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承蒙龍公子照顧,嫣兒感激不盡,如今要分别了,嫣兒有句話想提醒龍公子,一個可以踩着庶姐的屍體,壓着長兄的女子,對公子的真心又能有多少?相信公子這樣英武不凡的男子,并不想被女子利用吧,前路漫漫,人心叵測,公子的眼可要擦亮了啊,嫣兒就要踏上歸途,心裏還是惦念着公子,希望有朝一日相見之時,公子不會後悔今日所說的。”
淡然輕渺地說了這些話,拓跋嫣兒提起了裙子,上了馬車,她快速放下簾子,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的難過,也不想失了拓跋世家小姐的尊嚴,南戈大都,這個讓她恨之入骨的地方,安若西子,這個兩次讓她和愛情擦肩而過的女人,這筆羞辱之賬,她遲早要算。
馬車緩緩地調轉了方向,想皇城大門而去,馬蹄子發出了咯噔咯噔的聲音。
龍天行冷眸站在大都街頭,拓跋嫣兒提醒的話語,非但沒讓他對西子有了什麽惡劣的評價,相反,對拓跋四小姐的人品産生了極大的懷疑,一個女子在極力诋毀,憤恨,一個女子卻在躲避,撮合……
一聲長嘯當空劃過,龍天行擡頭看去,陽光強烈處,一隻灰色的大鵬鳥在奮力向東疾飛,雖然個頭不小,羽毛卻不豐富,應該是拓跋嫣兒的那隻羽毛沒有完全長好的鵬鳥,它一邊飛,一邊凄厲地叫着,還不住回頭張望,好像在躲避什麽的追擊。
前面的鵬鳥飛過之後,後面一聲長嘯,雲層之中,沖出一隻翅膀灰金、頭如火鳳的鵬鳥,這隻鵬鳥體型要比先頭的一隻大了好幾倍,修長的羽翼微微一展,便能滑翔出很遠,想追上前面的目标并不困難,可它并不着急,快快慢慢,時而發出明顯金翅大鵬在戲弄前面的鵬鳥,讓它既不能逃得太遠,又不會撲上去擒住,僅僅是恐懼已經讓前面的鵬鳥落魄喪膽。
一隻成年的金翅大鵬?龍天行眸光微眯,盯着天空之中戲弄大鵬鳥的神物,它怎麽來了擁日大陸?
據息,這樣的神怪之物都在擁日大陸之外的山海間,大陸和山海之間有一道不可以逾越的沙漠,沙漠盡頭是封印結界,讓兩個不同的世界不能相通,這樣才能保證人類和神怪之間的隔絕,對于擁日大陸的七國來說,山海這樣的地方是不存在的,屬于神話裏的杜撰,而好像金翅大鵬這樣的神鳥出現,也被視爲奇物,卻不會想到是山海之中的妖物。
凝眉思索之間,兩隻鵬鳥一前一後消失在天地的交界處,龍天行緊走幾步,想追上去看個究竟,可想想南戈皇城的紛亂才平複下來,西子又受了重傷,需要幫手,他追出的步子還是停了下來。
“聽說了嗎?嫡出九公主在皇城登基了,正是稱王,安若子坦之前謊稱九公主已死,根本就是謀逆作亂。”
“真的啊,實在太吃驚了!”
“這實在太好了,如果皇室正宗血脈登基,罷免安若子坦,我兒子是不是能回來了?”
“我夫君也能會來了……嗚嗚嗚……”
“哎,大家别高興太早了,你們記得嗎?安若九公主三年前多麽嚣張跋扈,任性妄爲,除了揮霍什麽都不會,她若當了大王,不知是禍是福啊?”
