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夫人,用力啊!”
産房裏頭的動靜似乎都不見起色,眼見着夜色越來越沉,門外等着的戚候儒心急如焚。
戚明鸾不曾再去擾了戚候儒,在遙望着了戚老夫人院落的方向一眼後,戚明鸾想了許多,清溪姑姑一直是祖母身邊最得信任的人,沒必要對大喬捏造說有聖旨,那麽最大的可能便是聖旨的确是隻給戚老夫人一個人的,但這也很匪夷所思,宇玉珏既然讓人送來了聖旨就沒必要藏着掖着,若隻是想讓祖母一個人知道,那讓傳話的人帶個信件哪怕是口谕不就行了?
至于内容,能讓祖母見着就暈的,關于戚明秋身死的可能性大了些。但問題還是來了,若是當真連戚候儒都不知道有聖旨這一回事,娘親又如何會因爲得知了戚明秋的消息而動了胎氣?也許,這隻是自己是想多了而已。放在現代社會,預産期究竟是那一日也不是那麽精确的,有早有晚,何況是在這年代都不清楚的古代,所以如今許氏比陌藍說的早兩日生産隻是正常。
吱呀一聲,産房的門開了,之前端着熱水的丫鬟進進出出多次,戚明鸾一開始還未曾特别留意,反倒是身邊一個身影一晃而過,擡眼才發現原先在地裏都要生根的戚候儒不知什麽時候跑了過去。
“陌公子!她如何了?是不是雙生子生産很難?”陌藍前腳還沒走兩步,就迎面對上了五官緊皺的戚候儒,略微吃驚了一會兒,随後眼角餘光便是越過了戚候儒的身子看了眼戚明鸾。
“戚老爺莫急,女子生産本就是件大事。”隻看了戚明鸾一眼,陌藍便用雲淡風輕的語氣不急不緩的安撫着戚候儒,“我知道多年前戚夫人曾因爲生産長女而傷了身子,不過後來調養後不也是安然生了四少爺與七小姐麽?”
“而且,如今有我在,戚老爺大可放心。”最後一句話,陌藍說的鄭重其事,大大的一棵定心丸丢給了戚候儒。“我現在正要去給尊夫人煎上兩副藥,好給她補充體力。”
“是是!陌公子說的是!瞧我這急的就不知道方寸了,陌公子快請快請!”戚候儒一個小跳步就挪開了道,生怕晚個一時半刻的裏頭心愛的冉眉就要撐不住了一般。待轉身時,看見戚明鸾還在,當爹的心又軟了幾分,“小七啊,天色都這麽晚了,乖乖去休息吧,站了那麽久,别累壞了自己,乖哦好不好?”
“嗯,那我讓大喬留在這裏吧,娘親這裏有了消息也好回來報個信兒。”戚明鸾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嫩手不由自主的揉着惺忪睡眼,一臉疲憊樣。
“看看,都這般困了,早些回去吧。小喬,好好的扶着七小姐。”一整顆心左右焦灼的戚候儒,彎了腰給了戚明鸾一個充滿父愛的小擁抱,還沒來得及目送着出院兒門,又被産房裏的一聲呼痛給揪了過去。
戚府裏爲了戚夫人生産忙碌的下人不少,各司其職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戚明鸾并未曾去理會一一行禮的那些丫鬟,出了正院兒之後視線就四處尋找着。
“小師妹,我在這裏。”不顯眼的一處小花圃中,陌藍就躲在一棵枝葉茂密的懷榕樹下。
“你不是煎藥去了?”見到陌藍果真等着自己出來,戚明鸾預感并不好,從陌藍出了産房門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裏,戚明鸾直覺的察覺到一些什麽,所以才在陌藍離開之後裝作困頓乏力的樣子自然而然的也從院落裏離開。
“你師兄我的水準,會是那種臨時煎藥的庸醫麽。”陌藍撇着嘴笑笑,一摸腰間一個瓷玉瓶就魔術般的出現在手裏,得意的在戚明鸾面前晃了晃,見戚明鸾的繡眉微皺也就不再顯擺,再一晃間,手中的瓷玉瓶換成了另一件物什,“這件東西,小師妹可還認得?”
“這……”光線有些不足,戚明鸾一時看不清那是個什麽,看輪廓有點像是荷包香囊之類的,待湊上前去幾步走近了懷榕樹的投影裏,反倒是看得明白了些,躺在陌藍細白修長指尖上的,是一個香囊。“沒什麽特别……”
“不認得?不覺得眼熟?”陌藍低着頭望着與自己近在咫尺的戚明鸾,貪婪的聞着發上的墨香。“這是在戚夫人的小榻上發現的。”
“娘親才不會用這個呢,這布料繡工花紋格局,都不是娘親平日裏喜好的。”條件反射的反駁陌藍的話,但那個香囊似乎越看越是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似乎……”
“小姐,小喬瞧着,像是那日北侯夫人送給小姐的那個香囊。”近身跟在戚明鸾身邊的小喬猛然間出聲,當時那個香囊主子并不在意,幾乎碰都沒碰就讓她去收了放好,所以她才有點印象。
“什麽?那個香囊?怎麽會?”戚明鸾滿懷疑惑,更是難以相信那個闵氏送的香囊怎麽會出現在許氏的房裏?難道是這個香囊有問題!
