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懿德回到宮裏時,天色已經黑了,隻跟侍衛說出宮轉悠了一圈兒并不想有人跟着而已。
“太子殿下!”青林真是難以形容看見太子殿下出現時的激動心情,他已經盡了百分之兩百的努力擋着皇上與皇後娘娘的傳召,皇上那裏倒是沒急着催什麽,可皇後娘娘派了明玉、明珠兩位姑姑輪番上陣,他怎麽擋得了。
“青林,今日晚膳不用預備了。”宇懿德略顯疲累,但是面色已經好了許多,至少能夠步履穩健,呼吸平穩,說起話來中氣十足。
“殿下,皇後娘娘那邊已經派人請了幾次,想找您一起用晚膳。”宇懿德大步大步的往裏頭走,青林都覺得自己要跟不上了。
主子說要去找相識的大夫,找的是誰,這醫術也太神了吧,一晚上的時間,就把那樣重的内傷治好了?這樣的人才必須留在主子身邊啊。
“母後那邊?可說還有誰一起用膳?”宇懿德聽到用膳就想吐了,就因爲七七說的藥效,滿滿三盤子點心他可是都吃掉了,混在一起攪和到現在,依舊覺得堵在嗓子口沒下去。
順便丢給青林一個包袱。
“明玉姑姑與明珠姑姑都來過,倒是沒說還有誰。”這樣說應該算是婉轉的表達了皇後娘娘的決心了吧,可青林還是沒覺得眼前的太子殿下有動搖決定的兆頭。
“父皇那兒呢?”宇懿德在想其他思考方向,母後這般捉急的找他肯定不是簡單的一個晚膳,不用說也知道晚膳上還有誰了。
未來的太子側妃,孫妙青。
隻會是一個太子側妃而已,再無其他,如果給了這個名分,就能讓母後還有外祖家的那個舅舅都高興,那就給吧。
“皇上身邊的小鄭子來過一次,屬下說殿下不在春晖堂中,小鄭子公公也沒多問就回去了。”青林隻能跟在殿下身後,手中抱着的包袱裏裝得什麽沒有頭緒,但目前來說這個不是最重要的。
“去父皇那兒,是在書房還是寝宮?走吧,先去把這東西放好,小心些,别讓人發現也碰壞了。”躲一天是一天吧,清閑日子也就這麽幾個月,最多不超過半年,等真娶了孫妙青,又不能當一副畫一樣不想看就卷起來放着。
“是,殿下。殿下等等!等等屬下!”又要去放好包袱,還得小心得不被發現不能碰壞,這裏頭到底是什麽值錢東西,可殿下自己先走了這怎麽能行,不管怎樣宮中的危機還沒有解除,萬事要小心啊。
宇懿德不予理會,就算再有此刻,有沒有青林都沒差,話說要不要跟七七妹妹商量商量彼此換個跟班,讓大喬保護着他,青林麽就随意七七妹妹訓練調教了。
一路向前,宇懿德還未決定是去書房還是父皇的寝宮,卻在路過禦花園的時候,發現了兩頂轎攆,還有小鄭子候在一邊。
“父皇在禦花園裏?還有誰?”突如其來的好奇心,讓宇懿德悄悄的進了花叢之中,他什麽時候有這個膽子,敢去偷窺父皇跟誰會面了?
也許一開始,隻是一個兒子想找父親罷了,因爲誰也預料不到之後會發生什麽。
“那麽快就有進展了?”
是宇玉珏的聲音,宇懿德立刻停下了腳步,越過花叢頂,看見了自家父皇金黃色的龍袍,背對着自己這邊,而另一個人則是暫時被金色擋着,看不到是誰。
“臣弟親自去牢裏,聽見甄大人說的這些話。但并不知是什麽讓甄大人從三緘其口到之後如同失心瘋一般什麽都說了出來。聽獄卒說,宮宴第一晚甄大人被打入大牢之後,曾聽到他驚恐大叫,說是……這也不重要。”
這個聲音讓宇懿德有了判斷,是四皇叔段王宇玉昂。這倒是沒有什麽不尋常的,父皇與四皇叔之間的關系向來比較親近,在禦花園裏閑逛也很正常。
但,宇懿德可不會就這樣跑過去請安,因爲他聽到的那些話,才是最不尋常的。
甄大人瘋癫無狀青林也想他彙報過,可聽四皇叔的話,甄大人好像說了一些很了不得的事情。
“說是什麽?如果不重要,你也不會這般說一半出來。”
宇玉珏踱了兩步,與宇玉昂彼此側了半個身子,隻是天色已暗,宇懿德看不清兩個人面部表情。
“獄卒剛發現甄大人有異樣時,甄大人不停的說有鬼,是來找他索命的。但宮中最忌諱這種鬼神之說,說予皇兄聽這些荒唐話,還請皇兄贖罪。”
一個暗色身影像一個金色身影行禮作揖,繞來繞去兜圈子的話,聽得宇懿德心裏着急,到底是什麽事情,與甄大人有關的會是什麽事情。
這世上并沒有鬼魂這種東西,這一點宇懿德很清楚,所謂的鬼都是從人心裏生出來的,那個甄大人莫非曾經害過人命,才以爲那人的魂魄來找他索命。
“有沒有查到跟六弟之間有沒有什麽關系,爲何六弟會知道這些,有沒有可能是六弟買通了那個瘋子故意這樣說的。”
“臣弟無能,還未能查到六弟與甄大人之間的關聯。”
又是一個行禮作揖,又是一句稀裏糊塗的話。
宇懿德聽得一團亂,父皇口中的六弟,不就是六皇叔甯王,怎麽又跟甯王牽連到了,到底甄大人是犯了什麽事兒?用錯了藥讓孫妙青吃了苦頭也不至于被打入最高級别的大牢中嚴加看管,還要連累幾乎所有的禦醫。
“那就是說,除了宇玉筠、除了現在瘋了的那個,還有對當年那件事情的知情人。會是誰?”
