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禀陛下,城外一人自稱曹操信使,特來求見!”獻帝正在董承的服侍下批閱奏折,忽聞侍衛來報,不由皺起眉頭,望向董承。
“宣他晉見!”董承眉間一挑,吩咐道:“去請皇叔劉玄德進宮面聖!”
侍衛應聲下去,獻帝起身在大廳裏徘徊一陣,道:“國舅,這曹操是何用意?居然派人來使?”
“哼!”董承不屑的冷哼一聲,彎腰道:“陛下,曹操新敗,聽說連陳留都被趙雲占據,不過喪家之犬罷了,此時派人來使,肯定是想表示忠心,讓陛下收留他!”
“怎可!”獻帝大驚,道:“曹操狼子野心,當日在渑池便想阻撓皇叔營救朕,此番投降肯定心懷不軌!我定要讓皇叔趁機拿下他!殺雞儆猴,讓天下不臣知道朕的威嚴!”
“不可!”董承心中頗爲無奈,天子雖然小有抱負,但這胸襟見識,未免還是淺顯了一點,王者之道,無外乎是平衡之策,徐州劉備獨大,若是能讓曹操投降,便可平衡局勢,起到互相壓制的作用,念及皇帝還小,董承隻能淳淳善誘:“陛下,那曹孟德也是個人才,若是能收進帳下,一來可以昭顯陛下寬厚仁義之心,給天下諸侯一個啓示,二來也可得到他手下那群虎将,不比張飛那粗人,夏侯兄弟和那典韋可是令行禁止的猛将!”
獻帝一向缺乏自己的主張,凡事都要參考董承的意見,此時董承這麽說了,他點點頭道:“有理,那便宣他信使晉見看看來意。”
劉備收到手下消息,荀彧居然親自到彭城來了!心中暗道不好,來者不善!
果然不多時就接到獻帝宣他晉見的消息,稍稍思量,帶着糜竺就朝行宮走去。心中頗爲郁悶,我劉備缺是,就是荀彧此等大智善謀的人才!
眼前忽然一亮,豫州一戰,曹操走向末路,不若趁此機會,曉以仁義,說服荀彧入我麾下?
劉備到來的時候,荀彧已然站在獻帝下手,靜靜的等着。
“見過陛下!”劉備與糜竺上前跪拜行禮。
“皇叔免禮,朕不是說過,你貴爲皇叔,可上朝不參,見朕不拜嗎?”劉協怪罪道。
“禮不可廢!承蒙陛下厚愛,但君臣有别,劉備不敢逾越!”劉備老神在在的道,他的死闆,不是一日養成,父親什麽都沒給他留,唯有這皇親國戚的架子和身份,始終不能忘卻。
“哎。”劉協又愛又恨,愛的是劉備這恭敬的态度,不管自己如何落魄,他始終追随,不離不棄,從他不遠千裏損失慘重将自己救回來就可以看出,這一番忠義之心,舉世無雙!恨的是他的不知變通,像個行将就木的腐朽之人。
“荀彧先生,不知到這彭城,所爲何事?”劉備起身,望着荀彧問道。
“啓禀陛下,我主曹操深受皇恩,一直想報效朝廷,但苦無門路,今得知陛下駕臨彭城,特命我送上效忠文書一封,望陛下查閱之後,予以回複。”荀彧沒有去看劉備,而是跪倒在地,将文書高舉過頂,朝着獻帝道。
“哼!”一旁糜竺不屑的冷笑,聲音微不可聞,若不是獻帝在此,他早就跳出來怒罵了!你當我等當做傻子?深受皇恩不假,你那宦官父親昔日的确位高權重,但報效朝廷就令人發笑了!如日中天之時怎不見你有此等說辭?今日走投無路了,就知道朝廷的好了?
劉備沉默不語,獻帝沒有說話之前,他不好逾越。
“呈上來!”董承從獻帝身旁走出,将荀彧手中書信拿下,遞給獻帝。
裝模作樣的瞄了兩眼,獻帝根本沒有看清那信上寫的什麽,國舅爲他分析了當前局勢,曹操是一定要收留的!不管他寫的什麽,徐州之行勢在必行,若是拒絕,恐怕要再起刀兵!
“愛卿之心我已知曉,這便降下诏書,命曹操進徐州說話!”按照早已安排好的說辭,獻帝如是道。
“陛下!不可!”劉備大驚,曹操何人?觀其行事作風,乃一代枭雄!漢室勢微,又豈能駕馭此等猛龍?隻怕是引狼入室,到時候雀占鸠巢,可就悔之晚矣!
