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通,還是說不通。”沉默了幾息,宇玉珏輕歎一口氣搖了搖頭,算是否定了宇玉昂的推測。
“若是宇玉筠知道他并非父皇的親生子,更不會跳出來做下毒逼宮這樣的事情,促使他這麽做的隻會是那份遺诏,如果不是宇玉筠讓老福子僞造的遺诏,那就是其他人僞造的,再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宇玉筠,才讓他沖動之下做出這樣的蠢事。”
宇玉珏深謀遠慮并不隻是在自己的籌謀上,在最短的時間内用現有的線索,理出一條最符合邏輯的時間線。
不得不說,如果是戚明鸾偷聽到了這些,必定會對宇玉珏幾乎百分百準确的推論佩服的五體投地。
“還是皇兄思慮的是,臣弟忽略了。”宇玉昂順了宇玉珏的話接了下來,當然忽略中間老福子這個稱呼。有些話他不能說出口,哪怕是早就想通的事情,也不能當着宇玉珏的面那麽順當的說出來。
宇玉筠不是先皇親生子,原先知情的隻有先皇與宇玉筠的生母,宇玉珏與宇玉昂也是在宇玉筠出生之後不久偶爾聽到這個秘密的,一直保守至今。宇玉筠的生母、如今的尹太妃當年入宮時已經懷有身孕,這點先皇是知道的,不過其中的情由已經不得而知了。
宇玉昂隻知道,在他記憶中,即使知道宇玉筠并非親子,先皇對待他并未有何不同,照樣給予六皇子的名分地位,對尹妃隻是不冷不熱罷了,但不論什麽緣由讓先皇留下了這個非親生子,這件事情對外人來說隻能是皇室醜聞。
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隻有在廟堂靜修的尹太妃了,當然對這些幾十年前的陳谷子的事兒宇玉昂是沒興趣知道的。
反正,在皇兄這裏,已經改變不了宇玉筠的結局了。
所以,如果宇玉筠是知道的,他隻會三緘其口、循規蹈矩的過完他後半輩子,起碼還能在他有生之年保住子孫的富貴生活。
“對了,你之前說那個瘋了的院首,是見到了一個女鬼瘋了,還是一個男鬼?”宇玉珏的話題轉得有些快,快的宇玉昂都覺得自己聽錯了。
“是一個男鬼。”宇玉昂還是如實回答,暫時沒明白皇兄爲何會對這個感興趣,最大事情不應該是追查十幾年前的那件事。
等等,十幾年前,十幾年前喪命的,的确還有一名男子。
“看來四弟你也想到那一層了。當年的太醫院院首楚傑,朕還記得他,醫術高明,爲人謙和。母後的身子,一直是他照料的,隻可惜,母後的去世……”
想起先皇後,宇玉珏的内心還是難掩的悲傷。
“當年,因爲……因爲那個人。”宇玉昂小心翼翼的不去提到某個人,某個毒害先皇後、陷害楚禦醫的罪惡之人,卻也是讓皇兄暫且不能下手除去的仇人。“皇兄是否以爲,楚禦醫當年還有後人留于世上,他的兒子!甄大人見到不是楚禦醫的鬼魂,而是楚禦醫長大了的兒子!”
“不錯,朕就是這麽認爲的。若是朕沒有記錯,當年楚禦醫是有一兒一女的,替朕去查一查他們的下落。”
似乎這個結論,讓宇玉珏更輕松了些,是他的父親被悲傷情緒沖昏了理智,才使得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支離破碎家破人亡,幕後黑手當然是罪不可赦,可是他現在能做的,暫時能做的,是盡可能的去補償楚家後人。
“是,臣弟遵旨。”十幾年前下落不明、連是生是死都不确定的人,要從何查起,宇玉昂沒有頭緒。
兄弟之間的賞花密談快要接近尾聲,卻被外圍的異動驚擾到了。
“東林!”收斂起的口氣,宇玉珏神情更爲嚴肅,喚來了近身侍衛東林。
“皇上,是、臣在禦花園外發現有人影,才過去查看。”東林快步而來,盡他一個第一侍衛該盡的職責,“回皇上話,是太子左侍衛青林……”
老爹抓賊一樣的逮住自己兒子,場面有些讓人哭笑不得,更别提青林差點被老爹擰傷胳膊時候那個苦逼表情了。
“青林?他不是應該跟在太子身邊的?”這個疑問的答案,無非兩種,一種就是宇懿德還未回宮,青林處于未知的目的出現在這裏,第二種就是宇懿德回來了,青林跟着宇懿德來到了這裏。
“回皇上話。青林回報說,太子殿下剛剛回宮,便想去書房給皇上請安,正巧路過此處。”
東林如實轉達他兒子說的話,但其實他并未來得及去尋太子殿下在何處,就被皇上聽到了動靜喚過來了。
