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叩門聲。
“小姐?小喬能進來嗎?”
“進來吧,東西都拿來了嗎?”戚明鸾去開了門,小喬拿着一大堆的東西進了來,主要占地方的,是窩在竹籃子裏的肥兔兔。
“小姐是先用點心還是先梳妝?”小喬進了房,跟每一個伺候主子起床的早晨、午後沒有什麽不同。
“點心放在一邊,先把頭發梳了。熱水再熱些,不加玫瑰汁子,去換紫草的來,我記得有那麽一小瓶在的。”
戚明鸾一件件的囑咐着,端坐鏡子前頭,等着小喬梳好頭發。
“是。點心拿了三盤來,若是不夠,再讓小廚房做。肥兔兔照着哥哥帶的話,還沒有喂吃的。”小喬梳頭的動作比銀杏快多了,而且是在家中,不用梳太過正式的發髻,挽起一半用玉簪子固定好就是了。
裝着肥兔兔的竹籃進屋後小喬就将其放在了地上,肥兔兔駕輕就熟的蹦出來開始在房間裏轉悠,轉悠着轉悠着,就繞到了屏風後頭。
“又肥了……到底是什麽種的兔子,草兔子都不見這麽能長的。”戚明鸾瞥了一眼,也不管它,反正也不會去咬宇懿德之類的,而宇懿德麽,現在安靜的很,完全不用擔心。
“從年歲上來說,肥兔兔的年紀不算小了。”小喬利落的梳好了頭,再替主子重新整理遍衣衫、還有穿歪了的鞋襪。“等會兒我先去備熱水,然後就在外頭候着,小姐有吩咐的時候就叫我。”
小喬隻看了屏風一眼,沒有問什麽,開始收拾還淩亂的床鋪,聽大喬說過些事情,小姐去了回宮,就成了郡主,稱呼上要改小喬還不習慣,或者是她覺得身份什麽的小姐不會太在乎。
然後大喬還交待過她,不要好奇、不要多問、小姐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一切聽小姐吩咐就好。
所以,小喬也是這麽做的。
屏風的擺放換了位置,肥兔兔一進門就往屏風後頭去,那裏肯定有别人在,但小姐不說,她就不會問,忠心事主就該是這樣。
“娘親那裏可還好,還有四哥,雨兒丫頭如何了?”戚明鸾試着水溫,拿了一小塊糕點嘗了嘗又放下了,果真是聽話的小廚房,這糕點的甜度整整高了三度。
“夫人一切都好,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情緒上總比以前焦躁一些,老爺一早就去陪着夫人,說了大少爺賜婚的事兒還有别的,現在一直在房裏沒出來。”
“雨兒一直是跟着四少爺的,做事也沒出過岔子,夫人對雨兒很滿意。”
其中省略提醒吊膽的幾萬字,小喬備注。
“四哥對雨兒滿意嗎?”隻要是四哥帶回來的姑娘,娘親肯定是滿意的,巴不得日子快點過,最好是把四哥的婚事趕在大哥的婚事上一起辦了才安心。
當初把宇懿寰留在戚府,好像是個很冒險的決定,現在的戚家人幾乎人人都跟皇家有關系了。
娘親跟段王妃是姐妹、老爹是皇商、祖母是孫皇後的親妹妹、大哥要娶海滟郡主、四哥将來可能要娶寰郡主,自己這個七小姐也已經成了鳳鸾郡主。
哦,對了,還不能忘了屏風後頭還藏了個受了内傷的太子殿下。
“這個小喬說不好。”小喬努力回憶了一下,滿腦袋都是四少爺與那個雨兒之間驚醒動魄的場面,正在省略過程,給主子一個最能理解的結論。“就是四少爺還是說不讓雨兒跟進跟出的,但是又常常會不自覺的說雨兒這個雨兒那個的。”
“唉。”歎了一口氣,戚明鸾對四哥這倆人的發展算是不想再管了,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把宇懿寰丢出去給宇玉筠,說你家女兒離家出走找情郎了。
“那我先下去了?小姐有事兒就叫我。”小喬福了福身便告退離開。
清點了下小喬帶上來的東西,再從抽屜裏取出金針盒子,戚明鸾便将屏風拖開了,果不其然,肥兔兔正在努力的要扒拉着宇懿德的腳丫子往上跳,可惜那肥身子,能跳起來才怪。
“好!要開始給你治傷了,你知不知道作爲神醫的小徒弟看診費用有多貴,知不知道你跟你媳婦會欠我多少金子!”
