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龍天行,他竟然也來了越州城。
異地遇情敵,又是以這種出其不意的方式,讓花宣冷很難接受,心裏憑白地堵了一塊大石頭。
一句話不想多說,花宣冷刻意避開龍天行,左行一步,正要邁步,卻又被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龍天行斜眸微挑,一臉倨傲地看着他。
這是挑釁嗎?花宣冷鼻翼煽動,忍無可忍了。
“龍天行,别以爲你武功高,就可以恣意胡來,神女聖潔,豈是你一人敢獨觊觎的,小心引火上身。”
在花宣冷的眼裏,龍天行和那些國家的君主一樣,爲獨霸天下而妄想得到神女,貪心不足蛇吞象,這些人當中,也隻有他對西子是真心實意,想守護她,讓她幸福,可抛去他自認爲事實的表面,花宣冷不敢自诩,在内心深處某個角落裏隐藏着一個目的,他期待通過西子的神女身份幫他收複失地,重振河山,讓群雄威懾。
對于一個失去尊嚴,喪失國土的落魄君主來說,兒女私情遠遠不能勝過他的不死雄心,就算這份情有多濃,多刻骨銘心,他都會爲了挽回尊嚴而輕視了這份情,花宣冷也正是如此,對西子的情遠遠不能超過他要奪回西鐵國的心。
他這樣接近西子,一小半爲了感情,一大半卻是爲了西鐵的江山。
“觊觎?”這個詞彙用的極好,龍天行笑了,笑花宣冷懷着一顆“觊觎”的心,卻要将這個詞用在他的身上。
面對龍天行的笑,花宣冷更加懊惱了。
“狂妄。”
撇目冷掃,花宣冷又向右邁了兩步,龍天行同樣阻擋在了右側,一副絕不相讓的神情,傲慢的花公子一張臉都綠了,有心出手,可想想若是在這裏被龍天行打敗了,打傷了,别說在西子面前沒了面子,被其他幾個國家的貴族看到,他也是無地自容。
哼了一聲,花宣冷的臉慘白無色,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知道今天有龍天行在,沒辦法接近西子了,隻能後退了一步冷冷道。
“龍天行,這裏任何一個貴族站出來,都比你的身份高貴,所以請你别再自作多情,西子早晚有一天會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麽。”
扔下這句話,花宣冷雙拳緊握,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望着花宣冷的背影,龍天行的臉上仍舊浸着淡淡的笑,隻是這笑有些冷漠而已,他的身份?若是花宣冷知道龍天行的真正身份,想必不會那麽說了,以區區擁日大陸相襯,沒有人比他更能配得上安若西子。
清冷的眸子轉過,落在冰川前女子的身上時,眼中那份冰冷很快被柔情取代,隻要看到她,就算心裏再冷,也會暖起來,久久凝望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他的身影又沒入角落之中。
西子一直眼望着巨大的冰川,倒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兩個男人,待她欣賞夠了這座冰川,轉眸看過去的時候,那處已空無一人,隻有冬雪端着一杯清水姗姗而來。
接過清水,西子慢慢地喝了一口,倒是清爽甘甜。
“這是什麽水?”
“越州城的山泉水,說是可以清肺潤喉的,大王這幾日和他們商議大事,喝這種水,可以保養咽喉,我們幾個也在喝,都是借了大王的光。”冬雪介紹着這種山泉水,越州城的女子個個有一副好嗓子,都是因爲長年喝這水的緣故。
“這倒不錯。”
西子又喝了幾口,覺得喉嚨果然舒服了許多。
“奴婢陪着大王到處走走吧,若是渴了,也能喝一口。”冬雪陪伴在了西子的身邊,護衛在後面随行,一路欣賞的美景,喝着甘甜的山泉,倒是惬意,隻是有些遺憾……陪伴在她身邊的是冬雪,卻不是那個人,走了一會兒,又看了周圍幾眼,還是沒那道白色的身影,她隻能輕歎了一聲,卻已無心賞景了。
就在西子和冬雪的身影漸漸遠去的時候,冰川外,一個身穿護衛衣裝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走了出來,他探頭朝西子的方向看了幾眼,轉身正欲走開的時候,發現身後站着一個身穿銀白錦袍的男子,一雙眸子促狹地冷望着他,當看清這人的臉時,立刻吓得縮了半截。
“龍,龍公子?”
