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隻精力過于旺盛的小鳥,永遠都在歡快的叽叽喳喳,不知疲倦,像此時此刻這樣的表情在他的記憶中從來不曾出現過她的臉上。
“小桃兒,你這幾天去了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清揚眼中的擔憂,幾乎就要溢出。
竹桃腦中再次閃過昨夜的情景,痛苦的閉上眼睛,搖了搖頭,顯然不願多提。
清揚捕捉到竹桃的表情,心下一沉,緊張的拉起竹桃的手臂,卻聽到竹桃一聲痛苦的大叫。
“啊,好痛!”
清揚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連忙拉開她的衣袖,看到她雙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甚至還有兩道刀傷,那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突然意識到在竹桃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心突然墜入了萬丈冰洞,又冷又疼。
他不敢想象,竹桃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小桃兒……”
“我沒有事。”竹桃迅速從慌張中冷靜下來,爲了将此事瞞住小姐,她必須冷靜,否則隻怕清揚沖動之下,會将一切都禀告給遠在天南的小姐。
當初竹文先是受辱,後被肢解,她的死,已經成爲她家小姐生命當中永遠的痛,若是小姐知道了她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隻怕不知道要有多傷心。
爲了小姐,她必須堅強。
不知爲何,她的腦中突然閃過沐布的臉。
思至此,她繼續說道:“除了你看到的這些傷,我受到其他實質性的傷害。我在去采藥的路上,還未出城便被人劫持,他們将我賣給了一個遊商做小妾,是沐布及時出現救了我。”
怕清揚不信,她故意露出手臂上的手宮砂。
清揚的表情這才緩和了許多,可心疼的感覺卻半分也沒有少。
“那遊商呢?知不知道是什麽人劫了你?”
竹桃搖了搖頭,輕輕的,語氣平淡,道:“死了。”
此時,她的心中已經沒有了今晨那濃濃的恨意,這要感謝沐布,帶着強烈的恨活着,會很辛苦。
“我不知道是什麽人将我劫走的。”
“對不起,小桃兒,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從今日開始,無論你去哪,我都會跟在你的身邊,保護你,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你受傷。”
“清揚,你不要過分自責,這是意外,誰也沒有想到的,也怪我自己大意了,若是我謹慎小心些,雖然武功平平,但是身上的毒藥也足夠自保的。
都是你和小姐将我給慣壞了,居安不知道思危,才會着了别人的道。
我沒事了,你放心吧。
不過,你還真得陪我出去一趟,沐布因爲我傷勢加重,需要錢河子,可是今日走遍了北都的藥鋪也沒有發現上等的錢河子,他傷勢太重,普通的錢河子已起不到什麽作用了。
碧波山地處寒陽交界,應該會有錢河子,咱們去采藥。”
清揚敏感的發現,竹桃在提起沐布的時候,語氣特别的溫柔。
他的心有些酸酸的,卻故作欣然的答應。
竹桃心急沐布的病情,于是匆匆收拾了些東西,便與清揚向碧波山而去。
看着她焦急的神色,無法掩飾的擔憂,清揚心中泛起了危機感。
一路之上,他對竹桃更加體貼,更加關懷備至,他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而此時的沐布,卻仍在昏迷之中。
大巫醫已經來看過,也下過了藥,可他的仍然高燒不退。
蕭貴妃與額科王急得團團轉。
而琳靈則一直呆在二皇子府,不肯離去。
“大巫醫,二皇子再這麽燒下去,隻怕不妥啊,咱們得先讓他退燒啊。”額科王焦急的對着大巫醫說道。
大巫醫緊皺着眉頭,“該上的藥都已經上了,也一直在爲二皇子冰敷,可這高燒就是不退,我再試試别的藥方。”
“試試試,趕緊試,二皇子的病情可耽誤不得。”
大巫醫也急得滿頭是汗,他當然知道耽誤不得,皇上有多寵愛蕭貴妃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連帶着對這個不長進的二皇子也較太子在意,風頭隐隐有超過太子之勢,若是他醫不好,二皇子有什麽三長兩短,他一家幾十口都得爲他陪葬。
科目在一旁,見琳靈正好不在,于是道:“王爺,殿下的傷勢之前一直由黃竹桃黃大夫照料,本已經大好,若非殿下急于騎馬也不會舊傷加重。
屬下以爲也許将黃大夫請來,她會有更好的辦法。
畢竟她來自天南,天南的醫術可比咱們蒼北精湛得多。”
“這――”
額科王話還未說出口,琳靈便進了來,她冷笑的瞟了科目一眼,挽過額科王的手臂,嬌嗔道:“祖父,那個什麽黃竹桃不過是一個村姑,哪裏會什麽精湛的醫術,否則表哥之前不過是一些皮外之傷,她居然治了那麽久都沒有治好,才會導緻表哥今日的病情加重。
她一個黃毛丫頭,還真能比得過咱們蒼北所有的大巫醫嗎?
