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夫人昨日已經到來,于半個時辰之前離開。
而到了現在,便是寶壽道君,持劍進入了此地。
“來了?”
少府主秦瑞麟開口說道:“你的劍道造詣,似乎已經高到了一個難以企及的地步,短短兩三日的光景……究竟發生了什麽?”
寶壽道君緩緩說道:“仙君府衆位劍仙,來到了九鼎界之前,與你一般,獻出了道劍,助貧道在劍道的造詣上面,更上一層樓……如今這第四劍,已有了更高的感悟!”
“……”
少府主沉默了半晌。
他自身作爲劍仙,哪怕成爲了黑暗生靈,依然是以劍仙爲傲。
此前獻出道劍根基,心中經過了多少波折變動,他心知肚明。
而仙君府當中,最是以劍仙爲傲的,莫過于林景堂!
林景堂棄了道劍,必然比他更爲頹喪!
“我仙君府衆位劍仙,還活着嗎?”
“他們當面立誓,獻出道劍之後,會繼續靜心修行,等着貧道以他們的劍,滅黑暗大劫!”
“你能讓他們繼續苟延殘喘,實屬難得。”
秦瑞麟輕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些歲月以來,仙君府隐約成爲了大千世界第一勢力,然而他們失去道劍根基之後,隻怕我仙君府便是大千世界頂尖勢力當中,最弱的一方了!”
“少府主不要忘了,貧道勉強也能算是仙君府的弟子。”
寶壽道君這般說來,繼續說道:“更何況,等仙君從黑暗之中歸來,誰能敢犯仙君府?”
“無須勸解于我。”
秦瑞麟緩緩說道:“你如今的劍道造詣,未必在我父親之下,他老人家的第四劍極爲強大,希望你的第四劍不要讓我失望了。”
“好!”
寶壽道君取出白虹仙劍,看向了深淵之下,說道:“這完整的輪回之劍,請少府主品鑒!”
聲音落下,未等少府主有所回應,他這一劍,已經貫入了深淵之内!
劍光純正,如萬丈瀑布,沿着深淵而下,貫穿其中!
少府主秦瑞麟沒有任何反抗!
鎮世九鼎皆有動蕩!
守護神樹光芒大盛!
而這一劍,穿破了深淵!
——
此時此刻,豐源山,白虹觀。
作爲天尊的蘇庭,正神色肅然,看着原天域的方向。
“這一劍,你擋得住嗎?”
林景堂就在身旁,已經沒有了過往的鋒銳之意,但依然有着漠視世間的冷傲之意。
“擋不住。”
蘇庭說道:“他的成就,已經超越我了。”
說完之後,他看向高位之上的仙君夫人,施禮道:“夫人不必擔憂,寶壽道君這一劍,已經徹底完善大成,一切定能完善!”
仙君夫人輕聲說道:“自遠古時代,大劫興起之後,從無一位墜入黑暗之中的生靈,得以洗清黑暗,重獲新生,歸于大千世界……”
她這樣說來,輕歎了一聲,身側的幾位女子劍仙,也都露出複雜之色。
仙君府的諸位劍仙同樣沉寂下來。
古往今來,墜入黑暗者,如同身死道消,從此之後,再度相見,便是不死不休之仇敵!
仙君府諸位劍仙,也不知在宇宙邊荒當中,誅殺過多少熟悉的親友長輩。
因爲入了黑暗,便隻有吞噬大千世界的執念!
黑暗中的生靈,已經不再是真正的生靈,而是吞噬天地的魔頭!
就連天帝,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而古往今來,繼天帝之後,踏足至高境界的羽化仙君,成爲了大千世界第一強者,但他依然沒能讓任何黑暗生靈,恢複神智,洗清黑暗。
正是因此,少府主被鎮壓于此六十多萬年,今日要面對寶壽道君的這一劍!
隻是寶壽道君的劍,當真可以改變無盡歲月以來的定律嗎?
将黑暗之中的生靈,重新歸還于大千世界?