他護衛慌亂地垂下眸來,不敢直視龍天行的眼睛,一副做賊心虛的神情。
“你在這裏鬼鬼祟祟地做什麽?”
龍天行已經盯着這名護衛許久了,他從西子到了冰川前開始就一直在周圍轉悠,時不時地看着西子,好像在刺探什麽,若說他是納日帝國的探子,龍天行并不這麽認爲,因爲這名護衛的臉很熟悉,他是八親王身邊的最得力心腹,八親王是絕對不會對西子不利的,可他這樣跟着西子,到底是爲了什麽?
“小的隻是來暗中保護大王,看看周圍有沒有探子出沒,又怕妨礙了大王,所以才會這樣謹慎小心,卻不想被龍公子誤會了。”護衛緩和了心境,顯得坦然了許多,可面對龍天行,仍舊很不安。
“八親王倒是有心。”
龍天行相信這護衛是八親王派來的,可若說是暗中保護西子,他卻不信,西子身邊跟随着的都是南戈極強的高手,一般刺客很難近身,豈需八親王這樣暗中再派人保護,最關鍵的是這名護衛平素倒是足夠聰明機智,可身手卻一般,如何能在出了大亂子的時候挺身而出?
“大王暫且沒什麽危險,我也先回去了。”
護衛找了一個托詞,低着頭,避開了龍天行,匆匆離開了。
龍天行蹙眉凝思,實在想不通八親王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再次舉目遠眺,西子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八親王的臨時下榻處,他将病腿高高擡起,随行的年輕醫官正輕輕地按壓着他的小腿,緩解他腿部的疲勞。
“八親王,這腿要小心了,才好一些,不能勞累了。”
“我也是不放心大王才跟來越州城的,人老了,真是沒用,這麽一點路就累了,哎。”八親王閉上了眼睛,下巴微顫,胡須輕抖,老态盡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照顧西子多久,心裏實在放心不下。
醫官不再說話,手法娴熟地揉着麻木僵硬的小腿,木龛上,檀香漸漸彌漫了房間,讓人難得有一種安适休閑的感覺,八親王的頭緩緩地歪在一邊,很快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醫官的手勁兒也随之輕緩了許多。
小憩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門外,一個護衛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候在了一邊,八親王睜開了眼睛,看了護衛一眼,将醫官和一邊的宮女都打發了出去,房間隻剩下護衛和八親王兩個人的時候,才坐正了身體。
“怎麽樣?”他低聲問了一句。
“八親王,大王已經喝了,看起來沒什麽異樣。”護衛回答。
“喝了就好,我便放心了。”八親王點點頭,眉頭漸漸舒展開了,來越州城,除了商議家國大事之外,他還隐瞞了西子一件大事,這件事兒絕對不能讓西子知道,待事情辦妥後,他會向西子坦白,之後便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護衛仍舊皺着眉頭,湊近了八親王,壓低了聲音說。
“八親王,我剛才看到了一個人。”
“誰?”
