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節提要:當沈陌和孫野安在調查小平房的兇殺案時,江海區警局裏,姚耀明也對老軍展開了審訊。究竟老軍的家裏有什麽樣的東西,能讓如此多的警員在一瞬間精神失控呢?
江海區警局審訊室裏,姚耀明和老軍正面對面坐着。
“這不是正式的做筆錄,”姚耀明嚴肅到面無表情,但他的坐姿卻很放松,“你不用說的很有條理。我且先不問你之前開盤口、收保護費的事情,你就先跟我說說看今天白天在你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旦坐進審訊室,老軍反而放松了。一方面,他的一群小弟裏正有一幫子人正在嚷嚷着給他頂包;另一方面,他也正在通過律師大把地花錢來給上下疏通關系。
“在我家裏?”老軍笑了一聲,“你們沖進我家裏,現在問我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今天進入你家裏的十三個警員全部殉職了。”姚耀明依舊面無表情,“根本沒人知道在你家發生了什麽事。現在你在我手裏,你再不給我老實交代問題,我保證你不會好好的走出這道門。整個刑警隊都覺得你欠着十三條人命,你覺得他們會不會饒了你,嗯?”
老軍歎了一口氣,半是無奈,半是無辜地說:“我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姚耀明點了兩支煙,給了他一支。
老軍接過煙吸了一口,說:“行,我把整個過程給你說一遍……當時我正在睡覺,然後你們就在外面把門踹開了。我起身想看什麽事的時候十幾号人已經沖進來了,抓着的我後頸把我從卧室裏拖了出來——喏,就像這樣。”老軍說着,對着自己的後頸比劃了一下,“他們把我揪出來,叫我老實點,還準備給我上手铐。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就低頭等着被铐。但是我頭低了半天,都沒人铐我,我就又把頭擡起來。這一擡起來就吓了我一跳啊,所有人就和石膏像一樣立着不動,仔細看才知道他們好像是在屏息聽什麽聲音。我剛想說一句問問怎麽回事,突然間所有人都把槍掏出來了。我感覺不太妙,就往邊上一打滾。我剛躲開就有人開槍了,随後所有人都開槍了。我怕被子彈打着就躲進了廁所,又從廁所窗戶跳出來的。我跳出來的時候裏面還在開槍,後面我就記不太清楚了,就記得一直在跑,然後被你們打暈了。”
姚耀明吸煙不語,他的煙上積了老長一截煙灰。
“就是這樣了……”老軍被姚耀明的沉默弄得有些不自在,便有補了一句。
姚耀明深吸一口氣,彈掉了煙灰,問:“你昨晚在哪裏啊?”
“昨晚?昨晚我在和朋友一起吃飯啊。”
“吃飯?”姚耀明擡眼看着老軍,“江海區、瑤河區、下關區、平府區、了山區五個區的老大在瑞金飯店吃飯,你是坐在主席上的,你左邊是瑤河區的老大花鋼,右邊是平府區的老大娃娃臉,你現在跟我說你在和朋友吃飯。”姚耀明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正顯示着老軍和另外幾個人坐在一桌吃飯,也不知道是由誰拍下來的。
“什麽老大啊?”老軍笑了,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樣,“就是幾個朋友而已啊。”
“你再和我打馬虎眼你就死定了。”姚耀明的聲音很低沉,“我們之所以抓你,就是因爲我們掌握了你足夠多的證據。現在你最好老實交代一下你們五個老大聚在一起究竟是在商量什麽?等到我查出來以後,你又少了一次減刑機會。”
“就算我是黑社會,你也不能要我出賣朋友啊。”老軍搖了搖頭。
姚耀明沒有說話,單是點了點頭。
“姚隊長啊,我倒是有一件事情很好奇。”這時候老軍突然開口了,“你昨天晚上在什麽地方啊?”
“你什麽意思?”
“這是我在一個小……一個小兄弟那裏聽來的,姚隊長你做事情有些毛手毛腳啊……”
“你敢威脅我?”
