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孫皇後。”戚明鸾又重複了一句。
“主子,爲何這般肯定是孫皇後?銀杏無能,隻能探到戚明秋小産這一事,多日來不曾對其爲何小産、是誰下毒有所收獲。”銀杏有些愣,夢梅樓上的這層雅間并沒有其他客人,加上還有大喬在下面一層看着,所以并不用擔心這裏說的任何話被人聽了去而惹來麻煩,銀杏訝異的是,她從未見過小主子臉上出現這般冷的神情,不過一個十歲的女娃,就算再如何心思成熟聰慧過人,也不會出現現在這樣充滿恨意的表情。
“爲什麽?”戚明鸾這時笑了,笑得沒有喜悅,銀杏在宮中的眼線若不是有确鑿證據,是不會輕易下定論的,這是銀杏的謹慎。“這還用問爲什麽?戚明秋知道孫皇後的秘密,用這個秘密威脅着讓孫皇後替她安排了嫁給宇懿勤的這樁婚事。”
銀杏默然,這些她也是心知肚明的,隻是,就因爲戚明秋知道孫皇後的秘密,孫皇後便會下手毒害,總覺得還有什麽地方說不通,卻一時說不出來。
“宇懿勤、宇懿修在孫皇後眼裏,都是宇懿德登上帝位的阻礙,戚明秋嫁給了宇懿勤之時,已經注定了她的結局。”戚明鸾揉了揉太陽穴,投胎到這個世界近十年,頭一次覺得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自小享受着父母兄長的寵愛憐惜,卻又一次次的面對各種險惡人心。“戚明秋,從頭至尾,隻是孫皇後除去宇懿勤的棋子罷了。”
“除去、二皇子?”若是往這方面去想,如今宮中隻道是戚明秋不明因由的小産,那孫皇後傷心過度也鳳體不安,世人皆知那戚明秋是孫皇後親自來了戚府求親的,此次更是讓人看起來那孫皇後十分在意戚明秋這個人與戚明秋腹中之子,之後隻要能順理成章的将戚明秋失子之痛引到宇懿勤身上,随便什麽理由都好,隻要最終證據确鑿,若是孫皇後便是一開始就對戚明秋下毒之人,那麽将證據栽贓到宇懿勤身上也不是什麽難事。
“看來孫皇後這步棋,埋得很深。”如此想來,銀杏似乎是理清了什麽頭緒,這般說的确是說通了不少了,也對戚明鸾心中的厭惡之情感同身受,恐怕陌公子所說的很快就要成真了,關于戚明秋的生死。“如今戚明秋小産的消息還沒有送達到戚府,恐怕過不了多久送來的,就會是報喪了。”
孫皇後到底與戚老夫人是親姐妹,那戚明秋亦是孫皇後的小輩,爲了自己嫡子的前程可以不顧及戚明秋的生死,不顧及戚明秋是生死對戚老夫人的影響。不過那孫皇後,從調換與戚老夫人之間的身份開始,已經顯示了她是個自私至極之人,連親妹妹都能夠利用,區區一個戚明秋又算得了什麽。
“是陌藍說的吧,說孫皇後的打算就是要戚明秋的命。我也說過,戚明秋的命,我不在乎,隻是……”隻是可惜了那個孩子,若知道終究是保不住的,何必要投身與戚明秋的肚子裏,也是苦命。
“主子寬心,據陌公子所說,戚明秋所中之毒,即便僥幸懷有身孕,但也是早早的胎死腹中,之後的種種胎兒成長的脈象都是那毒引起的假象。”銀杏替戚明鸾重新倒上一杯熱茶,從三樓的樓台向外望去,熙熙攘攘的街道與平日無半分不同,每一位到三大店鋪中光顧的大戶之家,保不齊府内龌龊事更多。“如今府上戚夫人臨盆在即,還是戚夫人平安爲重。”
“這是自然。”想起許氏,戚明鸾總算是和緩了些心境。起身來至銀杏的身前,擡起頭仔細的端詳着銀杏來,跟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算是頭一回這般仔細的看着銀杏。
“主子。”銀杏從前隻見戚明鸾那雙黑亮的眼眸裏滿是狡黠機靈,而現在被頂着,那雙眸中不起絲毫漣漪,如同看盡世間泯沉浮、洗盡鉛華呈素姿。
“是,你的主子,是我。”戚明鸾一直将鳳宅作爲自己的私産,鳳宅裏的一切都是,一花一木、一磚一瓦,乃至一兵一将,若不是此次氣急了還不知道自己的占有欲這般強烈,是低估了陌藍那臭小子忽悠人的本事了,還是高估了自己會大方大度不介意銀杏與陌藍接觸過深,“自小與你相處,雖說是爲我辦事,可我更當你是我的姐姐,比家中任何一位庶姐更親的姐姐,所以不管那死陌藍說的如何天花亂墜,但我可不想下次,再有下次,你有事瞞着我不讓我知。”
“是。銀杏今後定會好好拿捏分寸。”銀杏本想說,那陌藍的顧慮亦是她銀杏所想的,若是沒有陌藍相告由自己的線人探得消息,銀杏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隻不過現在面前的戚明鸾可不會聽進去那些,所謂的爲了戚府所想、爲了戚老夫人與戚夫人考慮,乃至是爲了戚明鸾設想,銀杏清楚的明白,這些話在戚明鸾看來不過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空話。
這就是戚明鸾真性子,從不會裝模作樣,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就是銀杏心裏頭有點點小計較,瞧着戚明鸾提起陌藍生氣的樣子,雙眸裏重新閃過幾點光芒,其實戚明鸾真正生氣的事兒,怕是關于陌公子,而不是她銀杏。
“可知婉姐姐近況,去鳳銮閣時都不怎麽見到她,難道是一直在鳳宅裏?”望着鳳銮閣客流穿梭的門口,戚明鸾跳躍性的問起了楚婉。“該不是那西侯吐谷渾對婉姐姐窮追猛打的勁兒,讓婉姐姐唯恐避之不及了?”