“龍天行。”
龍天行三個字一出,八親王立刻瞪圓了眼睛,神色大變,整個人都精神了。
“他怎麽也來了越州城?這個……馬上叫曲先生來。”
原定的計劃裏,可沒這個人參與的,萬一被龍天行知道了他密謀的事情,便麻煩了。
雖然有數千南戈高手随行,可八親王仍舊畏懼龍天行的武功,怕事情揭露,激怒了他,這些高手都上,也不是他的對手。
護衛出去了,很快帶着一個白須老者走了進來,這老者雖然頭發胡子都蒼白了,可臉頰五官卻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一點蒼老的迹象來,進門後,他拱手施禮,十分恭敬,态度也很謙和。
“快給曲先生賜座。”
八親王起身,對這位曲老先生很是敬畏。
曲先生坐下後,八親王便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你确信大王喝了這種水時候,會起作用?現在有一個特殊情況出現,我有些擔心事情敗露,若這藥再不好用,我豈不是白費了心機。”
“八親王何必擔心,這藥無色無味兒,采自極特殊的環境之中,世間少有,對身體絕對無害,關于這一點,八親王也找人試驗過了,确信無疑,所以大王喝了之後,暫且不會有任何症狀,無人能察覺的。”曲老先生颔首,态度誠懇。
“老先生和我也算老友了,我不是信不過你,隻是龍天行來了越州城,我怕節外生枝啊。”八親王皺着眉頭,十分憂慮。
曲先生的臉色也稍稍有些難看,可很快恢複了本色。
“一個可以三年孕育母體的胎兒,絕對是妖胎,胎兒的父親,定然也是妖孽,大王被妖孽纏身,岌岌可危,不容忽視,何況這腹中妖胎兒有很強的生命力,想打掉絕無可能,要消滅妖胎兒,就必須毀滅了母體,但大王是南戈的希望,生命不能受到傷害,所以我才想到了這個辦法,用一種極緻的藥劑,讓妖胎兒提前出生,隻要它脫離了大王身體,一切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話是這麽說的,可要多久?龍天行來了,若發現胎兒發育異常,難免要引起他的疑心啊,就算他沒察覺出來,這孩子一旦生下來,活生生的一個小生命,要怎麽處置,西子作爲孩子的娘親,絕不允許我們碰這孩子一個手指頭的。”
八親王擦拭了一下汗水,他相信這位曲先生,也試了藥,可計劃卻偏偏這個時候出了亂子,龍天行發現不對,一定會出面阻止,到時候全盤計劃落敗,南戈真要被妖孽掌控嗎?西子糊塗了,可他并不糊塗,何況還有一個事實,讓他不敢忽視,就是納日帝國的月飛羽,那個人絕對不是好惹的,他并不支持六國聯合的大計,萬一失手,南戈就成了階下囚了。
“那些國家,已經戰敗,成奴,可南戈一直安然無恙,都是因爲月飛羽在乎西子,與其冒險和他對抗,缺乏勝算,不如聯姻,至少可以保全了我們南戈。”
八親王安若遊曆是鐵了心,其他來越州城的人是爲了謀聯合大計,可他卻不是,心中暗藏了一個不爲人知的目的,說他自私也好,無恥也好,爲了南戈和西子的安危,他做什麽惡事都在所不惜。
曲老先生仍舊穩穩地坐着,絲毫沒有慌亂,面帶着淺淺的微笑。
“八親王,我還是那句話,大王腹中的胎兒生下來,必須交由我來處置,至于其他的事情,全全由八親王掌控,我不會參與一分。”
“一個妖孽的胎兒,我倒沒什麽興趣,隻是不知道,曲先生要怎麽處置?”八親王追問了一句。
“自然是處死,我會在他能力變強之前,就毀滅了他,他的存在是極大的恥辱,絕不能留在世間。”
原本慈眉善目的曲老先生,提及這個胎兒的時候,眸中兇光畢露,好像對這胎兒有極大的仇恨一般。
八親王安若遊曆輕咳了一聲,曲先生才回神過來,神情再次變得謙和。
“藥,我當着八親王的面,親身試過,所以請八親王放心,我絕不會傷害大王的。”
“曲先生多慮了。”
安若遊曆松了口氣,又讓那名護衛将曲先生送回來了,房間就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又閉上了眼睛,心中十分煩亂,他不知自己這麽做,到底對還是不對,希望西子能夠理解他的一片苦心,至于龍天行,這個對南戈有恩,又奇怪的男子,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