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九公主回來了……”他的眼睛濕潤了,慢慢擡起眼眸看着安若西子,激動地喊了出來。
“李子墨,怎麽會這樣,爲什麽我的血沒能讓你恢複原樣,爲什麽?”西子一把将李子墨手上的紙張都打掉了,抓住了他的手,這雙手原本是溫熱有力的,現在卻冰冷幹枯。
李子墨聽着熟悉的聲音,看着熟悉的面孔,雙眼發直,良久,才好像醒悟一般跪在了地上。
“公主,末将護駕來遲……”
清醒的一刻,他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
“李子墨,快起來。”
西子将李子墨拉了起來,他仍舊癡癡地看着她,在有限的記憶裏,隻有安若西子的臉,他雖然認出了她,卻無法讓西子高興起來。
怎麽會這樣?西子需要答案,她将無助的目光看向了龍太行,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一千年前,她的血救了龍族少主,康複如初,爲何一千年後,卻不能讓一個普通人恢複原來的狀态。
在李子墨不安警覺的目光中,龍天行隻是輕輕地握住了西子的手,保持了和她應有的距離,這個時候,李子墨還不能接受西子成婚的事實,他必須給這位中心護住的将軍一點時間适應這一切。
“天行,我的血……”
“這不是你的錯。一般人中毒,都是身體機能鮮活的時候,而他卻不同,死後屍體中毒,即便有了你的血,也不可能将一個本就死了的人恢複到從前活着的狀态,他能站在這裏,已經是萬幸了,西子,你不能奢望太多,要記得,你也有生死,病弱,所以你的血不是萬能的。”
“還有什麽辦法,能讓他更好一些嗎?”西子不甘心會是這樣的結局,他爲何隻記得一張臉,隻爲了一張臉活着。
“沒有,不過……”
龍天行低聲勸慰着西子說:“他活着的時候,隻爲了一個人,死後變成血魔人,也隻爲了一個人,現在消除了魔性,還是爲了一個人,我倒沒覺得有何不妥,他其實一直都沒變,這樣的狀态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也是最欣慰的。”
“隻爲了一個人。”
西子重新着龍天行的話,轉眸看向李子墨的時候,李子墨的雙眼已經沒有剛才那麽渾濁了,看着她的神情,滿是爍爍的光芒,正如龍天行來說,他沒什麽不妥,也一直沒有變過,生來隻爲一個人,就是安若九公主。
“倒是我,要慢慢習慣在自己的女人身邊,多了這麽一個忠心護主、甚至嫉妒的人了,希望他不要打擾了我的生活,将我當成敵人才好。”
龍天行輕歎了一聲,李子墨此時也注意到了這個白衣男人的存在,他的目光落在了龍天行緊握西子的手上,不客氣地揮掌出來,雖然力道不大,卻将天行握着西子的手打開了。
“不得對公主無禮。”
龍天行倍感無奈,剛才還在擔憂,這會兒就來了。
噗嗤。
西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還真被龍天行猜對了,李子墨還和原來一樣,對于任何侵犯公主尊嚴的行爲,統統排斥,保護她不受到一點傷害。
西子的一笑,讓龍天行倍感尴尬,他挑了一下濃眉,壓低了聲音,湊近西子的耳邊說。
“我看,你的李将軍,還是悶在這個房間裏畫畫好一些,不然……”
“你如何變得這麽小心眼兒了。”
西子揚起了柳眉,羞澀地看了龍天行一眼,雖然沒多說什麽,僅僅一個眼神,就讓龍天行俊臉微紅,幹咳不斷了,他一個人獨行了這麽多年,一直清心寡欲的,和西子的一次,也是在那樣糊塗的境地中發生的,如今這樣一個眼神,帶着嬌羞和嗔怪,讓他立刻亂了心思。
難得一見龍公子會有這麽窘迫羞赧的時候,西子的臉也紅了,她移開了眸子,讓人将李子墨帶出居所,适應一下外面的環境,總這樣憋在房裏,病情更難好起來。
一直不肯出門見人的李子墨,見到西子之後,聽話了,跟随着護衛走出了那間幽暗的房間。
初見陽光,他無法睜開眼睛,護衛用衣袖幫他遮擋着視線,待他慢慢适應了之後,才擡起頭,久久地望着蔚藍遼闊的天空,望着展翅飛翔的雀鳥,傾聽久違了的聲音,似乎隻有此時,他才感覺自己是活着的,記憶也如雨後春筍複蘇生長。
看着李子墨的背影,西子的心漸漸平複了,她堅信,他會慢慢好起來,還和原來一樣,成爲南戈最忠誠的将軍。
“你再這樣看他,我可要嫉妒了。”龍天行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呼出的氣息,撩動了她的發絲,擾得她一陣陣酥癢,他就站在她的身邊,探頭過來,唇幾乎碰在了她的臉頰上。
西子推了他一下,用極小的聲音回應了他。
“喜歡嫉妒,你便嫉妒吧。”
說完這話,她轉向了一邊候着的後宮大臣,吩咐他們将李子墨帶進南戈皇宮,找一處光線好的宮殿安置讓他好好靜養,以後他将享受皇室宗親的待遇。
大臣領命,讓人給李将軍收拾東西,即刻進宮。
丫鬟和護衛們忙碌了起來,進進出出的搬着東西,龍天行杵在那裏,站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麽,良久,他突然轉眸過來,用嘶啞的聲音對西子說。
“你安置了他,爲夫卻要住在哪裏?帝清宮的床榻似乎小了一點兒。”
他們已經是夫妻了,自然要住在一起,可西子還沒有這個準備,經他這麽一提醒,倒是想起來了,帝清宮的床榻雖然不小,可睡兩個人,還是有些擁擠的,以往帝王娶妻,都在其他的寝宮就寝,她作爲女王,嫁了男人,卻要如何放置自己的夫婿呢?
