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節提要:接上一章内容,在胡三刀盤口一場大戰之後,雖然毀掉了老蛇五十萬元的冰毒,但大标不僅失去了塔少,自己也身負重傷。另一方面,警局也加緊了追捕的腳步。所有的事情正在逐漸合攏……
晚上六點,整個江海區在忙碌了一天之後陷入了沉默,就像勞作整天之後的人懶得說話一樣。樂安居小區外,誠志寵物診所門口,店主老謝正叼着一支煙。一到這個季節寵物腸胃炎、跳蚤之類的病症就開始泛濫,老謝在貓叫狗吠聲中忙活了一個白天,着實被弄得精疲力竭了。
“喂,别動。”
這聲音突然從黑暗中傳來的時候,老謝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突然有人把槍管子頂到老謝槍上的時候,老謝才意識到不好了。
“别動……”老謝背後的人正是大标,他爲了躲避抓捕從瑤河區一路走到江海區,整個人幾乎虛脫了,他有氣無力地抵着老謝後背,“進去……”
“哥們,别激動啊。”老謝舉起了雙手。
“被他媽舉手,你想給誰看啊。”大标推了一把老謝。
“哥們,你……”老謝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你大概知道我爲什麽找你了吧。”
大标一把将老謝推進了診所,自己也走進去,一轉身拉上了診所的卷閘門。
“我是獸醫啊哥們。”老謝在燈光下才看清大标兩條褲腿都被血浸透了。
“少廢話了,我知道寵物藥跟人用的差不多,劑量大小不一樣而已。”大标解開了圍在身上的布,“你現在救我,我就救你;你不救我,我就拉你陪葬。你要是看過這兩天的報紙,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你也就知道我不可能去醫院。”
老謝終于想起來了,這個人是越獄犯李俊标。
“那你進來吧。”老謝說着,站起身示意大标跟他走。
兩人走進了手術室,老謝打開了無影燈,一張手術床和一個藥櫃在燈光下現了形。
“多虧現在人生活條件好,養的狗和人一樣大小,不然以前寵物醫院根本用不到這麽大的手術床。”老謝示意大标躺下。
大标躺在了床上,老謝用剪刀剪開了大标的衣服。大标一直用槍指着老謝,生怕他玩什麽花樣。
老謝拿出了酒精,用棉花蘸着酒精一點點地洗清了大标的傷口。
“獵槍的鐵砂彈啊。”老謝看着大标的傷口,有點吃驚,“按這個速度流血,你應該早就沒命了。”
“你是拿狗的标準衡量的吧,”大标強忍着火燒一樣的劇痛,“老子血多。”
老謝搖搖頭,拿出一針麻藥準備給大标注射,大标舉起了槍,問:“這是什麽?”
“麻藥啊。”老謝指了指藥劑瓶上“麻醉劑”三個字。
“我不要這東西。”大标笑笑,“這東西打進來,我一定會昏過去。”
“我得要用鑷子紮到你皮膚裏把彈片一個個撿出來的,你想好啊。”
“上手吧。”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是大标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小時,老謝在他的傷口裏前後夾出了十七塊彈片。本來稍微凝結愈合起來的傷口,紛紛都被老謝用鑷子扯開了。撕裂般的疼痛信号不停地順着神經回路沖擊着大标的大腦。大标要緊牙關才沒有呻吟,每一次老謝的鑷子伸進他的傷口,他都會把食指從扳機上拿開,以防神經緊張之下扣動了手槍扳機。
取完最後一塊彈片的時候,老謝和大标都已經汗如雨下,老謝再次給大标傷口上了酒精,又纏上繃帶之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了。現在哪怕大标拿槍對着他要滅口,他也無力招架了。
老謝點了一支煙,大标看了他一眼,他便也給大标點了一支。
“你還得打一針破傷風針。”老謝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麻煩你了,謝師傅,”大标躺在床上,沒有起身,“你應該已經記不得我了吧。”
老謝擡眼看了一下大标,沒想起來什麽時候曾經見過他。
“七年前我第一次砍人,被人暗算,就是你給我包的傷。”大标靜靜地抽着煙,“那時候你是道上有名的謝師傅,不管是誰,你都給治,而且在治好之前,誰都不能來找麻煩,哪怕是旬州正牌老大來也不行。不過後來聽說你金盆洗手了……我早上聽兄弟說的,才能找到你,沒有你我今天就得死了。”
“當年的江湖不在了……”老謝搖搖頭,“現在根本沒人講道義了,有錢才是老大。這樣的地方,不能混的。否則隻能是死路一條,必須得退出。年輕人,你也考慮考慮吧。”
“我混進去了,現在來不及了。”大标長歎了一口氣。
老謝歎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三百元錢給大标,說:“你拿着錢去防疫站,他們也有破傷風針可以打,防疫站打破傷風針不用登記,你寫個名字就行。”
“謝了。”
大标站起身,知道不能再逗留。
“我有新的衣服和褲子在櫃台,你自己拿,湊合穿吧。”老謝累得不想站起來。
“謝了,我會還你錢的。”大标站起身往外走。
“等你活下來再說吧。”老謝的聲音不知道是笑還是歎息。他也總算想起來了七年前這個來自己地下醫院看病的小子,那時候他被砍了十八刀,脖子上三道傷口隻要稍微一扯就可以崩斷頸動脈緻命。然而就這樣,這小子一直到包紮好,都沒有把手上的刀放下來。五年前花鋼不顧他阻攔,帶着人殺進他的醫院之後,他就知道這一行再也幹不下去了(一個地下醫院,如果保不住病人,在道上也就失去了基本的名聲)。開寵物醫院這些年,雖然安穩,但偶然間也會想起過去十幾年風口浪尖的生活。
尤其在今晚,大标來了之後,十幾年前的影子恍然間就在老謝面前一閃而過。他突然間很想喝一杯酒,但到底還是覺得自己過了唏噓感歎的年紀,再這樣有點矯情。
而大标雖然被包紮好了,但終究還是失血過多,行動不穩。他昏昏沉沉的,但每一合眼,腹部傷口撕扯般的疼痛又把他刺醒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輛車迎面開來,停在了他面前。
大标微微低下身,右手摸到了後腰的槍上,但沒有拔出來。
沈陌從車上跳了下來,他雙手舉着槍,說道:“大标,結束了。”
“你怎麽找到我的?”
