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冰輕輕一笑,笑容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怆,倒比哭更讓慕白心傷欲絕。
“他們擺了這樣一個局,處處都是大招,就連遠在天南的納蘭剛都搬了出來,又怎麽會讓我輕易脫逃呢?
昨日額科的兒子在城外被人追殺,所以額科今日并未上朝。阿劄王的族内暴發了内讧,聽說昨日在軍中大打出手,阿劄王昨日午時後,便匆匆趕去軍營,一探究竟。所以今日也未能出現在朝堂之上。
除此之外,所有一直以來中立的保皇派,家中都有至親因假藥材而中毒,或傷,或緻命的。
你剛剛歸來,朝中大臣一定第一次非常的團結,完全沒有觀望與保持中立的支持嚴懲我,或者斬首我,對不對?
原因,便是我上述所說的,他們這一次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并且,除了朝中大臣之外,還有城中的百姓。
百姓都是最爲善良,最好愚弄和欺騙的,想要煽動他們,比說服朝中的大臣還有容易。
但是他們人多勢衆,一旦成功的煽動了他們,便是一股強而有力的中間力量,就連皇上都沒有辦法忽略他們。
這就叫輿論,耶律盟很聰明,知道借輿論造勢,逼得我是不是細作,是不是兇手已經變得不重要,逼得皇上也不得不對我痛下殺手,逼得你根本沒有辦法保全我。
我知道,皇上下這樣的旨意,一定是萬般不得已,聽我知道全城的百姓都去大殿前請命的時候,就已經預料了這樣的結局。
任何統治者都沒有辦法漠視這樣大規模的請命,因爲真相,永遠都沒有國家安定,順應民心來得重要。
所以,我根本不相信這件事還有什麽轉圜的餘地。
你,忘了我吧。就當,就當我們從來就沒有認識過。反正,府中已有四個美女陪伴着你,就算沒有了我,你也不會寂寞。
反正,因爲小桃兒的事情,你已經,已經不愛我了。”說到最後,納蘭冰已不開去看慕白的眼,就怕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隻一眼就會潰不成軍。
慕白有些生氣的搬過她的頭,逼着她直視着自己的眼睛,“你哪家眼睛看到我不愛你了?
我是因爲小桃兒的事情生了你的氣,原因隻是我太過在乎你,根本就不是不愛。
還有那四個人,也是皇後非要送過來的,你知道我們不能拒絕,這樣的女子别說四個,便是有一群,也抵不過你納蘭冰半個手指,我要她們相伴做甚。
不要再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更不要說什麽喪氣的話,你納蘭冰的生命中不是根本就不存在放棄兩個字嗎?
什麽事情都會有解決的辦法,以前可以,這一次也一定行。”
納蘭冰聽得心中一陣甜蜜,可想想眼前的情況,卻猛的推開慕白,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低啞着聲音道:“上官慕白,你何必非要逼我将話說絕呢?
是啊,我納蘭冰的人生中确實沒有放棄這兩個字,但是我現在就是想放棄了。
原因不是别的,從你因爲我說小桃兒比你重要,你放棄尋找她,無視所有人的忙碌,自己與美**哉遊哉喝酒的時候,我就已經放棄你了。
因爲放棄了你,因爲找不到小桃兒,所以是生是死,是流放還是被砍頭,一切都已變得不重要了。
所以,你也不必再爲我尋求什麽轉圜的法子,因爲,與其被你所救,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十八年後,我納蘭冰又是一條好漢。”
“納蘭冰!”納蘭冰的話,成功擊碎了慕白所有的優雅與理智,他第一次對她憤怒的大喊道。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他沒有辦法接受她說的一切。
“我知道,我自己說什麽我當然知道,隻是你,高傲得沒有辦法接受罷了。
上官慕白你聽着,我說得再清楚一些,我不愛你,我納蘭冰不愛你了,也不要你了,我納蘭冰不要你了,不管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這是我此時此刻的真心話。
從你不去尋找小桃兒的時候,我便開始認真思考着我們這一路走來的感情。
原本,所有的美好與堅持,不過是我堅持不懈的努力着,堅持着。
我覺得,你對我,好奇、欣賞,多過于愛,愛我隻是你的錯覺。
所以,不必再爲我做任何事,不必再爲一個已經不愛你的女人做任何事。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溫玉公子,何必自貶身份爲個女人忙前忙後呢?”