表哥如果一個時辰後,還沒有退燒的迹象,咱們便去宮中找姑母,讓她将巫醫院的巫醫全請到二皇子府來,靈兒還真不信,就退不了燒。
咱們何必長天南志氣,滅自己威風。
表哥受的是外傷,若論醫治外傷,咱們蒼北論第一,哪國敢論第二。”
額料王點了點頭,覺得琳靈說得有道理,便沒再提起這件事。
科目看着琳靈不悅的表情,心中微歎,轉身離開了房間。
“站住。”
可惜,琳靈沒打算放過他。
“表小姐。”科目恭敬而又無奈的看着琳靈,他就知道她可能不會善罷甘休。
“聽說科目你有個妹妹,你父母早逝,一直與妹妹相依爲命,很疼愛她,是嗎?”琳靈笑看着科目,可科目卻隻覺背後發寒,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笑意。
而且,她此時提到他的妹妹,分明沒有好意。
可科目卻仍得耐着性子回答道:“是。”
“你說,若是她突然失蹤,或是突然受了重傷,你會不會很心疼?若是她命不好,突然就紅顔薄命,香消玉殒,你會不會痛不欲生?”
“表小姐,就算你是主子,也請你注意你的言辭,不要詛咒屬下的妹妹。”科目又驚又怒,沒想到琳靈居然将主意打到他妹妹的身上了。
“哼,我這個人最是公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希望我注意言辭,那科目你也得注意你的言辭,若是我再聽到你爲黃竹桃說話,就休怪本小姐不客氣,到時候,對令妹,隻怕就不是說說而已了。”
琳靈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陰狠。
這麽多年,她跟在父親身邊,沙場之上,見慣了殺戮,人命在她的眼中,可不值錢。
“你――”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可是科目卻沒有辦法不妥協。
他隻是二皇子身邊的親衛,一個下人,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王府郡主,她想要他妹妹的命,易如反掌。
而妹妹是他的命根子,他必須要保護她。
琳靈看着科目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冷笑。
“還有,我剛剛接到消息,黃竹桃……你要……知道了嗎?”
科目聞言,痛苦的閉上眼睛。
主子對他有恩,黃大夫是個情義女子,兩個人他都不想傷害,可現實往往就是這麽殘酷,爲了妹妹,他又不得不做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第二日一大早,沐布的燒終于退了,他人也緩緩醒了過來。
一睜眼,便看到一個女子坐在椅子上,頭爬在床邊,沐布還以爲是竹桃,開心一笑。
隻要有小桃子陪在他身邊,病得再重也值得。
看這個樣子,她好像照顧了他一夜,肯定累壞了。
他拿起床邊的衣服,輕輕披在她的身邊,沒想到卻驚醒了床邊上的人。
“表哥,你醒了?”琳靈猛的起身,驚喜的看着沐布。
沐布滿眼的失望,不自覺的道:“怎麽是你?竹桃呢?”
琳靈臉上笑容未減,可心底卻氣得想将竹桃碎屍萬段。
她真後悔當初沒一劍殺了她,而是将她送給了遊商。
“哪裏有什麽竹桃?昨日我來時隻有大病不醒的你,根本就沒有黃大夫。人家辛辛苦苦照顧了你一夜,怎麽你一醒來就問起黃大夫了?表哥好偏心的呢。”
在沐布面前,琳靈不是什麽辣手催花的心機女,一直都在扮演着天真無暇的小表妹。
沐布臉上的失落極爲明顯。
此時,科目端着藥進了來,“主子,該喝藥了,大巫醫說,若你不按時喝藥,舊傷隻怕難以痊愈。”
“大巫醫?大巫醫來給我看病了?爲什麽不是竹桃?”
沐布心心念念的隻有竹桃。
此時此刻,他渾身無力,頭腦發脹,屁股上的傷隐隐作痛,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過的地方。
可是這些他全都不在意,他在意的隻是竹桃而已。
“她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沐布緊張的拉住科目的手。
科目看了眼琳靈,隻能無奈的硬着頭皮道:“昨日您暈倒了之後,黃大夫身邊的清揚便尋了過來。知道黃大夫受了傷,便将她接走。
之後有人看到他們二人出了城,好像是一同遊玩,散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