“小喬能認得?那便是本公子所料有幾分猜測了。”陌藍輕輕捏了捏香囊,讓香囊中的物質多散發了些味道出來,隐隐的竟還能看到白色粉末狀的物質飄散開來。
“這味道!無聲草!”戚明鸾一聞便知其中被人加了藥,還是一種針對孕婦所用的毒藥,不同于戚明秋所中的那種慢藥性,這個香囊中的藥是特意等到孕婦生産時才會發作。
無聲草常被人用于跌打傷藥中,有極好的止疼功效,甚至接近于現代社會所用的麻藥,搗碎了敷在創口較大的傷口上,即使進行縫合,傷患也不會有太大的痛感,無聲草的名頭也是這般得來的。
可是,對于孕婦來說,着了無聲草的藥性後,臨盆時不僅沒有很大的痛感,更是下身的肌肉組織都會麻痹,到時候沒有正常的縮宮,嬰孩根本難以出生!而且這個香囊中還配有一些常見的活血藥物,都研磨成了粉狀,混在香料之中,隻待人去觸碰或者按壓,那些藥粉就會飄在開來,根本躲都躲不掉。
眼下若不是知道戚明鸾是吃過用黑白無常倆老頭的血煉制的藥後百毒不侵,陌藍也不會這般直截了當的展示出來。
“放心,戚夫人好的很,吃了我那麽久的安胎藥,這種檔次的東西根本傷不了她分毫。何況,小師妹也聽見了的,那呼痛聲可都是真的呢。”陌藍用半開玩笑的方式迅速的安撫住戚明鸾的内心,卻也是清楚,有些人,已經徹底的觸碰到小明鸾的底線了。
“難道香囊裏……”小喬不是傻子,陌藍與她家主子的對話說的很明白,那是個在夫人房裏發現的香囊,而香囊裏沒裝什麽好東西,饒是她也能明白将會有了不得的大事發生,好在及時的穩住紊亂的心性,再多看了陌藍手中的香囊幾眼後輕聲說道,“我記得,當初收好的那個香囊,封口出的花套是湖藍色,如今這個卻是粉藍……也可能是月色被樹影遮擋了瞧不真切的關系……”
小喬說得不十分肯定,但她不曾料到,她細心打量後說得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差距,真真實實的成爲了點燃戚明鸾怒意的火苗子。
“以你的眼光,湖藍與粉藍不會看錯。”戚明鸾沉了沉呼吸,那個闵氏就算是一個陪嫁丫頭出身,也好歹在北侯木通身邊呆了近二十年,要做害人的事怎麽可能做的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她做的?豈不太傻?“等下回了繡院,先看看你收着的香囊還在不在,拿出來比一比便是了。”
“是。”小喬乖順了應了。
“還請師兄去娘親那邊看顧着,有消息遣了大喬來告訴我就好。”不多做逗留,戚明鸾就離開了那一片月影疏離的榕樹下,空留個陌藍抓不住留不下半點。
繡樓内比許氏的主院安靜許多,戚明鸾回了房後,等着去庫房的小喬回來回話,雖然查看的結果她已經能猜到幾分。
香囊已經不在。
聽着這個回報,拽着床沿紗帳的小手明顯的緊了幾分。
“狠,真是夠狠啊!”冷笑着從牙縫裏擠出了這麽一句,将立在面前的小喬吓得不清,怪不得她,任誰從一個隻有十歲的女娃子臉上瞧見這樣冷淩的神情,都會被吓住的。“此事,你暫時就當不知曉,大喬那邊,我會親自吩咐。”
還好,方才多留了個心眼讓大喬呆在主院中,否則戚明鸾必定難安!千防萬防任何會對許氏有惡意之人,竟還是險些被人設計成功。
庫房裏的那個香囊去哪兒了?自然是被人給偷偷拿了出去,在她的繡樓裏伺候的下人已經算是千挑萬選做過規矩的,竟然還會出現吃裏扒外之人,戚明鸾怎會不氣!
此番作爲,背後指使者的目的,正是要讓人相信,留在許氏休憩的小榻上的香囊,便是那北侯夫人作爲義母送給她這個鳳鸾郡主的那個見面禮!好一個連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