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漢王隐隐興奮的上了早朝,等待沐澤的褒獎與輔政大臣之職,卻沒想到,剛入大殿,便被斡魯朵制伏,押入了天牢。
耶律宗圖大驚失色,匆匆道:“皇上,漢王一去渾河郡近月,爲了将堤壩早些複修,日不安食,夜不能寐,終于将近一月才能完成的任務,趕在十五日内完成,又順利疏散了運河四周近十萬的百姓,還鏟除了禍民的強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皇上不嘉獎就算了,爲何要将剛剛歸來,來不及休息,疲憊不堪的漢王押入天牢?
如此對待有功之臣,皇上就不怕難堵悠悠衆口,寒了所有大臣的心嗎?
這般賞罰不明,從今以後還有誰敢全心全意爲皇上辦事,爲百姓造福呢?
傳了出去,皇上威信何在?公義何在?”
眼看漢王就要被帶下大殿,耶律宗圖忙擋在漢王身前,語氣悲痛的說道,心中卻隐約覺得不安。
尤其昨夜耶律萊沒有回府,也沒有派人傳話他在何處留宿,更令他覺得不妥。
其他漢王黨羽也紛紛附議,所有人都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切驚到。
有些嗅覺靈敏的大臣已隐隐感覺到,新皇登基後的第一場肅清就要開始了,這是曆屆皇上登基後,爲穩固政權必須會做的事情,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新皇會第一個向漢王開刀。
而且還是毫無理由的,向剛剛立功而回的漢王開刀,這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皇位開玩笑。
沐澤冷冷一笑,小小年紀王者風範已經漸漸顯露,道:“押下去,宗王莫急,朕一定會給宗王以及衆位大臣一個合理的交代。”
“狡兔死,走狗烹,皇上若要臣兄死,臣兄不得不死,但請皇上不要忘記渾河郡的幾十萬百姓還在等待皇上的救濟,皇上,皇上……”
漢王聰明的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不提自己的冤屈,隻表現出他一心一意記挂百姓的賢德與仁義,他清楚,他與沐澤注定少不了一場大戰,而今天的一切已經讓他意識到,大戰即将開始,這個時候,他要盡一切所能的拉攏人心。
朝堂再發巨變,所有人心裏都變得極不淡定,可是在這麽關鍵的時候,衆人卻意外的發現少了攝政王妃納蘭冰的身影。
納蘭冰,早在早朝之前,便去拜見曾經的耶律皇後,如今的德賢太後。
德賢太後從沐澤繼位後便搬出了東宮,住進了景崇宮。
她見納蘭冰大搖大擺的走進景崇宮,甚至見到她連禮都沒有行,便行然惬意的坐到了一旁,完全沒有将她放在眼裏,美目猛的一寒。
“當了攝政王妃倒是長了本事,見了哀家,居然連禮都不行,難道你不知道,就憑這一點哀家就可以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太後倚在她的鳳椅上,立眼看着納蘭冰。
納蘭冰輕輕一笑,漫不經心的擺弄着她軟弱無骨纖纖素手,緩緩道:“就怕太後接下來會沒有時間來治臣妾的罪。”
“什麽意思?”太後輕瞟了納蘭冰一眼,并沒有将她的話放在心上。
“太後還沒接到消息嗎?漢王新複修的堤壩前夜決堤了,渾河郡死傷無數,皇上大怒,接到消息後便連夜派沐克牙去渾河郡徹查此事。
就在剛剛,沐克牙傳來消息,複堤之所以會決堤,完全是因爲漢王好大喜功,不斷逼着設計師傅班輝不顧決堤的危險将原本應該一個月的工期一縮再縮。
又貪贓枉法,他根本沒有按皇上的要求疏散百姓,并且皇上後來撥給他的三百萬兩用來安頓疏散百姓的白銀也沒有發放到百姓手中,全部被漢王收入自己的囊中。
這才會造成決堤後數以千計的無辜百姓慘死于洪水之中,沒有死的也是流離失所,家不成家。
除此之外,漢王又以高出市價一倍的價格買了極次的石料與粘土,從中收取了高額的賄賂,近二百萬兩,否則這次的雨勢還沒有前幾日的大,就算工期再短,也不會造成如此嚴重的決堤。
最令皇上震怒的,是漢王的草菅人命。爲了縮短工期,漢王大量征召壯丁前去複修堤壩,這本沒有什麽,可他急功近利,不顧他們的身體承受能力,日以繼夜的逼着他們高負荷的運石幹活,再加天氣炎熱,許多人紛紛得病,有的人還出現瘟疫症狀,漢王不但沒有派巫醫醫治他們,并上報朝廷,反而将得病之人統統燒死,他們的家人前來尋人未果,揚言要上京告禦狀,結果一家九口除了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全部被漢王秘密處死。
但是天恢恢,疏而不漏,那麽巧,剛到渾河郡的沐克牙就救了正被漢王侍衛追殺的小女孩,這一切才會真相大白。
太後娘娘,以上數罪,天天死罪,數罪并罰,您接下來要忙漢王的身後事了,怎麽可能會有時間理會我是否犯了大不敬之罪呢?”
