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耀也感覺到了她的變化,輕歎了一口氣。
這兩年兒子的變化他也感覺得到,自從他與納蘭冰指了婚後,他的兒子越來越像個真實的人,而不再是那個溫儒如仙的人,他對他這個父親就變得寬容了許多,也親厚了許多,甚至還在他的面前大方的承認他對納蘭冰的喜歡,也答應了他,一旦大婚,但會與納蘭冰搬回榮國公府裏住。
沒有人知道當慕白與他這樣說的時候,他的心裏有多高興,他盼望以後的天倫之樂的幸福生活就要到了,可是誰又能想到,明明是大喜之日,卻變成他兒子命喪黃泉之時,而這個害得他兒子屍骨無存的仇人,還是他一手推上皇位的親外甥,這讓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報仇?爲慕白報仇?對,報仇。想當初,他的父親生生的奪走了他的此生最愛,害得他們夫妻分離,父子成仇,二十年來一直生活在妻離子疏的痛苦當中。而如今,他又因同樣的原因,奪走了他唯一的兒子的性命,不但讓他的天倫之夢破碎,還讓他從此以後陷入另一種絕望痛苦的境地。
他正了正身,看着面無表情,渾身駭然冷意的納蘭冰,感覺到了她玉石俱焚的決心,心中無比的震撼。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在面對一手遮天的強大皇權面前,她不妥協,不委曲求全,不強顔歡笑,有的隻是以自己深若如海的深情,孤單瘦弱的身軀抵死反抗。
這份深情,這份決然,都值得他敬佩。
清舟與清風也齊聲,“屬下等甯死也要爲公子報仇。”
許久,上官耀也做出了決定,反正他上官家也已經斷子決孫,他注定無子送終,那他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好!好!好!”
上官耀起身将納蘭冰扶起,走到窗口,冷眼看向皇宮的方向,他與他兒子的人生都被他們給毀了,他們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他們是皇上又如何,難道他上官家就可以任他們宰割,還要感恩戴德嗎?
“我上官耀委屈犧牲了二十年,盡心扶持他諸葛風二十年,可我得到的是什麽?斷子絕孫,兒子屍骨無存!
我要這虛有的榮華有什麽用?我要的向來隻是我心愛的女人與兒子。
兒媳,你是好樣的!
你想怎麽做,公公都會支持你。”上官耀轉過身,目光是從來沒有的堅定。
得到了上官耀的支持與肯定,納蘭冰輕點了點頭。
“公公,兒媳會暫住在慕白的别院,您若有了什麽計劃,可以随時來找兒媳,兒媳告先退下。”納蘭冰說完便與清舟等人退了下。
翌日,上官耀便親自送來一本他手寫的冊子,那裏面有關于朝中各個大臣的詳細資料,尤其是那些已站隊支持各位皇子的大臣,以及一些極爲隐密,沒有人知道的密件。
這五日來,納蘭冰一直在專心研究這個冊子,再未說過任何一句話。
一旁的張炎看着她,心裏十分的難過,她這個樣子,根本是在自虐,以一種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方式在自虐。
張炎盡量輕聲的道:“該吃點東西了。”
納蘭冰眼都未擡,一直在盯着冊子,也未說話。
張炎輕輕的搖搖頭,他甯願她開口跟他說她不餓,也比這不言不語的好。也不想她就這麽一言不發,冷的沒有一絲人氣。
心中歎息,人卻坐在納蘭冰的面前,遞給她一塊她最喜歡吃的紅豆糕。
納蘭冰順手接過,低垂着眼就開始吃了起來。
張炎看着滿桌子的糕點與菜,又看着納蘭冰,發現自己實在是沒有胃口,吃不下,真的吃不下。
文天這時自屋外跑了進來,“主人,屬下已經查清楚。那日除了皇上,二皇子諸葛長嘯也有派人行動過,另外還有一群不知名的黑衣殺手。
與您長得有七分像的女子還未找到,但是較有名望的煉丹道人,屬下已找到,他三日後便可入京。”
張炎聞言,看着納蘭冰,“冰兒,我們現在要采取什麽樣的行動?”
他故意問道,隻是想轉移納蘭冰的注意力,若是她的心思多放在這方面,也許能好點。
納蘭冰聽到他的詢問,點了點頭,“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入宮見皇後娘娘。”
張炎見她終于開口心中一喜,一向不擅長謀算的他,忙道:“入宮見皇後娘娘?是爲何呢?難道是要從皇後入手,借皇後之力來與皇上鬥嗎?冰兒,我覺得……”
叽裏咕噜的話響徹在納半冰的耳邊,卻沒有得到她的任何回答。
張炎見此眼中的亮光隐沒。
看了眼吃完手中紅豆糕的納蘭冰,他突然一伸手,将他藥箱中的黃蓮放到了她的手中。
納蘭冰順手接過看也沒看,直接就一口咬下,冷冷的繼續吃。
張炎見此五指瞬間緊緊的握成拳頭。一股莫名的怒火和糾結的心疼,一下從心底冒了起來。
一躍而起,他狠狠一巴掌打掉納蘭冰手中的黃蓮,雙手緊緊抓住她的雙肩,怒道:“你到底要怎麽樣?有苦就說出來,心中悲痛就發洩出來,你不要這麽自己虐待自己好不好?好不好?”最後一句,張炎幾乎是痛徹心肺重複的吼出來。
這幾日她一直是這樣,他給她吃什麽,她就吃什麽,他給她喝什麽,她就喝什麽。
好的,壞的,生的,熟的,她喜歡吃的,她不喜歡吃的,隻要他給,她就吃,他不給,她就什麽都不吃,這算什麽,這算什麽啊。
皺了皺眉頭,納蘭冰冷冷的看了難得激動的張炎一眼,面上那冰冷的神情,一絲也沒有變動。就好像在看一個與她完全無關的人。
張炎見此鐵牙緊咬,深吸一口氣對視着納蘭冰大聲道:“他已經死了,你在怎麽樣,他也已經死了。”
“我知道。”張炎話音還沒落,納蘭冰臉色一變,一巴掌扇開了他,眼波一下洶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