龍天行怎麽說都是龍族的少主,嫁給他,自然要随着他去聖地,可現在的情況,似乎又不允許……
越想這事兒越臉紅,她的心裏,是不情願和龍天行分開的,新婚燕爾,情濃我濃,他溫暖的懷抱,她到現在還留戀着。
心裏這樣想着,可嘴上,她卻堅持着。
“誰說你要住帝清宮了?”秀美的眸子好像黑曜石一般看向了龍天行,其中含着一絲狡黠。
龍天行輕咳了一聲,看了一下周圍,發現大家沒注意這裏,才又低聲說。
“爲夫不住帝清宮,難道要獨守了空房嗎?你可舍得……”
“誰說舍不得了……”
西子慌亂地收了目光,嬌嗔地邁開一步,拉開了她和龍天行之間的距離,紅着臉說:“帝清宮的屋頂倒是夠大,喜歡就去睡好了。”
“若有你陪着,别說帝清宮的屋頂,就算冰窟,也睡得。”多麽煽情的一句話,幾分油腔滑調,又有幾分真情流露,爲了她,他睡過陰濕的墓穴,一睡就是一千年,一個小小帝清宮屋頂,又算得了什麽。
“誰要陪你……”
西子嬌嗔回避,龍天行還要趁勝追擊的時候,八皇叔走了過來,說李子墨這邊已經安排好了,希望大王和龍公子立刻回宮,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議。
心裏的羞澀慢慢收斂,安若西子深吸了一口氣,和龍天行離開了将軍府邸,回了南戈皇宮。
有正事需要處理,龍天行一改剛才的調侃,又恢複那種沉穩冷酷的樣子,有他在南戈皇宮坐陣,支持西子,倒讓群臣安心了許多。
雖然認可了龍天行的身份,可老南戈國遲遲不肯同意飛西子和龍公子補辦一個盛大的婚禮,内心深處,他還在擔憂……
黃昏的時候,老南戈王不放心西子,怕有病痛未除,專門讓一名太醫去給西子檢查身體,診脈開藥,太醫檢查了之後,狐疑而出,告訴了老南戈安若高辛一個讓他感到震驚的事實。
“大王身體有孕……”
“有孕?”
安若高辛汗水淋漓,西子回來後,隻字沒提那個孩子的事情,他以爲那孩子因爲當年西子受傷流掉了,怎麽兩年過去了,這肚子裏又有了一個?
“你确信?”
“十分确信,而且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從脈象來看,這孩子怎麽孕育了有兩年之久,脈象奇強,不比一個大人的強勁。”
“胡說!”
安若高辛剛才是緊張,這會兒便有些怒了,他揪住了太醫的衣領子,讓他别危言聳聽。
太醫驚恐,跪伏解釋。
“這真不是一般的胎兒,老臣思來想去,覺得和龍公子有關……一直以來,老臣都覺得,這位龍公子極其神秘,到現在家住哪裏,什麽身份,無人知曉,來無影去無蹤,武功也很邪門,看不出套路和身法,這孩子多半就是他的,能在母親肚子裏活兩年以上的,據醫書記載,都是妖孽之胎啊。”
妖孽之胎?
老南戈王放開了老太醫,吓得魂不附體,這話說得一點不假,龍天行絕非一般人物,坐在那裏,隐隐透着不可侵犯的煞氣,難道那是妖孽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