“說的也是,我們等吧,希望南戈壯大,而不是割城賣國。”
低低的議論聲在耳邊響起,龍天行轉過身看着面色擔憂的南戈民衆,三年來,他們已經對南戈失去了信心,終日生活在惶恐和擔憂之中,正如他們說的,不管誰當了大王,能帶給他們安定和繁榮嗎?通商的三城割讓給西鐵國,要在那三座城市做生意,不但出入城門困難,交易的時候還要繳納繁重的苛捐雜稅,很多商人不得不放棄了,生意也變得衰落了很多。
潇潇白衣向皇城大步而去,身後都是忐忑不安之音,南戈人恢複信心,還需一個漫長的過程。
帝清宮内,衆多太醫圍着西子,均診斷大王的腿骨斷了,外敷藥劑加上内服湯藥,怎麽也得一個月才能站起來,三個月之後才能完全康複,在此期間,不能做劇烈的動作。
“要一個月?”八皇叔知道腿骨斷了,想盡快康複是不可能的,可是,不出兩天安若子坦就會返回帶重兵進攻皇城,如果西子不能帶兵抵抗,無法讓城外士兵看到她的身影,不知道勝算能有多大?
盡管有這份擔憂,八皇叔也對此感到無奈,歎息一聲,他讓太醫們都出去了,然後叮囑奴婢們照顧好大王,便和大哥安若高辛商議抵抗防守的對策去了。
頃刻間,寝宮之内都安靜了下來,西子已然感覺不到腿部的疼痛,眸光望着窗口,久久發呆着。
“大王,吃藥了。”一個丫鬟将湯藥端了起來,西子覺得聲音有些耳熟,轉眸看了過去,意外地看到了曾經貼身的奴婢冬雪。
“冬雪?”西子心中一喜,欠身起來,很詫異,冬雪怎麽突然出現在帝清宮内了。
“是八親王差人将我和夏雨招回來的,以後大王的飲食起居,就由奴婢和夏雨來負責了。”
冬雪走上來,将西子扶住,說話的時候,眼睛是濕潤的,當年,九公主消失之後,若不是有人提前通風報信,她們跑得及時,怕這腦袋早就被大公主她們砍下來了,想想還覺得後怕,現在九公主登基,南戈變了天,她們才敢安心回來。
“夏雨呢?”西子瞥向了冬雪的身後。
“公主,不,大王,奴婢在這裏,這是奴婢熬的滋補湯,喝了藥之後,就可以喝湯了。”夏雨笑顔盈盈地挑簾進來了,她看起來消瘦了許多,不過還算精神。
雖然皇宮發生了諸多變故,煩惱也不少,可看到冬雪和夏雨,西子也算安慰了一些,喝了藥和湯水之後,她的眸光再次看向了窗口,冬雪最了解西子的心思,猶豫了片刻,低聲說。
“奴婢在大都街頭的時候,看到了龍公子了。”
龍天行?
西子一聽此話,忙将目光移回,看向了冬雪,冬雪湊近了一些低聲說。
“我看到龍公子和一個紅衣女子在一起,邊兒上還停着一輛馬車,他和那個女子在說話,冬雪原本想走近聽聽的,可八親人派來的人急着催我們進宮,我也沒敢多留片刻,好像走的時候,他們還在那裏,不知道是不是要出城離開?”
冬雪之所以将這件事兒說給西子聽,是因爲三年前,她跟随着公主的時候,早知道公主爲了留住這個龍公子花費了不少心思,今日在街頭不巧撞見,立刻引起了她的關注,可惜龍公子和那女子的對話,她一句都沒聽到,不然一定學給公主聽,讓公主明白那個姓龍的男子,也不過是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算了,他多半是要離開的……”西子輕輕地應了一句,眸光垂落下來,這次他一走,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拓跋四小姐那麽厭惡她,應該不會讓他再來南戈了。
雖然是早便預料的結果,可聽到冬雪這樣說了,還是稍稍有些失望,嘴角苦悶地笑了一下。
“你見到的紅衣女子是他一直要尋找的人,拓跋家的四小姐,以往在南戈大都,我對他的百般挽留,都是一廂情願。,這事兒不提也就罷了”
“這……”
冬雪支吾了一聲,沒想到九公主會這麽說,似乎公主的性子收斂了許多,很多事情也看開了,若換做是當年,定然手持鞭子,抽那女人一桶。
“大王,你變了。”冬雪小聲地說了一句,心裏還是替公主不值,說起來,天下之間又有幾個女人能和安若九公主相比的,不但生的國色天香,現在又成了南戈的大王,就憑這些,就算天仙的女子也不能和九公主相比了,那個龍公子怎麽會那麽有眼無珠,不喜歡九公主呢?
