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已經寬衣睡下,半靠着躺在繡床上,戚侯儒在一邊細心照顧,戚明鸾剛進去的時候,戚侯儒正端着一碗剛熬好的安胎藥吹涼。
“外頭人都散了嗎,東侯與東侯夫人那邊也安排好了嗎?”許氏就是放不下操心的命,見戚明鸾進來,又着急的問着。
“娘親您安心,外頭一切安好,不管是東侯家的還是北侯家的都妥妥的呢。”戚明鸾碎步上前,也不搶老爹要喂藥的活兒,由着老爹幾十年如一日的跟娘親膩味着。
“冉兒您身子這般重,還管這個那個作甚,好好養着自己,孩子們都大了,由着他們去吧。”戚侯儒一勺一勺的給許氏喂藥,說的就是戚少成跟海滟的事兒,就差沒直接說那少成又不是冉兒你親生的,他自己這個爹都無所謂了,冉兒你又何必這般傷神。
而且神經大條的戚侯儒壓根就沒去關注過那北侯夫人長什麽樣子,更别說是不是認出來那人是當年的流雲、戚少成的親娘。
“成兒那孩子,什麽時候需要我操心過了,一直懂事得體,比源兒穩重多了。”許氏這番替戚少成說話,讓戚明鸾在一邊兒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的娘親心地慈善,虧得是在一個夫君百分之兩百站在她身邊的府裏,否則很可能犧牲在妻妾争寵中了。
“娘親,其實大哥跟嫂子離了這裏,也不都是全無好處。”戚明鸾腦筋一轉悠,開始想法子開導許氏放寬心,這種活計是萬全指望不上那個老爹的,“當初皇上賜婚的時候,小七似乎聽的一句,大宇皇朝的規矩是不許皇親國戚從政的,大哥跟大嫂不是還一個願意放棄功名一個願意放棄郡主身份的在那裏膩膩歪歪的說了一大堆嘛。”
“你這孩子,什麽膩膩歪歪的,編排起你大哥大嫂了?”許氏的嗔怪也附帶着表情的和緩,那場景她也記得,當時隻爲了成兒與海滟郡主兩情相悅情深意濃而有所觸動,卻不曾想到現今的局面上來。“不過小七你說的,倒也是提醒我了,從賜婚到成婚,皇上一直沒有表态究竟如何,是讓成兒空有個榜眼在身而遠離朝堂不能一展抱負,還是下令革了滟兒的郡主名分,這不清不楚的,他們二人留在京城說不定就會被有心之人拿來诟病,反倒是壞事了。”
“是嘛,還是娘親想的周全,小七不過是想着讓大哥大嫂走了遠些,皇上不管下什麽旨都能當沒聽見,繼續做着榜眼郡主什麽的。”戚明鸾樂呵呵的接了話,許氏所說正是整件事兒的點兒上,雖然并不是大哥親口所說,但從這層面去想也不無道理,何況那東侯跟東侯夫人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估計是不會舍得讓海滟脫離了東侯府不當郡主的。其實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娘親亦是聰慧的,自然能想明白。
“呵呵,也罷也罷,出去走走也好,過不了多久我這就要生了,産子的血氣怕也是跟他們這對新婚夫妻的喜氣相沖,讓成兒四處走走長長見識也不錯。”就這樣恍然間想通了之後,許氏自己個兒接過戚侯儒手中的藥一口口的喝掉了,反應極其遲鈍的戚侯儒還愣愣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很快他也就不在乎了,隻要他心愛的冉眉安好就一切都好。
安撫好了許氏這邊,戚明鸾才真正的放寬了心回繡樓那裏,一樁戚家的大事總算是了結了。
“小姐。”大喬跟小喬開始爲戚明鸾入睡就寝前各自準備着,小喬在閨房裏替戚明鸾收拾着床鋪已經預備梳洗的東西,“在喜宴散了之後,六小姐去找了五少爺,似乎到現在也沒有回房。”
“這麽晚了,她怎麽還不消停。”戚明鸾自己先散了頭發,拿梳子一點兒點兒的梳起來,一聽戚明月跟戚少廣的名字,就覺得太陽穴在那兒突突的亂跳。“左不過是繼續抱怨爲何她不能到前院兒來罷了,就她這性子,放在别的大戶家裏,早就被主母收拾的親媽都不認識了,也就娘親脾氣好,這丫頭也不曉得珍惜。”
小喬見戚明鸾沒打算繼續過問什麽,便也不再說,想那五少爺與六小姐都在府裏,也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來。
浴室内,戚明鸾慵懶的泡在熱湯中,舒絡着全身的經絡,順便想一些事情。
比如說,今日東侯嫁女,北侯攜全家來賀,而咋咋呼呼的西侯除了份不輕不重的禮,一個人影都沒來過,北侯倒是輕描淡寫的提起過一句,說西侯正火急火燎給家中的七八個丫頭找婆家,無心赴宴,這話裏九分調侃,誰又會去當真。
