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戚明鸾領着楚婉去了繡樓的小院，這裏的陳設布置還有一些細節的設計，與鳳宅那邊屬于她這個主子的小院頗有相似之處，楚婉略微打量了之後更是發現了這些。
從前作爲婉姨娘她也來過繡樓幾次，隻是那段記憶楚婉記不真切了，這一次算是恢複了楚傑之女、醫仙傳人的身份之後頭一次來。
“鳳銮閣歇業了幾日，生意可流失了不少呢。”坐在亭子裏，戚明鸾竟是最先關心賬目上的數字，這讓楚婉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本還以爲郡主會問宮中的情形，沒想在郡主心裏，還是金子更重要呢。”楚婉帶來的人沒有進來，隻留在了繡樓的院落之外，大小喬送上些茶水與點心之後，也退開了一些距離。“原來郡主，一直都喜好清靜，不喜歡太多下人侍候。”
“嗯，一直是。隻是最初幾年的日子，婉姐姐不記得了。”其實，見楚婉打量繡樓的神情，戚明鸾心裏還是有點點難過的，那一曲水調歌頭和一身霓裳羽衣，終究隻是殘留在楚婉腦海中的碎片罷了。她不是不想問楚婉在宮中與宇玉珏說了些什麽，可是她莫名的有失落感，眼前的人已經真真正正的有了她該有的身份。
“記得還是不記得，那并不重要，隻要楚婉知道戚家，哦不，應該說是除了某些人之外的戚家，是楚婉的家人。”楚婉暗了暗神色，戚明鸾的話，聽着有點兒酸，她明白，她也能體會。可她，自從中毒醒來之後，并未嘗試過恢複那些記憶，聽天由命的想起多少是多少。不是楚婉忘恩負義，在戚家的幾年日子是怎麽過的，銀杏與陌藍都前前後後的大緻說了一些，她不願記起，是因爲她不想做那個柔弱的婉姨娘，她背負着楚家的冤屈爹娘的枉死，她要硬着心腸，必須硬着心腸。
如今她是禦醫楚傑的後人，得皇上賞賜封賞，楚府也會另擇府邸修繕，所以往後，她能從戚明鸾口中聽見婉姐姐的稱呼機會将會少之又少了。
“家人？”戚明鸾一愣，随後微微的笑了，是欣慰是感動，其實她也這般的心思，不然亦不會眼下的非常時期，放心的讓楚婉與許氏相處一室，對戚府上的人戚明鸾都不是完全放心的，比如那戚少源還有戚明月，所以這也是楚婉所說的那某些人吧。
“不過，還真是有些事，先告訴與你。”楚婉沒有耽擱，因爲從宮裏頭得知的那些消息，更重要的多。“皇上召見，爲楚家平反沉冤得雪，那麽自然得是查出了毒害先皇後的真兇。”
“是宇玉珏親口說予你的？”這是基本的邏輯，那平反皇榜一出，就連街邊賣菜的商販都會直接的想，不是楚禦醫誤診又會是誰下的毒？所以，宇玉珏總得有個能自圓其說的理由。“莫非……”
“郡主冰雪聰明，想必是已經猜到了。”楚婉對戚明鸾的反應毫不意外。
甯王府，甯王府死一般的寂靜已經太久，宇玉珏終是會将甯王府的滅門用一個最不容置疑的理由公之于衆，所以楚傑禦醫在這時候的清白，便是爲了這個。
“也許，甯王的确與先皇後之死有關，也許無關。”這話，戚明鸾自己都不信，先皇後都去世多久了，十幾年總有的吧，十幾年前，甯王宇玉筠才多大，哪裏會參與這種事，當然，宇玉珏若是要坐實這一罪名，自然會有他的辦法。
最初，戚明鸾一直不明白，宇玉珏想要宇玉筠一脈滅門的真正緣由是什麽，到如今反倒是覺得，真正的理由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是帝王，處事原則并不是爲了什麽理由而去做什麽，重要的在于，能不能給自己做的事按上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
“最終，總會有關的。”說到此處，楚婉俯下身子，湊近戚明鸾一些，“皇榜很快就會出來的，又或者比皇榜更快的，是讓甯王府一把大火燒個一幹二淨。宇玉珏能當着我的面說，自然已經一切安排妥當，就當是安撫楚家亦或是其他目的，對他來說，已經是時候了。”
“是吧。”戚明鸾想到了雨兒，這位甯王府的寰郡主，甯王府的事，很快便會人盡皆知了，還是要安上一個甚至許多個罪名，到時候再也不可能瞞得住了。那時候宇懿寰會做些什麽，戚明鸾不知道。
“郡主準備如何？對于宇懿寰，郡主準備如何？”楚婉連着問了兩個問題，都戳在了戚明鸾的心口上，面上的神情顯得很無奈，又或是多了點凝視。“那位的性子，到時候鬧起來，整個戚府雞飛狗跳事小，引火上身才是事大。”
“再說吧。雨兒現在在四哥的院子裏，四哥深居簡出的，我也不得見上幾回，倒見她挺樂得當個丫鬟的。”戚明鸾很明顯的回避這個話題，從将宇懿寰留在戚府、留在四哥身邊開始到現在，她始終不知道該如何做，她看着楚婉，看着楚婉的神情，清冷的目光就這般看着自己，她移開了視線，不願看不願聽。
隻擔心，楚婉會說一句她最不願意去想的話。
“我這裏，有一些藥丸……”楚婉緩緩的從袖口裏拿出一個小玉瓶，正打算遞到戚明鸾的面前，卻猛地發現戚明鸾的眼睛睜得老大，死死的看着她的一舉一動，晃眼間楚婉明白是戚明鸾想多了什麽，于是她繼續說到，“這藥丸吃了，會發熱昏睡一日一夜，醒來後便會忘記所有的事。”
“嗯？”戚明鸾有些沒反應過來，看到楚婉拿出藥來，她當真就是怕楚婉來一招直接的殺人滅口一了百了，直到聽到後來，才明白并非那麽回事。“忘記所有？忘記自己是宇懿寰？然後告訴她，她是戚府買來的丫鬟？”
“不然，郡主以爲我會給她吃什麽藥？”楚婉略微的笑了笑，若是在甯王府滅門之後戚府收留的宇懿寰，她一定會說宇懿寰留不得，可是如今戚府上下都知道有雨兒這個人，而且銀杏也已經做了手腳讓皇宮裏的那位确信宇懿寰已死，她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楚婉隻是不願意，讓宇懿寰與自己一樣心中裝滿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