“父皇?四皇叔?你們在這裏?”宇懿德迂回而出,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出現在禦花園外,好像剛剛過來一樣。“兒臣正想去給父皇請安,還好在這裏遇見了父皇,不然就跑了個空了。”
表面上表情自然,語氣自然,但宇懿德現在的心跳速度,比内傷發作時還要翻一個倍,太多沖擊性強大的消息在他腦海裏橫沖直撞,他一直尊敬的父皇、還有從小疼愛他的四皇叔,竟會有那麽多秘密。
“殿下,屬下還以爲殿下已經走到那條道上去了。”青林慶幸的不行,主子竟然會鑽進花叢中窺視皇上與段王之間,做這種事情太詭異了!還好還要啊,兩個人的理由算對上了。
“出宮那麽久,你母後可要擔心了。”面對小兒子宇懿德,宇玉珏表情略微柔和了一些,“孫姑娘在宮中住的日子不多,你母後大概是想讓你與孫姑娘多相處幾日。其實無妨,你母後的意思是将你們的婚期定在三個月之後,朕倒是不着急。”
“三個月?”這個時間段可比宇懿德自己預估的還要短,才個月之後,他的身邊就會有一個女子,在這之前母後可是連一個通房丫頭都沒給他配過。
“朕也覺得倉促了些,怎麽說也是太子的婚事,不過後來想想也就不介意了,孫姑娘是你的側妃,也就是妾室,妾室的禮儀環節簡單的多,三個月綽綽有餘。”
一句妾室,音調似乎特别重,聽在宇懿德的耳朵裏他不确定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還是其他。
總想從父皇的表情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迹,但宇懿德完全沒有抓到,就好像父皇根本沒有與四皇叔說什麽逼宮、下毒之類的話題,甚至是六皇叔根本不是皇家子嗣這種驚天大事。
“再等三個月懿德也要成婚了,成婚之後就是大人了。”宇玉昂柔柔的清淡笑容,跟宇玉珏臉上一樣讓宇懿德找不出纰漏。“皇兄可别忘了答應過臣弟的,給芮兒尋一門好親事,臣弟可不舍得芮兒遠嫁,家中的王妃也舍不得。”
“你呀你,對你家王妃這般濃情蜜意的,朕也希望懿德将來也能跟妻子琴瑟和諧。”
宇玉珏随意的一笑,像是拿着兒子的婚事調侃兄弟,又或者是聯合兄弟調侃将要成婚的兒子。但他的話說的很明白,是要讓懿德跟“妻子”琴瑟和諧,而不是一個妾室的孫妙青。
“這個麽……皇兄也知道的,臣弟跟那戚候儒一樣,都娶了許家的女兒。”宇玉昂笑得一絲無奈,更多的像是展示什麽。因爲那個人,皇兄對蘇姑娘的态度也變了,他也明白,這是皇兄在做最大可能的忍耐了。
“呵呵呵呵。”宇玉珏笑得更加開懷,還拍了拍宇玉昂的肩膀,下手的力道其實是在傳達他對宇玉昂的信任,那些自我調侃的表現是宇玉昂在幫他這個快要憋炸了的皇兄調節情緒的。
“來來,都這個天色了,朕可早就餓了。懿德,既然你來了,就陪父皇跟你皇叔一起用膳如何?東林,去囑咐人準備着,讓禦膳房多備幾個太子殿下最愛吃的菜。”
還不等宇懿德說什麽,宇玉珏的聖旨已經下達、東林奉旨照辦去了。
他能如何?除了遵旨就是遵旨呗。
呵呵,他也隻能呵呵,沒想到能躲開母後那邊沒什麽趣味的晚膳,卻還是躲不過父皇這邊的,他不餓啊真的不餓啊。
一路上,宇懿德都在整理他聽來的那些事情。
六皇叔并不是六皇叔,而是尹太妃與他人之子。
其次,福公公宣讀的遺诏,傳位之人是六皇子宇玉筠,但卻是讀成太子宇玉珏,原來在那個時刻,就有那麽一個時刻,現在成爲太子的不會是他宇懿德,而會是宇懿允。
随後是宮宴上的禦膳出問題是因爲宇玉筠爲了逼宮而下毒,之後又不了了之,就因爲他拿一個什麽秘密作爲交換。
還有關于什麽楚禦醫的事,十幾年前?十幾年前自己有沒有生出來還是個問題,到底是多少年,到底是什麽事,牽扯到人命。
在皇宮裏,誰的命會讓父皇這般看重?既然看重的人被人謀害,爲何父皇不出手?有什麽人是連大宇皇朝最有權勢的皇帝都動不了的?
想到這裏,宇懿德沒來由的回頭瞪了青林一眼,要是能多聽一些就好了,隻要再多一會兒,哪怕是再多一個人名,都怪這個青林沒用,在禦花園外頭守着都能被發現,還是被東林直接抓到的,真是笨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