“哦?”劉協早就料到事情不會如此順利,也不說破劉備的心思,問道:“有何不可?不用刀兵就能收伏良将大軍,朕看不出有何不妥。”
“曹操狼子野心,今日窮途末路才假意投靠,他日喘過氣來,必定卷土重來!危急徐州!”糜竺出列,大聲道。
“大膽!”荀彧大喝一聲,朝着糜竺道:“此乃陛下議事大殿,等若金銮!你何等身份?位居何職?居然胡言!?”
“我?”糜竺張口欲辯,怎奈無言以對,他雖身居劉備麾下,但自認才智不足,一直未曾出任軍師一職,隻是幫着分析局勢,出謀劃策。
“哼!”荀彧不屑的指着糜竺,道:“一介下賤商人!能站在天子腳下,已是三世修來的福分!竟然還敢造次!莫不是仗着劉備軍功,不講聖上放在眼裏?”
糜竺一臉漲紅,對于荀彧赤.裸裸的羞辱,他羞憤欲死,怎奈荀彧句句屬實,他糜家本就是本地商家,實在駁無可駁。
糜竺受辱,劉備也是感同身受,心中對于荀彧的好感降至最低,寒聲道:“糜竺乃我行軍司馬!怎的就不能言語?你又是何身份?這大殿之上,豈時輪得到你說話?”
糜竺感激的望了一眼劉備,心中一片暖流。
荀彧沒有搭理劉備,隻當沒有這個人,朝着獻帝道:“我主一片拳拳報效之心,陛下切不可聽信讒言,寒了天下有識之士的心啊!”
一直冷眼旁觀的董承聞言笑笑,道:“你自回去,讓曹操整頓兵馬,不日便會有人前去收編!”
“謝陛下!謝國舅!”荀彧拜倒,嘴角流出一絲笑意,起身看也不看劉備糜竺,朝着來路回去。
“陛下!”劉備跪倒,額頭觸地,道:“曹操此人,狼子野心,不是能居于人下之人!今日陛下若是引狼入室,他日一定會後悔的!陛下三思啊!”
“皇叔先起來吧。”劉協見劉備一片赤忱之心,心中不忍,連忙上前扶他。
“陛下,并非下臣嫉賢妒能,而是那曹操實在不是善類,若是放他進了徐州,恐怕陛下不能駕馭啊!”劉備苦苦相勸。
“哼!”獻帝方才心中生出的那一絲感動瞬間化爲烏有,拂袖走回寶座,劉備這話等于明着打他的臉!無法駕馭?實在說朕無能嗎?
“皇叔,皇上也有皇上的難處。”董承一臉陰沉,在他心中,收留曹操,平衡徐州勢力是勢在必行之策!人心隔肚皮,即便是劉備,誰又知道在他進一步壯大之後是否會被權力沖昏頭腦?要知道,無上的權威對于男兒的誘.惑,是人無法想象的!與其到時被動,不如未雨綢缪!決不能讓他一人獨大!
“有何可難?”劉備苦勸不下,也是多了幾分怒氣,自己一番赤忱之心,換來的,便是如此回報?當日渑池曹操的所作所爲,難道聖上都視而不見?
“若是拒絕了曹操,恐怕會寒了天下有識之士的心啊!還有誰敢來投?”董承狀似無奈,歎息道。
“那聖上這麽做,就不怕寒了我劉備的心?寒了徐州上下數萬将士的心?我徐州與曹操早已結下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若是那拿兖州虎狼進來,讓年前爲保徐州安定,死在他們手下的将士們情何以堪?”劉備一臉激憤,在不顧什麽君臣禮儀,爲了抵抗曹操的侵襲,他手下将士死傷幾何?今日難道就要爲了皇上一句話就将辛苦守衛的徐州大開?将士們會怎麽看我?将我置于何地?
獻帝眼中閃過一抹愠怒,所謂君無戲言,自己話已經說的如此明白,怎的劉備還是苦苦相勸?國舅說的對,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心爲朕之人!所有人想到的,永遠隻有自己!
“皇叔!”劉協加重了語氣,不悅的道:“我來問你,這徐州,到底是朕做主?還是你做主?”
“自然是陛下!”劉備聽出了獻帝的意思,慌忙跪倒,頭抵着地,悲哀的請求道:“請陛下憐憫我徐州那死去的數萬将士!”
劉協眼中的不忍一閃而逝,猛的搖搖頭,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拂袖而走,留下一句話:“此事,不容再議!若是你不服,大可造反!朕今日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即便你拿回去,朕也毫無怨言!”
劉備額頭觸地,久久不起,渾身微微顫抖,糜竺擔憂的上去扶他,劉備一擡頭,一張老臉卻是老淚縱橫。
我手下那幾萬逝去的兒郎,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