“經曆了那麽多,若再不變,該有多麽愚鈍。”
西子輕歎了一聲,這樣的經曆雖然改變了她,可她真的不想再來了,血腥,死亡,隻要一閉上眼睛,便能看到遍地的屍體。
冬雪卻誤會了安若西子的這聲歎息,憤憤不平地說:“大王,别難過,将來到南戈求情的優秀男子會數不勝數,怎麽會差了一個姓龍的。”
冬雪這樣的話說出來,西子嗔怪的目光直射過來,冬雪趕緊閉嘴,垂眸,曉得自己多嘴了,若公主心裏還挂着那個姓龍的,又怎麽會接受其他的男子。
冬雪收拾了東西和夏雨一起退了出來,西子半倚在窗邊,眸光再次看向了窗口,窗外幾朵陰雲浮上來,天色暗淡了下來,不知入夜會不會有一場好雨要下,西子喜歡下雨的感覺,雖有嘩嘩的落雨之聲,可就是那種持續不斷的聲音,會讓人的心格外沉靜,忘記紛争,忘記愁悶,享受一個無夢的夜晚。
這樣發呆了一會兒,窗外果然下起了綿綿的細雨,稀稀落落地拍打在窗戶上,發出了沙沙的響聲,西子緊繃着的心漸漸平複下來,一雙疲憊的眸子微微閉上,半倚在床邊,伴随着這樣淅瀝的雨聲睡了過去。
不知何時雨便停了,月亮升了起來,銀光從窗口洩了進來,照的滿輕功都是銀色的清輝。
隐約,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仿佛在夢中,又仿佛在現實,她猛然睜開眼睛,發現一道身影正站在她的床前,高大颀長的身軀給人一種極大的壓力感,她條件反射一般縮進了身子,在這種非常時期,南戈皇宮并不安全,不知是什麽人突闖進來,若是東金國的沈落血……
想到沈落血,西子心頭一震,當眼睛适應了房中的幽暗時,才發現這個身影有點眼熟。
再仔細一看,此人穿着白色的錦袍,發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這不是龍天行還能是誰!
認定龍天行已經和拓跋四小姐一起離開了,現在突然見他站在這裏,西子倒是吃驚不小。
“你怎麽,怎麽進來的?鬼鬼祟祟的……”
鬼鬼祟祟?龍天行濃眉一蹙,這是什麽詞彙?他走到哪裏,向來坦坦蕩蕩的,何來鬼鬼祟祟,不過這次他還是習慣走了窗戶……
“怎麽不說話?”西子又問了一句,有些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龍天行還是站在那裏一言不發,深邃的眸子盯着床上斜着身子的女子,剛剛睡醒,面色微紅,秀眸微睜,在淡淡的月色中,透着幾分慵懶,幾分妩媚,卸了投石,長發自然垂落,瀑布般奔流而下,絲絲縷縷掩羅衫之下,讓人忍不住想順流而下……
一直都知道她是個美人,隻是這樣的夜色中,這種浸透了朦胧的芳華,進顯妩媚的容顔,還是第一次領略。
他處于失神中……
西子在他這樣的凝視下,臉頰湧現了一抹紅,臉上稍顯的驚喜很快收斂,皺眉道:
“你是不是走錯了方向,拓跋世家向北……”
“我去拓跋世家做什麽?”龍天行總算有了反應,眸光中的溫柔消淡,兩條濃眉幾乎糾結在了一起,懊惱地問了一句。
他走上前一步,西子又縮了一下身子,垂下了目光。
“你不是答應了她嗎?”
“我何時答應了她?”
龍天行倍感不悅,西子哪隻耳朵聽到他說過這樣的話語的,至始至終,他接近拓跋四小姐,隻是爲了确定那個女人的身份,卻未曾說過一句他要随着拓跋四小姐一起回到拓跋世家的話,雖然确定了确定拓跋四小姐不是重生的嫣兒,可他也不能置之不理,有責任将跟随來南戈的拓跋四小姐親自送上馬車,看來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解釋,西子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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