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穎眼神緊緊的盯着林天昊,音樂是有境界的,是需要一個懂的知音。而這些客人,注定不可能是他的知音。連琴是何物都不懂的人,豈能做她的知音。若說這個茶館裏,真正懂琴的人,恐怕除了這個男人外,不會再有他人了。這個男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放在古代那就是個安靜的才男子。
“還不錯。相處這麽多日子,我居然不知道你有這個才華。來,喝一杯。嘗嘗這第一杯茶,味道如何。”在馮穎彈琴的這段時間裏,林天昊面前的茶爐已經泛出了滾滾的白色霧氣,甘甜的山泉已經變成了碧綠如煙的茶湯,縷縷茶煙飄蕩,一股濃郁的酒香彌漫,整個茶館裏。
“不錯,很香,真的很香。”馮穎懂琴卻不懂茶。馮穎能彈出這一手出色的古琴,和她的母親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小的時候,母親工作之餘,有時間的時候就會給她彈琴,也會教他彈琴馮穎的母親也是一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的才女,在現代科技的研究領域中也是一等一的行家。也正是因爲這樣,她隻有時間教會馮穎彈琴,而沒有時間教會馮穎品茶。
“好,很好,真的很好。小友在茶之一道上以得茶之四相三味。”在林天昊身側不遠桌子上的一位老者,突然轉頭看向林天昊,笑着說道。
茶湯的色澤、香氣、滋味、氣韻稱爲茶湯四相,品啜茶湯時能得四相,稱爲得味,不即不離四相,稱爲得意,能空掉茶湯四相,方稱得道。
茶湯之色:湯色以嫩綠雅淡爲上,橙黃清亮爲中,紅亮濃重爲下。其它各色茶湯又等而下之。
茶湯之味:湯味有甘苦,有輕重,有厚薄,有老嫩軟硬之别,有滑利艱澀之辯。對湯味的要求:入口輕,觸舌軟,過喉嫩,口角滑,留舌厚,後味甘。輕、甘、滑、軟、嫩、厚稱爲茶湯六味。六味具足者爲上品,甘、滑、軟、厚四味具備者爲中品,味尚甘滑者爲下品。
茶湯之香:香有清濁,有沉浮,有短長,有陰陽,有出世入世之分,有婉約粗放之别。婉約則香氣幽雅深長,粗放則粗疏短淺,茶湯之香以婉約爲貴,粗放爲賤。今略分茶湯之香爲:濃香、甜香、幽香、清香。濃香如姚黃魏紫,香氣馥郁。甜香如月下秋桂,其情最嬌。幽香如空谷幽蘭,其韻獨高。清香如夏荷初露,清芬襲人。茶湯之香以清香爲上品,幽香爲中品,濃香、甜香爲下品。幽香中尤以能出蘭香者爲絕品。
“老先生高擡小子了。小子這點兒微末伎倆,焉能得好之一字?”林天昊沖老先生拱手,面目謙虛之色。他這不是做作,而是真的不敢當,連聲三個好,恐怕是對茶道人最高的評價了。這個典故出自茶聖陸羽。相傳陸羽著《茶經》之後名聲大振,很多茶農茶商都把自家的茶送去品嘗,以期望可以讓自家的茶出現在茶經上流芳百世,或者得到陸羽的幾句贊語,可以說,在當時的時代,陸羽就是茶葉一行的泰祖,能被他誇贊的茶可以瞬間價格翻漲幾百倍。這就是赤果果的名人效應啊。
據說有一日,陸羽在家休息的時候,因爲天降大雨,所以沒有什麽茶農來送茶,陸羽也了樂得輕松,開始總結一段時間品嘗過的茶,在書房裏撰文,不過,沒多久,就有下人來報,有一位茶農送茶來了。
陸羽這人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嗜茶如命,無論是什麽茶,都願意品嘗,但是今日他卻對送茶來的茶農的茶,興趣很低,原因無他,之前就已經說過,品茶實際上也是要配合心情的。
這陣雨綿綿,人的心情難免就不好,心情不好,這品茶就先失了三分興趣,所以,很多茶農送茶來的時候,都會挑選天氣晴朗之時,而陸羽也會在家裏庭院内的涼亭内品嘗,像這樣陰雨天送茶來的,都不是真正懂茶的,既然連茶都不懂,又怎麽會有好茶。
不過,人家大雨天的送茶來,陸羽也不會拒而不見,當下在客廳内見了茶農,那茶農是一個樸實的漢子,全身披着鬥笠,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油包紙,陸羽撇了一眼,這油包紙已經有些濕了,當下更加失去了幾分期盼。
不過,出乎陸羽意料的是,當茶農将油紙打開,露出了裏面的茶葉,隔着老遠竟然就讓他聞到了一絲茶葉特有的香味,這股味道很淡,但是陸羽卻爲之精神一震,當下連忙命令下人燒好泉水,茶葉能飄香幾米,陸羽明白,他先前是看走眼了,這絕對是難得的好茶。
很快,水燒開後,茶農便将茶泡好,陸羽迫不及待的端起茶杯,隻見這茶水之中茶葉碧綠如煙,散發着縷縷茶煙,陸羽嗅了一口,便感到四肢百骸無不舒爽。
陸羽不再猶豫,一口飲盡此茶,茶農看到陸羽喝完茶後,端着茶杯卻不點評,不禁有些着急,開口求陸羽評論。
陸羽沉默了良久,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聲音振奮的說了句“好茶!”
