一起看看。”
“看什麽?”
“看這個世界的罪惡。告訴你,那些壞事我全知道哦。”
她猶豫了幾下,突然有道光湧到跟前,引導着她,朝窗外的黑夜飛去。
學号44飛在空中,帶領她,飛向那處發生罪惡的地方。
郊外的小路。旁邊有座植物園,所以這條小路兩邊種滿了樹木,即使白天也是遮天蔽日,更别說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子夜時分。小路沒有安裝路燈,人迹罕至,雖然附近就有個繁華的城中村,還有所大學,但是,很少人會到這裏來。
也就不會有人知道,他所幹的壞事。
車前燈射出來的強光,将前方路面的黑暗一掃而光。死寂的樹林裏,冥薄的月光隐居在幽深的角落。King少從車上鑽了出來,向四處望了一下。深夜時這條小路果然一個人也沒有。他放下心來,打開車後門。
車後座躺着一個昏迷的女生,圍着美麗的絲巾。King少看到那張絕色傾城的臉,眼裏流出野獸般的欲望。……小婊子!我說過會把你搞到手的!他無比邪惡地笑了起來。今天晚上,當他看到Chelsea一個人在冷清的街上走時,他便動了邪念,悄悄地走到她後面把她弄暈,再抱到自己的跑車裏。
哼,這個高傲的女生,不止一次讓我當衆出醜。我受夠了!我King少要得到的人,誰也阻止不了!
King少邪笑着,把昏迷的女生拖到樹林裏。月光灑在女生雪白的肌膚上,一旦觸摸到那光滑誘人的皮膚,膨脹在心裏的欲火終于徹底地爆發出來。欲火焚燒全身,King少像隻饑渴的野獸,喘着粗氣,迫不及待地把全身的衣服都脫掉,隻剩一條褲叉。
躺在地上的少女看起來像個睡公主,正等着他這頭野獸去蹂躏,去糟蹋。King少隻覺滿身的欲火把體内的水分都蒸發掉了,喉嚨幹得很。偏偏這時候他卻猶豫了。很奇怪啊,他明明和不少媚俗的女生有過關系了,但是爲何這時卻……
是因爲不想傷害自己最喜歡的人嗎?
是因爲内心深處那僅存的良知嗎?
都見鬼去吧!
King少在心裏咆哮着,終于猛虎下山般撲到了Chelsea的身上。
隻不過,還沒開始,他的背部就重重挨了一下。
“滾開!你這個混蛋!”
又是重重的一下。“哎喲!痛死我啦!”King少痛得從女生的身上跳起來。
“媽的,是誰!”
King少回頭看見怒火沖沖的阿一,正掄着一根胳膊粗的樹枝砸過來。他趕緊低頭一躲,往後退後幾步。後背仍疼得不行,他龇牙咧嘴地沖阿一詛罵道:
“臭小子,連我也敢打?你死定了!”
“死的是你!你敢動Chelsea一根寒毛,我要你的命!”
阿一憤怒到了極點。今天晚上他一如既往地偷偷跟在Chelsea的後面,沒想到,King少突然從跑車裏鑽了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了Chelsea的後面,把她弄昏了,再拖進跑車裏。
還沒等阿一追上去,那輛跑車就駛走了。幸好正過來一輛出租車,阿一趕緊截下出租車,叫司機跟在那輛紅色跑車的後面。從市中心駛到郊外,阿一漸漸有種不祥的預感,King少是個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壞小子。他看着那輛紅色跑車拐進了一條幽寂的小路。不過,出租車司機卻不肯跟進去了,說那條路治安一向不好。
阿一從出租車下來後,跑了好一段路,才看到那輛熟悉的跑車停在一邊。當他跑過去,他發現了King少的禽獸意圖。他簡直火冒三丈,随手抄起一根樹枝就砸過去。
King少被打得狼嚎鬼叫,光着一條褲衩的模樣十分狼狽。
“阿一,敢壞我好事,看我不叫人收拾你!”
“誰怕誰呀!”
阿一從來不是一個有勇氣的人,在學校裏屬于被欺負的對象,但是,爲了保護心儀的女孩,他豁出去了。他把樹枝掄着嗡嗡響,簡直想要人命的表情吓得King少膽戰心驚。稍有遲鈍,King少的胳膊上和腰部又生生挨了幾棍。
“哎喲!啊!嗚哇!”
King少躲着阿一的攻擊,慌亂的心也漸漸平複了,更多湧起來的是惱羞成怒。每一下打在身體的疼痛都轉化成更爲激烈的怒火。把他殺掉!把這個礙事的家夥殺掉!有個聲音在King少的身體裏催促着,強迫着,那麽邪惡的聲音讓人無法拒絕,樹林裏的黑暗像是爲上演罪惡而拉下的簾幕。
“我殺了你!”
King少咬牙切齒地發出怒吼,忍着疼痛把掄過來的樹枝擋開,然後沖過去把阿一撲倒在地。
“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你别想動Chelsea!你不配!”
阿一大罵着,但King少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漸漸罵不出來。King少雙眼發出兇光,邪惡的臉部肌肉醜陋地擠成一團。阿一看到King少置之死地的目光,吓壞了,眼神裏掙紮出深深的悚然。
他相信,King少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的。
他想反抗,但是他瘦弱的身體被King少死死地壓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同時,King少一手抓起他的頭發,将他的腦袋狠狠地砸在地上。腦殼與泥土裏的碎石頭相撞時,不知誰破裂了。頭皮感到一陣灼熱的劇痛,粘濕的液體滲透了頭發。
血液的芬芳在月光裏蒸發掉。
陰風陣陣,一切溫暖的氣息都在黑夜裏不動聲色地暴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