場中一片沉寂。
熊崽子窩在邊上,摸着下巴,眨了眨眼睛。
工具甲叼着掃帚,剛把大殿清掃了一遍,迎來了這群貴客,此刻累得跟狗一樣,在地上喘着粗氣。
而初代祖師、四代觀主、鄭主事、焦鶴、諸葛司徒等,也都神色肅然。
曾是九霄仙宗掌教的李長老,此刻也看着那一邊,心中暗道:“我九霄仙宗,鎮壓古玄鼎數千年光景,曆代耗費無窮精力,而今道果盡數歸于白虹觀,已經沒有任何好處而言,剩下的全是隐患……若是一切順利,寶壽道君這一劍斬去,無論成敗,九鼎之下鎮壓的那一位,都不會再成爲禍患的源頭。”
沒有了禍患源頭,鎮世仙鼎便再也沒有隐患。
守護神樹根須,已經紮入了鎮世仙鼎當中,内中地龍再也無法翻身!
從此之後,一切太平,九鼎不會再有動蕩!
“這是仙君與道祖,花費了無窮精力,才栽培出來的人物。”
“這一劍不單是寶壽道君的劍,還是仙君、道祖、以及我等合力,所誕生出來的劍!”
蘇庭出聲說道:“我相信這一劍,定能扭轉乾坤!此劍若成,從此之後,我大千世界面對黑暗大劫,便再也不是此消彼長的局面……”
這般說來,其實蘇庭心中也不免歎息。
他同樣是被譽爲大千世界最爲傑出的人物之一,如今更是成就無極盡境。
論起天資悟性,放眼大千世界,他也是絕頂之姿!
但是他卻也一樣對黑暗生靈沒有任何辦法!
唯一的方法,便是斬滅!
——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于原天域當中。
而在青冥鼎所在地界,劍勢浩蕩,遮蔽了一切感知!
過了不知多久,終于有一道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那一道身影,愈發清晰。
衆人目光看去,隻見那年輕道人,神色冷淡,走出了山洞之外。
“隻有一人……”
衆者心中皆沉了下去。
隻有寶壽道君從中走了出來!
而除卻寶壽道君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的痕迹了!
“失敗了?”
蘇庭神色異樣,看向了身側衆位劍仙。
而仙君府這諸位劍仙,都已經将體内道劍,贈予寶壽道君,助他劍道造詣更高一步!
這不亞于是将整個仙君府的命運,賭在了寶壽道君的身上!
若是功成,便可以迎回少府主!
若是失敗,仙君府将一敗塗地!
這一劍的成敗,對于寶壽道君而言,對于白虹觀而言,反而不具有巨大的影響,可是對于仙君府……便是命運的改變!
這是仙君府創立以來,第一次将命運賭在一個外人的身上!
但是這一次,便如此輕易失敗了嗎?
諸位劍仙的神情,皆有萬分複雜!
林景堂眼神稍黯。
仙君夫人一言不發。
而在此時,蘇庭似乎想到什麽,當即伸手一揮。
場中便見一道門戶浮現!
幽冥之門,直通陰世!
内中便是前任大夏國師,如今的陰天子!
“但凡在九鼎界内,一切生死,皆在陰陽之間流轉!”
蘇庭沉聲說道:“少府主接了這一劍,若是得以重獲新生,興許就不在九鼎之下,而是在陰世之間……”
隻見幽冥之門,陰天子神色肅然,刹那之間,翻閱無盡記載,将無窮生靈在這一刻的生死興衰,盡數翻閱。
過得半晌,才見陰天子擡起頭來,越過幽冥之門,看着陽間的衆人,微微搖頭。
“不入陰間。”
“……”
生靈死後,魂魄歸于幽冥,縱然魂飛魄散,也會有一點靈光,進入陰世。
但是在這一刻,整個九鼎界當中,少府主的一絲痕迹,都沒有留存下來!
一劍之下,煙消雲散,毫無半點靈光留存!