宇玉珏隻專注于他所思考的事情,因爲太過驚人,讓他忘卻了始終不能忘卻的警惕感。
“六弟拿這個消息來換他的平安,這個算盤打得不錯,可惜皇兄還是不會讓他如願的。”
宇玉昂是除了宇玉珏之外最了解宇玉珏的人了,比孫皇後還要了解的多,枕邊人不過是枕邊人,與你說的話不意味着就是最深層次的秘密,但他不同,多年來這個大哥跟他說的、讓他去做的,多的都快記不住了。
“瘋子的話不可信,可是六弟給的這個消息,不得不說,讓朕真的有那麽點猶豫是不是要放過他與甯王府。”
宇玉珏漫無目的的慢悠悠的走着,禦花園裏花叢長得将近半人多高,花朵開得大而豔麗,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原本都是偏白偏素色的花兒,都盡可能多的爲紅色、玫色。
“這的确事關重大,可是皇兄原本并沒有必要讓臣弟知曉全部的事,要查什麽臣弟當然全力爲皇兄去查。”
“呵呵,你放心,朕可不會舍得對你如何,從小到大,也隻有你這個兄弟相伴。六弟,他算什麽六弟,先皇不知,我們兩個還不知嗎?他的生母爲何自請出宮修行而不願去甯王府上頤養天年?隻怕是沒有臉面面對宇玉筠了。”
宇玉珏說了一長串話,不同于平時他威嚴的氣魄,像是某些積壓在心頭許多年的事情,終于能說出來一樣的急不可耐。
“可六弟、哦不,宇玉筠他應該不知道他的身世才對,不然怎麽會出現福公公拿出來的那份遺诏。”
宇玉珏登基至今十日不長,但是有太多太多需要解開的疑團,從個人意願上來說,宇玉昂沒有留有不爲了保住宇玉珏的皇位而努力。
“可能當時不知道,所以才會買通了福公公僞造一份遺诏。哼,他也不想想自己幾斤幾兩,憑他拿點能耐能當好一朝君王?留着福公公在宮中,朕自有打算。”
對宇玉筠的不屑,充滿宇玉珏說話的口氣,現在說話的這個人,讓宇懿德驚訝不已。
平日裏見不到父皇這般樣子,是喜歡一個人或是讨厭一個人,從來不會表現的這麽明顯,也是父皇教會了他喜怒哀樂要藏在心裏,不能讓人輕易的看穿你的表情。
但現在,先是瘋了的甄大人,又是被父皇與四皇叔嫌棄厭惡的六皇叔,何況還有關于遺诏,僞造的遺诏,六皇叔僞造的?難道遺诏上皇祖父傳位之人不是現在的父皇?
這其中有什麽關聯?直覺告訴宇懿德,這一段對話背後一定有一個一旦捅破就會攪得大宇皇朝不得安甯的大秘密。
“皇兄是說,告訴宇玉筠當年之事的那個人,同時也告訴了宇玉筠他的身世,所以才會讓他情緒上一個沖動,做出在宮宴上意圖下毒逼宮的舉動來。”
宇玉昂的一番話,讓遠處的宇懿德大驚失色,什麽當年之事?什麽六皇叔的身世?這些暫且不說,但是宮宴上的那場混亂竟然會是六皇叔做的?意圖逼宮?
父皇與四皇叔明知道六皇叔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竟會什麽風聲都不露,莫非就是因爲六皇叔知道父皇心中最在意的某件事?
行刺他這個還未當上太子時的五皇子的人,是不是也是六皇叔派來的?如此這般下手,保不準會對父皇也做出刺殺的事情來。
如果說有什麽是宇懿德會後悔的事情,那就是他一時的好奇心,讓他聽到了這些他不該聽到、也不想聽到的密談,怎麽想理清邏輯,卻是越想越混亂,越想越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