“納蘭冰!”慕白的眼中噙着滿滿的眼水,從來沒有一個人,隻憑隻言片語,便可以将他傷得傷痕累累。
“上官慕白!”納蘭冰捌過頭,轉身抽出身邊侍衛的佩劍,另一隻手拔下頭上的簪子,三尺青絲順勢傾瀉而下。
微風襲來,青絲順風輕舞,揚灑在風中。
“冰兒,你到底要幹什麽?”
納蘭冰輕輕閉上眼睛,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緩緩擡眼道:“揮劍斬情絲。”
“不要!”
慕白想出手阻止,可他怎麽快得過納蘭冰呢?
她一個閃身便退到了一丈之外,将發絲一揚,拿着手中的刀便向發絲砍去。
“不可以。”
可惜,他話音剛落,納蘭冰的青絲便自中間而斷,他看着那散落在地上的發絲,隻覺得斷的不是她的頭發,而是他的心。
“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再無瓜葛。”
納蘭冰猛的轉身,将手中的刀猛的扔到地上,故作潇灑的喊道:“不是要去天牢嗎?還不領路?”
再不離開這,她的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納蘭冰,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慕白全身無力的空望着她的背影,淚也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
他的心,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樣。
又空又痛,又痛又空。
他就這樣呆呆的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久久都不能回神。
這一夜,耶律府中熱鬧非凡。
耶律宗圖接到納蘭冰已入天牢的消息後,特意請了他的幕僚,大肆慶祝。
耶律萊舉起酒杯,高興的起身,“今日之事之所以成功,都是仰仗各位大人的鼎力相助,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狂妄又目中無人的納蘭冰,終于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
來,來,來,我替家父敬各位大人一杯,希望以後咱們仍能同心協力,橫掃一切障礙,終成大事。”
“掃除障礙,終成大事。”各位大人共同舉杯,情緒高昂。
宗王除了宴請了他們,還賞了許多珍奇異寶,大家自然情緒高昂。耶律宗圖一向懂得收買人心。
“那個狂妄小兒,居然嚣張的公然鞭打宗王,若非宗王大度,屬下等早就去與她拼命,真是便宜她多逍遙了幾日。如今總算是罪有應得。”
“可不是,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誰的地盤,仗着有個三皇子給她撐腰,不知天高地厚,公然撒野,簡直嚣張之極,今天就讓她看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果,會有多少可怕。”
“屬下特别期待七日後納蘭冰被斬首示衆的場面,隻是,就怕這七日會有什麽變故,總覺得三皇子這會這樣善罷甘休。”
耶律宗圖聞言也點了點頭,他看了看身邊面無表情喝着酒,情緒明顯不高的耶律盟,“盟兒,剛剛探子傳來消息,說納蘭冰與上官慕白在三皇子府門前割發斷義,此後上官慕白便将自己關在屋中,不肯見任何人,此事你怎麽看?上官慕白還會想辦法救納蘭冰嗎?”
耶律盟放下手中的酒杯,這場局本是他設,他原本還隐隐期待着納蘭冰的漂亮反擊,然後他再施計擊破她最後的期望,這樣他才會有成就感,卻沒想到她這一次居然沒有像她在天南時那般,劍走偏鋒,奇招連連,常常絕地反擊,打得人措手不及,反而乖乖就犯,這樣他多少有些失落。
“上官慕白不會輕易放棄的,讓我們的人繼續盯着他,順便告訴吉、祥、如、意,這個時候的上官慕白,最是空虛難過的時候,需要有人好好安慰他。”耶律盟仍是面無表情的說道。
總之,這一次,他赢得有些不爽。
“嗯,有道理,有道理。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擴充我們的藥鋪了?”耶律萊一向隻對銀子更感興趣,自從有了寶芝林,他們家的藥鋪生意便一落千丈,害他損失了不少收入,如今正是大幹一場的時機了。
耶律盟搖了搖頭,“藥鋪的生意自然是要擴充的,但比藥鋪的擴充更重要的是,寶芝林藥村的特殊種植密方。
它之所以會擊敗我們的藥鋪,除了他們藥材的價格比我們要便宜外,他們藥材的品質也要高出我們許多。
據說這都是因爲他們特有的種植秘方。
若是我們能掌握這個秘方,那麽便有機會掌握四國的藥材,到時候,無論在哪個國家,我們都會有一席之地。
甚至……”
因爲人多,耶律盟沒有明說,但是耶律宗圖與耶律萊卻知道,甚至,可以統一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