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身影,這個側面……怎麽那麽眼熟?
想不到千裏迢迢,長途跋涉要尋找的人,竟然就在身邊,若說别人西子會認錯,但龍飛的身影絕對不會錯,就算再遙遠,再模糊,隻要他出現的地方,她都會感受到他,他果然在馬首城,迂回了這麽久,她終于見到了他。
“龍飛!”
西子喊了一聲,激動地提起了裙子,飛快地向酒館奔去,白猴聽到龍飛二字,耳朵一動,飛快攀上街道邊的屋頂,也向酒館飛躍過去。
西子沒敢停歇片刻,他一口氣跑上了酒館的二樓,待她的目光興奮地看向那個靠窗的位置時,哪裏還有那道白色的身影,雖然她已經很拼命在跑了,可龍飛還是走了。
就這麽又消失了?西子傻愣了一會兒,立刻大喊了出來。
“老闆,老闆!那個人呢?”
“走了,結賬離開了,小姑娘,你想吃點兒什麽?”老闆走了過來。
“不吃!”
西子确信龍飛沒有從正門離開,如果他從正門出來,她一定能撞見他的,難道他從窗戶跳出去了?他不會是想躲着她吧?
西子想着剛才龍飛盯着街角的眼神,他好像在關注着什麽,西子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窗口,順着那個方向看去,那地方很熱鬧,都是排隊的流氓難民,隊伍的頭上,有一個熱氣騰騰的大鍋,鍋裏都是稀飯,一個穿着翠綠棉袍的女子拿着勺子,正從鍋裏盛粥出來,小心翼翼地給那些難民倒在碗裏……
那是……西子仔細地看着,那女子長得很好看,皮膚很白,鴨蛋臉,柳眉大眼,看穿着是個富貴的人兒,她一邊盛粥一邊笑語盈盈的,十分和善,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最讓西子差異的是,她的腰間好像還纏着一個鞭子。
鞭子?
西子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她的鞭子不見了,好像比武召婿的那天,她身體病弱,丫鬟幫她換衣服的時候,将鞭子遺落在房間裏了,想不到在馬首城,她遇到了第二個用鞭子的女子。
除了鞭子,在綠衣女子的身邊,還跟着一個碩大的鵬鳥,灰褐色的,偶爾扇動一下翅膀,看起來有一個人那麽大。
一個會用鞭子,帶着大鵬鳥的女子,實在稀奇,龍飛剛才那麽專注,是在看她嗎?
“老闆,你過來一下。”西子拿出了一塊銀子,放在了桌子上,老闆一見有銀子,立刻熱絡了起來,陪着笑臉走了過來。
“客官,你要吃點舍呢麽?”
“不吃,我問你,下面那個布施的女子是不是姓拓跋?”西子指着街角綠衣女子問。
老闆伸長了脖子,探頭出去,點點頭。
“你說她啊,可是赫赫有名,有名的施善女菩薩,她不是我們北馬國的人,是納日帝國第一世家拓跋家的四小姐拓跋嫣兒……”
“拓跋嫣兒?”
西子覺得頭皮一炸,讓她感到不安的不是這個綠衣女子是拓跋世家的人,而是她的名字,她竟然也叫嫣兒?
她叫拓跋嫣兒?
“說起來,拓跋小姐每半年都會來馬首布施,每次來,都要小住半個月,這裏的人,十分熟悉她,也喜歡她。這人出身好,長得好,心也好,實在難得。”
“她竟然這麽好?”
西子呢喃了一句,不覺想到了剛才龍飛看街角的眼神,莫非這個女子,就是龍飛要找的嫣兒?
“不會的……”
突然心裏一陣撕痛,西子有些要窒息了,她更甯願嫣兒是個醜八怪,大肥婆,老太太,而不是這樣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還有拓跋世家這麽好的身世。
下意識地,西子摸向了自己的脖子,那塊玉佩還在,她也叫嫣兒,隻可惜,她的名字是乳名,人家的是大名。
“客官,客官……”
老闆一連問了兩聲,西子才回神過來,眼神無比落寞,剛才的亢奮勁兒都消失殆盡了,第一次安若九公主失去了她的優越感,好像丢了魂兒一樣。
落寞地走出了客棧,西子一直走到了那個角落裏,站在了難民隊伍的邊上,看着那個綠衣少女,許是距離近了,她覺得拓跋四小姐沒有高處那麽好看了,五官略顯粗犷,嘴巴也不夠小巧,她的個子沒西子高,身材也沒那麽婀娜,還有她的手,因爲總在外面跑,又是習武的,沒有西子的這麽纖細柔軟,好像生了武糨子。
總之一句話,拓跋嫣兒沒有安若西子美。
現在的西子在極力尋找拓跋嫣兒的缺點,相比之下她更有信心,若是一般男子看到她們兩個,一定會将目光都抛向她,因爲安若西子怎麽看,都是群鳥中的鳳凰,果然西子的出現,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拓跋嫣兒也看了過來。
“請問,你這是需要布施?”拓跋嫣兒的聲音很好聽,她盛滿了一勺子的稀粥,上下打量着西子,無論怎麽看,西子的衣服都很華麗,不像需要布施的難民。
“姑娘,你穿這麽好,有那麽餓嗎?不喝粥,别擋着啊……”
一個破衣爛衫的老者推了西子一下,西子這才注意到,她不知何時插了隊,站在了難民隊伍的最前面,盯着人家拓跋嫣兒看。
“哦……”西子趕緊讓開,惹來了不少的埋怨,都說這麽好看的有錢人家女孩子,不去買胭脂水粉,跑這裏搗什麽亂?