納蘭冰說得風淡雲輕,還越說越開心,卻聽得太後越來越心驚。
“休得胡言亂語,污蔑漢王!”
太後的心狂亂不止,這麽大的事情,她居然到現在爲止沒有得到任何一點相關的消息。可是單看納蘭冰的态度,她說的又不像假的。
太後緊捏着手中的帕子,臉上已無血色,整個人也從鳳椅上猛的竄起。
“太後應該知道,沐克牙作爲斡魯朵的統領,他的爲人,娘娘應該清楚,他是不會污蔑漢王的。”
納蘭冰仍然面帶笑意,惹得皇後恨不得撕碎她的臉。
就在此時,宮人匆匆來報,皇上已将漢王押入天牢,待沐克牙帶着所有證據回到北都之時,就是漢王問斬之日。
皇後聞消息,隻覺突然間天旋地轉。
眼淚猛的打濕眼眶,卻因爲納蘭冰在而拼命強忍着。
“來人,給哀家換衣,哀家要去見皇上。”
“太後娘娘何必急着去爲漢王求情呢?說到底,他隻是你的養子,他終歸是我婆婆的兒子。是我婆婆身上掉下的肉,如今婆婆都已不管漢王的死活,去追尋她自己的幸福了,娘娘又何必反應這麽大呢?
不知道的,還以爲太後娘娘才是他的生身母親呢?”
納蘭冰的話讓太後猛的怔住,急火明明已攻入心肺,一口鮮血頂在她喉間卻又被她強咽了下去。
她對漢王的關心看來以引起了納蘭冰的懷疑,這個時候她還指望她能念在漢王與慕白的同胞之情而救漢王一把,所以絕不敢讓納蘭冰知道此漢王的真正身份。
“他在襁褓之中便由哀家親自撫養,喂他吃飯,教他說話,扶他走路,都是哀家親力親爲,甚至爲了能全心全意的愛他,哀家主動喝了絕子湯。
這二十幾年,他不是哀家親生,卻更勝親生。哀家養的孩子哀家知道,他絕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太後自然也知道漢王與耶律盟的計劃,他們隻是找了強盜準備栽贓嫁禍給納蘭冰,什麽急功近利,貪贓枉法,都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内,何況漢王也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等奪了這江山,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根本不會在意這區區幾百萬兩銀子,這裏面一定有問題。
她試探的看着納蘭冰,她懷疑此事與納蘭冰有關,卻也知道她因慕白與漢王的關系,都漢王從來都是手下留情,一時間又不太确定。
“哈哈……不是親生,更勝親生?”
納蘭冰嘲弄的看着皇後,又道:“難怪太後會這麽說,在太後身邊呆得久了,漢王無論是樣貌還是秉性居然都像極了太後娘娘,說不是親生的,納蘭冰還真的不信。”
太後心中一驚。
納蘭冰走到太後身邊,在她的耳畔輕語道:“娘娘,雖然宮中二十年前的宮人幾乎都被你處理幹淨,但是這個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
前段時間皇上正巧落入湖中,被我撞到,從湖中救起,還好救的及時才撿回一命,而當時會在湖底及時發現他的身影完全是因爲湖底有一處光亮,隻是當時并沒有在意。
後來聽婆婆無意中提過,太子滿月時,先帝曾送給他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作爲滿月禮,夜明珠稀少而又珍貴,卻不小心被當時的太子摔成了兩半,婆婆找來巧匠用其中較大的一半爲太子打制了一個非常精緻的項圈。
慕白曾問過太子夜明珠項圈如今在何處,太子說丢了,卻不知丢在了何處。
幾日前,我又路過那湖,将前後所有的事情聯系起來,覺得那湖中的亮光很想是夜明珠發出來的,于是就心血來潮的跳入了湖中——”
皇後聽到此處,心跳得更快,卻緊屏住呼吸,不能輕易洩露情緒。
納蘭冰輕勾着嘴角,繼續道:“果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讓我找到了那個夜明珠項圈,可是在那項圈旁,我居然還發現了其他東西,娘娘可猜得出是什麽?”
太後聞言,一個恍惚,險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