再比如說楚婉,人不來倒罷了,可是連禮也沒有送來過。也許是外人都曉得楚婉原是老爹的妾室,後又被遣出了府去,不送禮才是爲了表示與戚府之間的毫無瓜葛合劃清界限。
還有那北侯夫人闵氏在戚家亮相過後,祖母的反應很平淡,倒是姑母戚雯娟更不尋常,陌藍所說的闵氏當年被暗害一事,莫非是跟姑母有關,隻是那戚雯娟在戚明鸾看來心思或許不夠缜密,品德也不及許氏那般出身的閨閣女子賢良穩重,縱然看不過一個丫鬟勾上了家中胞弟還珠胎暗結意欲除之,也斷不會膽大到瞞着戚老夫人去害人性命,最多就是多給點銀子打發了了事。
想着想着,原本放寬了的心,又莫名的緊了起來,這哪裏是到了能松懈的時候,誰害了闵氏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闵氏一意孤行的認爲是戚家人對她不仁,難保不會對戚家做出什麽事兒來,所以戚明鸾始終都還是覺得,大哥跟滟兒姐姐的遠行,更多的是爲了躲開闵氏這個所謂的親生母親。翌日醒來時,戚明鸾的精神不是很好,昨夜做了好多的夢,亂七八糟的。
戚少成與海滟果真是在大婚三日後離去,簡簡單單的兩輛馬車,所帶的随身物品也不多,許氏堅持着挺着大肚子送他們二人出府門,淚眼婆娑的千不舍萬不舍,那老爹戚候儒最是俗套,直接一厚摞的銀票塞給大兒子手裏,後來想想好像哪裏不對,又往兒媳婦手裏塞了更多的,隻惹得許氏破涕爲笑哭笑不得。
“大哥大嫂,多給家裏來信啊,這個阿武行事穩妥,聽說更是飼養信鴿的好手,一路上有什麽好玩兒的趣事兒,多寫了讓阿武送信回來給小七看看,别隻顧着跟嫂子新婚燕爾,把小七這個妹妹給忘了。”戚明鸾斜了兩眼那丢人的老爹,這是生怕沒有人知道你這個戚家當家的是懼内那一型的麽,還是要讓大哥大嫂他們成爲一路上宵小匪類惦記的肥肉?都不如自己将鳳宅裏的阿武撥了出來做大哥的随身護衛,當然,是暗裏的那種,大哥的離去太匆忙,與其在三天時間内急匆匆的挑選一個不一定可靠的人出來,還是讓阿武出面最好也最讓戚明鸾放心的。
戚少成點點頭,每個人的囑咐他都是點點頭,話語出奇的少,老爹給的銀票他與海滟身上隻留了幾張,其他的趁戚家長輩不注意,都交到了阿武的手裏妥善保管,戚少成知道這個阿武是戚明鸾特意爲他找來的,就有一種毫無疑問的信任與放心。
戚家的車架剛走遠沒多久,一衆老小還沒來得及陸續的回府内繼續過日子,兩騎快馬風馳電掣般的疾馳而過,吓了衆人一大跳。
這又是出什麽事兒了,這是所有人的疑問,街上還有好些個險些被馬蹄傷到躲閃的行人小販,都對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莫名不已,京城内何來這般嚣張之人,是要置王法不顧麽。
“那騎馬人的穿着,像是宮中侍衛。”大喬的眼力最好,一瞬而過的兩人依然讓大喬看清了大概,“跟着大少爺與七小姐進過幾次宮,似乎跟那時見過的宮中侍衛的服侍很像,而且還是禁衛軍的。”
“是什麽軍的又有什麽關系,快些進去吧。”戚老夫人完全不關心那些馬上的人是誰,戚家高高的圍牆和朱紅大門内隔開了内外兩個世界,“眼下什麽時候都沒有給冉眉準備着待産重要。”
戚明鸾故意的放慢腳步,輕聲給大喬囑咐了幾句,大喬悄然閃了身去查探了,原先不過是戚明鸾的好奇,大喬斷然是不會看錯的,但是宮中的近衛軍也好禁衛軍也罷,都是宇皇的近身護衛,輕易是不會離了宇皇身邊更别說離開皇宮,戚明鸾隻是怕宮中是否有什麽異變。
隻不過最後戚明鸾沒想到的是,宮中的确是有異變,還是讓戚明鸾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異變,大喬帶來的消息着實讓戚明鸾消化了好一陣子。
那兩個侍衛是去京城城樓門口貼皇榜去的,皇榜上的大緻内容是,宮中近日頻生事端,宇皇親赴聖山神廟祈福,得神靈暗示,尋得一女子入宮以化解宮中的劫難,這一女子的具體身份沒有寫,以上就是大喬帶回的消息。
“&&&&。”戚明鸾一陣吐槽,那些晦澀難懂的文言文能讓大喬轉述成最能理解的部分已經很不容易了,但是在戚明鸾看來,這道聖旨就一個中心主旨,那就是宇皇宇玉珏又納了一個妃子進宮,不論什麽身份,都隻是說明,宇玉珏有了新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