西子退了出去,拓跋嫣兒繼續布施,她仍舊那麽笑語盈盈,溫柔賢淑。
“慢慢來,慢慢來,人人有份啊。”
“小弟弟,多吃點,正長身體呢。”
她說話的聲音袅袅入耳,西子聽着渾身不自在,想想自己說話,大大咧咧的,什麽時候這麽柔情過。
盯着那鍋稀粥,顯然正長身體的男孩子光喝粥是不頂餓的,一會兒工夫就得小時幹淨,饑腸辘辘的,拓跋嫣兒半年才來一次,這不是作秀嗎?無疑,她這是爲了拓跋世家賺取人心和臉面。
可就算人家作秀,也赢得了口碑,馬首城那些富豪大老爺,連半年一次粥都不願布施呢。
“老三,讓錢官家準備饅頭,越多越好,我要布施。”
安若西子也是嫣兒,拓跋嫣兒也是嫣兒,她的錢可不比拓跋嫣兒少,沒有理由輸給這個女人的,龍飛既然喜歡看這樣菩薩心腸的女人,她就學着拓跋嫣兒的樣子也在這裏布施,讓龍飛也看看她安若西子。
“是,小姐,馬上就去辦。”老三跑掉了,錢官家的辦事能力不是催的,一會兒工夫,饅頭馬車來了。
“官家将全程的饅頭都買了,很多面食師傅還在趕工,小姐要多少有多少。”老三說。
“好,我們鳳家連續布施三天!以後有難民都來找我們鳳家!”
安若西子要做就做最好,她是南戈國的嫡出九公主,實在不行,将來讓這些難民去南戈國,南戈國雖然兵力不足,卻能豐衣足食。
“大家注意了,鳳家鳳小姐大病初愈,施恩馬首城,今日布施饅頭,每個人三個,保證吃飽!”
老三大聲地吆喝着,這一嗓子很好用,在那邊排隊喝粥的好像閃電一樣,都來排饅頭了。
安若西子得意地站在白面饅頭前,眸光暼着拓跋嫣兒,明顯感到那女人的臉色變了,這樣的菩薩好事兒被鳳家的小姐搶去了風頭,她的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兒吧。
“排了饅頭,再去排粥,今天能吃飽了……”
“我要饅頭,我好幾年沒吃饅頭了。”
“我的饅頭啊……”
安若西子站在隊伍前,發放饅頭,她還吩咐老三,準備瘦肉粥,讓拓跋嫣兒那邊徹底涼快。
似乎這樣還不能打敗拓跋嫣兒,西子大聲地吆喝着。
“外來的難民們,有會什麽手藝的,都到鳳家錢官家處報名上來,不會手藝的,打算不辭辛苦學習的,也報名上來,我們鳳家按照人才分級,雇傭你們,隻要大家兢兢業業,好好幹活,都有飯吃,不必沿街乞讨了。”
安若西子一句話,立刻引來歡聲一片,誰有工作願意乞讨受凍啊,能有這樣的機會,很多南面躍躍欲試。
“我會做飯,炒菜!”
“我會木工!”
“我會制藥!”
“鳳小姐,我會打鐵啊,也可以紡織,什麽都願意幹啊。”
雖然出發點是打敗拓跋嫣兒,讓龍飛好好看看自己,可這會兒聽到這些喊聲,西子無比亢奮,她感受到了那些難民的心聲,覺得有鳳家這個後盾,她該爲百姓們做點什麽了。
金子,西子有數不清的金子,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獨自享受,沒得到任何樂趣,現在僅僅布施幾個饅頭,就有這麽的成就感,她似乎從中明白了許多,作爲一個繼承人,未來的王者,她要做的不僅僅是得到權利,還有如何運用這些權利和金錢。
“我一定幫助你們……”
西子心中暗暗地念着。
不遠處,一個屋頂上,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那裏,凝望着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