“楚掌櫃在鳳宅中的作息還是如常,也并未看出有何不尋常的行爲,西侯也就是去鳳銮閣找找楚掌櫃,隻有一次宮中之人曾尋到鳳宅找楚掌櫃的。”銀杏嗤的一笑,天底下還能有誰跟主子這樣情緒轉變這般快的,剛才嚴肅,現在八卦心又起。
“宮中?是誰?”戚明鸾不曾忘記楚婉放出過的話,要讓大宇皇朝雞犬不甯,就算是楚婉的舉動漸漸的少了,也不會天真的以爲楚婉放了手。
“是宮中的鄭公公,奉了宇皇之名傳召楚掌櫃面聖,今日正好是進宮的日子。”既然說到了楚婉,銀杏想着似乎也算是瞞着沒告訴主子的一件事兒了,但她确信主子可不會爲了楚婉讓自己瞞着事兒生氣,至少不會比因爲陌公子告訴自己的事兒卻沒告訴主子更生氣。
“難道皇榜上說的女子,是婉姐姐!”戚明鸾腦子裏頭不得不編織出一個她認爲的楚婉會施行的計劃,以楚婉的姿色,隻要不是東侯家的那兩位天外飛仙一般的人相比較,在皇宮内院裏還是能一枝獨秀的,況且雖說在現代曆史課沒怎麽學好,但也記得最能讓一個皇朝雞犬不甯的,還得算是女人間的争風吃醋。
“果然是婉姐姐的手段,小小西侯哪裏能入得了眼,還得是把持住了宇皇的心,攪和的孫皇後雞犬不甯才好。”戚明鸾似乎是認定了自己所想,都能根據看過的宮鬥戲腦補各種楚婉與孫皇後鬥法的場面了。
“這個……不是……”銀杏不得不再一次被戚明鸾的天馬行空給打敗了,那皇榜她自然是知道的,其中的不妥當除了戚明秋的事兒之外,還有關于那個女子的神秘身份,“主子您真想多了,若說楚掌櫃因爲其父含冤要報仇,憑她的計謀可不會讓自己陷入後宮争鬥這樣的戲碼裏去,以銀杏所見楚掌櫃的性子更願意做個壁上觀,利用西侯對她的癡情稍加鼓動,那西侯可是會連謀逆之事都毫不猶豫會去做的。”
“所以,在今日日落前,楚掌櫃便會回鳳宅,至于宇皇召見的原因,想必正是與楚掌櫃之父的冤情有關。”還有點銀杏思來想去沒說出來的,就是如今外頭所傳的,皆是關于楚婉與陌藍同住鳳宅之事,二人共同打理三大商鋪,各種傳言數不勝數,這要是被主子聽到了,那陌公子可就又得遭殃了。咦,爲什麽要說又……
“莫非宇玉珏将爲楚禦醫翻案?可這又能彌補什麽,婉姐姐的父母是不會死而複生的,林雙胥與林雙兒幼年的漂泊流浪也是抹不去的。”戚明鸾趴在窗欄上,呵呵笑了兩聲,銀杏對楚婉的了解可謂一陣見血,楚婉要是想着犧牲自己進宮爲妃,早就這麽做了,加上那吐谷渾對楚婉的癡戀全天下都知道的,宇玉珏還不至于被迷了心竅去跟吐谷渾争女人。“也罷也罷,林雙胥與林雙兒今後也能是挺直了腰杆姓楚了。”
略微覺得有些累了,戚明鸾回過身預備着回戚府去了,鳳宅裏有銀杏打理她是十分的放心,阿武守在大哥與海滟身邊也會很穩妥,所以戚府内許氏的安好戚明鸾才做爲頭疼大事,順便好好修理一頓那個死陌藍。
“主子想必對那宇皇接進宮的女子會很感興趣,銀杏已經第一時間聯絡了人打探,要知道一個女子的底細還是不難的。”銀杏攙了戚明鸾往樓梯那兒走去,樓梯口有小喬上來接應,銀杏自己也該盡快從密道裏回鳳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