“從前我有一個好朋友叫阿城,非常好的朋友。但後來他的結局很慘,他被人灌了一腔子水泥扔到黃浦江裏了,到現在也沒找到他的屍體在哪了。他做事小心、幾乎是一絲不苟,但是他有一個緻命的缺點你知道是什麽嗎?”老軍看着姚耀明的眼睛,“他不喜歡說話,而且藏了一肚子秘密。他就因爲這一點遭人記恨,最後連命也丢掉了。每個人或多或少總有點秘密,但秘密有時候不是好事,它反而會害死你。”
姚耀明知道已經沒辦法再和老軍說下去了,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了。
他剛出審訊室沒多久,沈陌的電話就打來了。
“喂?姚隊啊,我是沈陌,我們在老軍家有發現,你能過來一趟嗎?”沈陌在電話裏的聲音很急切。
“現在都幾點了,你還不回家休息?”姚耀明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姚隊,快來看看吧,如果是小事情,我就不會現在打你電話了。”
“行,我馬上過來。”
姚耀明從警局出來,開了車一路又來到了上午的辦案點,外面台風已經停了,但還下着稀散的雨滴。十三個兄弟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遊動着,早上在對講機裏,他親耳聽見了房間裏混亂的槍聲:起先隻是一聲,後來就像爆豆子一樣響成一片,最後歸于沉寂。
老軍家門外已經拉上了封鎖線,下午取證科的人幾乎把老軍家的東西都搬走了,也不知道沈陌在這裏找到了什麽東西。
姚耀明上樓的時候正看見蕭曉在等他,蕭曉帶他走進了老軍的家裏。
剛一進門,姚耀明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毛發一聳。
客廳裏的牆壁都被扒開了,客廳到處都是碎磚和石灰粉。但這并不是吓到姚耀明的地方,吓到他的地反是:牆壁與牆壁的夾層中間,橫七豎八排着的都是屍體——有的屍體已經俨然一具白骨,有的屍體則還沒有腐爛完全。好幾具沒腐爛的屍體頭顱上,還挂着半隻幹癟的眼球。屍體與屍體之間被塞滿了各式的奇異枯草,大概是用來掩蓋屍臭味的香料。
“姚隊……”沈陌帶着麻手套,沖姚耀明打了個招呼,他身邊擺着一隻大榔頭。
“這……”姚耀明吃驚地說不出話來,“你們是怎麽發現的。”
“老軍一個月前在家弄過一次裝修,他自己親自動的手,用了很多磚和水泥——他的客廳也比實際上的面積要小,我估計他是在牆裏藏了什麽東西。”沈陌已經精疲力竭了,“這個東西叫做‘反宅’。活人住的房子叫陽宅,死人住的房子叫陰宅。如果活人住在死人房裏或是死人住在活人房裏,那就叫‘反宅’。如果人幹的虧心是比較多,時時害怕有仇家上門尋仇,就會給自己弄這樣一個‘反宅’。隻要天天給這些死屍上貢,他們就會起保護作用。這些死屍應該都是方圓幾十裏内枉死的人,他們的冤魂不得超生,隻能飄散人間,有反宅願意收留他們倒是好事情。能收集到這麽多死屍,老軍應該是花了大本錢的。今天兄弟們精神失常,多少和這個有些關系的。”
“這太惡心了!”姚耀明歎了一口氣,“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但這樣的東西真的能讓人精神失常嗎?”
“老軍在一個月之前才開始弄這個東西,這中間應該還能調查點什麽出來,就算不能調查點什麽。光是盜屍,都可以判他幾年。”沈陌把麻手套脫下來,扔在了地上。
一小時之後,勞累一天的取證科又被從床上叫起,連夜開始處理老軍家的這些屍體。而沈陌和蕭曉則拖着疲憊的身體,總算可以結束一天的工作了。
臨離開的時候,蕭曉趁着沒人問沈陌:“你爲什麽不和姚隊說說那個叫孫野安的人?”
“這個事情暫且保密吧,”沈陌思忖半晌說,“何況現在局裏有内鬼,能不透露的就不要透露。”
“那他和你說的那個關于‘傷痕’的東西,你相信嗎?”
“哼——”沈陌冷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居民樓外,姚耀明還不能回家,他一邊抽煙,一邊看着取證科的人在樓道裏進進出出。此時的他心裏還在反複想着老軍那句“你昨天晚上在幹什麽”,但現在他什麽也做不了,除了在微冷的夜裏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突然間他的手機響了,來電的是一個陌生的号碼。
“喂?”姚耀明接通了電話,“找哪位?”
“您是姚隊長吧。”電話那邊的聲音很陌生。
“我是。”
“首先恭喜你居然能找到牆裏藏的屍體,發現‘反宅’,真實不容易啊。”
“你是誰?”姚耀明對這聲音有點反胃。
“我是誰并不重要,我隻是來通知你一件事:如果明天早上八點之前這些屍體不從警局證據保管室裏消失,你昨晚做的事情全世界人都會知道。”
那人說完便挂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