衆人以爲他還有下文的時候,陸羽偏偏又頓住了,過了盞茶時間後,又說了一句:“好茶。”隻是這一聲好茶,卻是拉長了聲調,似乎帶着無盡的回味。
衆人以爲這回陸羽該發表評語了,可誰知這一句好茶結束後,陸羽又再次回複了沉默,一直過了許久,才再次開口,卻又是一聲“好茶!”
這就是著名的三聲好茶的典故,陸羽事後感歎,除了這三聲好茶,他實在是找不到詞來形容這茶了,從那以後,三聲好茶便是對茶葉最高的贊賞,也是對茶道人最高的贊賞。
“小友謙虛了,老頭子一生也算是閱人無數,各行各業的精英翹楚,都可以說是人中龍鳳。可我從來沒有在他們身上看到過小友身上的氣質。”
“老先生,休要誇獎了,您這麽說我可不好意思。閑人一個哪兒來的所謂氣質啊。”林天昊搖頭,不過心裏對于這位喝茶的普通老人卻多了幾分留意。因爲這個世界上,能看出他身上氣質的人,實在太少,可以說基本上沒有。不管怎麽說,他也是這天地間第十位聖人。就算是甘心隐匿紅塵,修爲全斂,從表明看起來和紅塵中人一模一樣。可說到底,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明珠再遮掩,能夠和土疙瘩相比嗎?
“老先生,如不嫌棄,請過來一坐。”能夠看出他的隐藏,就算這位老人真的隻是一個普通人,也絕對是普通人中的奇人。
“哈哈,就算小友不邀請,老頭子也非得厚着臉皮過來讨一杯。世間珍品稀少,錯過了,估計這輩子也不一定能夠遇到。”老人說話間,邁步坐到了林天昊的對面。
“老人家身體不錯啊。天南地北,相見就是有緣,來,請喝一杯。”看着老人腳下的步伐,蘇正勳一挑眉,拿起桌面上的一碗茶,手腕兒用力,巧勁兒發出,茶碗兒旋轉着飛到了老者面前。
“诶,我說你這小娃娃,不是老頭子說你,這麽好的茶,怎麽能随便這麽扔呢?這要是漏了一滴,老頭子還不得心疼死。”老人家伸手妥妥的接住了那碗不停旋轉的茶,喝了一口後說道。
“既如此,那還是晚輩的不是。再次送您一杯茶。”蘇正勳手掌按在桌面上,内力吞吐,又是一杯茶飛起。
“又來?我就納悶兒了?啥時候少林的出家人也這麽争強好勝了?達摩内功可不是讓你小子用在這上面的。不過你這個小子不錯,懂得孝敬老人,一會兒工夫就給我老人家喝了兩杯茶了,正因爲如此,老人家現在的肚子有些放不下了,诶,這人老了,就是不行了啊。所以這杯茶,還是你這個小家夥喝吧。”老人幹枯的手伸出,妥妥的接住了那杯茶。勁力一抖,那杯茶迅速按照原軌迹返回。
蘇正勳的眼神刹那間變得非常淩厲,不用接他也知道,自己接不住這杯茶。
“诶,老人家,這就是您的不是了,自己都說了這麽好的茶水,扔來扔的,灑了一滴就非常讓人肉疼了,您自己怎麽還這樣做呢?”一隻手突兀的出現在蘇正勳面前,将那杯不停旋轉的茶端在了手中。沒錯,就是手捏茶托,端在了手中。
“小友教訓的是。這人啊,年紀大了記憶力就是不行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就忘記了。”老人呵呵笑道。不過那雙看起來昏花的老眼的眼底,閃過一道濃郁的精光。
“您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啊?請坐。你們幾個還不趕緊給老先生讓座。”林天昊掃視着馮穎等人。
就是傻子都能看出他們之前一番舉動的不對勁兒,更何況坐在這兒的幾位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所以二話不說,立即給老人家讓出了一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