把肥兔兔拽下來,再撸起兩袖口,就跟當初給孫妙青解毒的時候一樣,待叽叽咕咕的嘀咕一大堆,眼前的宇懿德還是一動不動,回應都給不了一句,戚明鸾才剛反應過來什麽。
“對了……差點忘了……等等就好……”
從宇懿德的脖子後頭開始,再到手腕兒上,幾處穴位按摩之後,傳來一陣長長的噓氣聲。
“這、這是怎麽回事?”宇懿德一臉驚訝,不是驚訝那隻肥的離譜的兔子,而是他剛才看見想說話時,一個字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
“人的穴位是很奇妙的,有很多很多種組合,配合按摩方式,就會有很奇特的效果。比如說,讓一個人安靜的呆一會兒。”
戚明鸾頗爲得意,她這一手功夫,不比那些飛檐走壁的本事遜色吧,宇懿德啊宇懿德,嘗過一次滋味如何。
“讓人安靜的呆着,還包括不能動彈?”宇懿德對戚明鸾臉上那種惡作劇得逞一樣的表情無言以對,他自己不是個傷重之人麽,七七這般是爲何,作弄?
“不管你信不信,封了你幾處穴位也是治療之一,不把傷勢穩定,沒辦法下針。”
打開木盒子,裏頭亮閃閃的上百跟貨真價實的金針,看得宇懿德一腦門子發麻,這些針是要都插在自己身上?那身上得被紮出來多少個洞?給孫妙青解毒的時候,也是這樣弄的?
“隻要是七七說的,我都會信。到時候需要多少診金,七七盡管開口就是了。”該幸還是不幸!宇懿德在面對他的七七時,總要經曆痛并快樂着。
思維沒辦法全部集中的宇懿德已經完全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咳嗽了,不知不覺中,已經被戚明鸾止不住了要命的咳嗽。
“先吃了這些,每種吃一塊。”原先小喬端來的點心,現在都擺在了宇懿德面前。
一聞到吃的味道,肥兔兔又來勁兒了,滾溜圓的身子不住的在戚明鸾身邊蹭,它餓、很餓,昨夜就被隔離了沒吃的,它怎麽就那麽苦命。
“死一邊兒去。”小腳一挪,感覺使了很大的勁兒都沒能把肥兔兔弄多遠。“我小廚房的東西都是頂好的,你在宮裏肯定吃不到。”
“額……好甜!”七七妹妹給他吃的,宇懿德怎麽會不吃,面對七七妹妹,他永遠不會問爲什麽。隻不過這是七七說的頂好吃的點心?是不是甜的太過離譜了?
“都吃掉,不能有剩。”戚明鸾繼續下達指令,“裏面都加了草藥,都吃了才能在你胃裏混合藥性。别以爲我家的糖跟你宮裏那些一樣沒品,都是用最上等的蜂蜜煉出來的,外面都沒得賣的!”
“蜂蜜?是啊,難怪怎麽派人去尋,都尋不來讓七七你滿意的口感,不如七七告訴我,什麽地方有?”宇懿德硬着頭皮吃下去兩塊,第三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甜味不是他最愛,何況着點心塞嘴裏一點兒藥味都沒有,全是黏糊糊的糖漿口感。
“先吃吧,總得同時在胃裏攪和才行啊。”想打鳳宅精養蜜蜂産的蜂蜜的主意?窗戶都沒有!給你吃那麽多,可是比自己平時一個星期的量都多好不好,已經很心疼了。“殿下别光顧着吃得歡暢,這些一定會記在賬上的,太子殿下您可是說過,多少診金都會付的。”
“要不要留點兒給它?可憐巴巴的樣子。”大口兩下,幾乎都塞在了嘴裏,随後宇懿德看了看地上蹲坐着的肥兔兔,大眼睛汪汪的閃爍,跟七七平日裏黑亮的眸子很像。
咦,兔子的眼珠子不該是紅色的?這是肥碩的兔子,爲何眼珠子是黑色的,難怪一開始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等用完了,會給它好好補補的。”取出兩根金針,提起肥兔兔的後腿,撥弄了兩下後,一處沒有白毛覆蓋的皮肉就露了出來。
随後手起針落,刺目的紅色盈盈點點在溫水中四散開來,沒有血腥味,飄逸在空中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味道,有點像丁蘭,但宇懿德不确定。
但是這又是什麽!爲什麽要放這隻兔子的血!
“加了紫草油的水,可以清潔你表面傷口,同時藥效會從皮膚滲透進體内。”裝了紫草油的瓶蓋子一擰開,沖鼻子的濃烈香味立馬撲面而來,均勻的滴了幾滴,不需攪拌,眼看着紫草水與混了肥兔兔血的水慢慢融合在一起。
“這兔子……”再詭異不過眼前的場景,一盆清亮的熱水,就這樣變成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顔色,要用這水擦在身上?兔子血?
“肥兔兔可是我精心培育的,試藥、試各種毒,體質早就不同尋常,當然這般肥已經是跟一般兔子不一樣了。估計師兄送我兔子的時候,沒想過會成這樣吧,它的一滴血可以是救人的靈丹,也可以是毒死人的毒藥。”
兔腿上的血很快就止住了,從頭到尾肥兔兔都沒有掙紮,要麽就是不覺得疼,要麽就是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又或者從肥兔兔的角度來說,看過那麽些個兔子兔孫成了主子的盤中餐,自己這個老祖還能好好的活着當個寵物,也不會太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