“你的手機……”沈陌舉着槍說,“給你手機的那群外地人給你的手機換了卡,手機有防盜追蹤,先是我們的便衣追到了那批外地人,然後那批外地人供出了你,”
“我現在不能跟你走。”大标拔出了槍,但劇痛讓他一時間不能把手擡起來。
“把槍放下。”沈陌把槍口對準了大标。
“操,随你怎麽樣吧。”大标罵了一句,又把槍收起來回身走了。
沈陌關上車門追了過去,大标依舊向前走着,沈陌一下子撲到了大标,就要給他戴上手铐。
“我是警察啊,你老實一點啊給我。”沈陌把大标緊緊地铐住了。
大标無力地掙紮着,一邊說:“他們抓了我女朋友阿杏,我不回去,她就死定了。”大标猛然間痛哭起來,“你現在抓我,你就是在殺我女朋友啊……之前大炳說一定救我出去,不是說和你們合作嗎?你他媽的怎麽就讓他死了啊!現在又輪到我阿杏了,是不是你再把我抓進去,然後再讓老蛇買人來殺我,啊!?你真的是警察嗎?”
“你少廢話!你怎麽知道這些天我是怎麽過來的!”沈陌也大吼起來,“你是黑社會,你當初就沒想過這些啊?”
“我要是有一條其他的路可以選,我需要這樣嗎?”大标轉過頭來,紅着眼睛看着沈陌,“你他媽知道社會是什麽樣子的嗎?”
一瞬間沈陌又想到了蔣斌和蔣斌的母親,但他不可能就這樣放了大标,他隻能加緊一步把手铐铐緊。
“你之前不是見到阿杏了嗎?”大标還在說着,“你們把她送回家了?爲什麽你們确認一下她有沒有回家?嗯?你們幹的這都叫什麽事啊。”
沈陌看了一下手表,時間是晚上七點,這時間興許阿杏家裏人還沒有睡覺。
沈陌打了警局辦公室的電話,蕭曉接了。沈陌讓蕭曉聯系一下随陽縣警局,讓警局确認一下阿杏還在不在家。
“你在幹什麽?”被沈陌铐住、躺在地上的大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
五分鍾之後,蕭曉打來電話,說:“阿杏一直沒有回家。”
沈陌放下電話,陷入了沉思。如果阿杏确實是被綁架了,現在這樣送大标回去,大标說阿杏被綁架,一沒有綁匪勒索信,二沒有勒索電話,無法證明真假,不能立案。何況大标馬上就要交給市局處理,阿杏被綁立案偵查的可能性幾乎是零。而且綁架的另外一方是做事滴水不漏的老蛇,如果不抓到老蛇,根本不可能得知阿杏的所在。
沉思五分鍾之後,沈陌給盧鎮雲打了電話,說:“電話被大标轉手賣了,在一個小混混手裏,我把電話拿到手了,你說是明天交回警局還是現在交?”
“這幾天連續加班,既然沒線索,你明天再帶回警局吧。”盧鎮雲也終于懶得啰嗦了。
大标在一邊不知道沈陌這個電話是什麽意思。
原來在下午三點鍾的時候,警局就已經開始追蹤這個電話信号了。但是警局也不敢确定究竟這個電話是不是拿在大标手裏,于是便派見過大标的沈陌來偵查。現在沈陌打電話回警局說不是大标,警局便放松了警惕,不再繼續行動。
沈陌給大标解開了手铐,說:“我現在給你一次機會,你幫我抓到老蛇,隻要抓到老蛇,我一定把阿杏救出來,怎麽樣?”
大标這時候才終于反應過來一切,他不能完全相信沈陌,但他還是說:“到那時候,我就和你回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