衆人心中最後一點期盼,也都在此刻被擊潰。
“走罷。”
仙君夫人語氣稍低,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在她身側,幾名女子劍仙,攙扶住了這位仙君夫人。
場中氣氛愈發凝滞。
隻有熊崽子渾不在意,翻身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邁着小短腿,走出了大殿之外,在守護神樹之下尿了一泡。
“可憐的少府主,當年說過要跟我做生意的……”
熊崽子歎了一聲,抖了一抖,歎息道:“現在老爺吃了仙君府這麽大好處,卻沒有把事情辦成,這生意看似穩賺不賠,可惜以後跟仙君府的生意,不好做了……”
它這樣說着,忽然覺得腦袋上被人敲了一下,當即惱怒道:“别鬧,心情不好着呢……”
咚的一聲!
腦袋上又讓人敲了一下!
“哎呀?我現在可是白虹觀當代觀主,誰敢敲我頭?”
咚的一聲!
“夠了啊!”
熊崽子擡頭看去,罵道:“沒見小爺頭上長角的嗎,待會兒把你手都戳穿!”
它說到這裏,不由得錯愕了一下,道:“尿澆多了,這樹還能開花?”
隻見樹上枝桠末梢,不知何時,長了一個花苞!
而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還在不斷生長。
于是花苞垂落下來,不斷顫動,也就不斷地敲它的腦袋!
“什麽玩意兒?”
熊崽子把花苞撥到一邊,換作過往時候,它還會很好奇,但是現在與仙君府今後的生意來往估計就要到此爲止了,心下正是不爽,憤憤道:“等開花了,送到少府主墳上去……”
啪地一聲!
便見花苞之中,倏忽伸出一隻腳來,把熊崽子踹了個背朝天!
而殿外的動靜,便也引動了殿内衆人!
此刻在白虹觀大殿之内的衆人,無不是修爲高深之輩,甚至有着天尊級的人物。
外邊的風吹草動,根本無法瞞過他們的耳目。
當下無數道目光,彙聚在了守護神樹的花苞之上。
隻見花苞之中,一隻腳踹破了花苞,然後便見一雙手撕開了花苞!
内中跌落下來一人,渾身未着片褛。
隻見此人身材颀長,面貌清俊,眼中黑白分明,清澈靈靜。
他發現自身異樣,心念一動,卻發現依然如舊,忙是扯下花苞,圍在了身下。
“這寶壽怎地這般不靠譜?”
“我以這般方式重獲新生,失去一身道行,化作凡夫俗子,他也不給我準備好一身衣服?”
這年輕人不由得有些無奈,然後便聽得一個稚嫩的聲音。
“我這裏有道袍,白虹觀專屬,上面還有我的圖像,十萬兩銀子一套,可以賒賬啊!”
熊崽子湊近前來,眨了眨眼睛,笑呵呵道:“九鼎界都知道,我做生意,童叟無欺!”
“滾一邊去,你個黑心狗!”
年輕人一腳踹過去,罵道:“你這狗熊黑心透頂,别以爲我不知道……”
啪地一聲!
熊崽子摸了摸腦袋!
年輕人臉色蒼白,竟發現腳上被熊崽子的角給貫穿了。
“瑞麟?”
就在此時,殿中傳來聲音。
仙君夫人神色激動,眼中不由流下淚來。
她身側衆人,也都不禁喜極而泣。
年輕人忙是圍好花苞,然後上前施禮,道:“孩兒拜見母親,見過諸位姨娘……”
他看着林景堂等仙君府劍仙,笑着說道:“我回來了!”
蘇庭面上亦是露出笑意,說道:“辣眼睛!”
說完之後,便見蘇庭伸手一揮,法力凝聚,給秦瑞麟穿上了一套衣裳!
秦瑞麟見狀,松了口氣,看向蘇庭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感激。
蘇庭平靜說道:“十萬兩銀子,回頭還我。”
秦瑞麟哼一聲,然後看向山巅。
隻見山巅之上,一個年輕道人,緩緩走來,面上含笑,看着衆人,說道:“不負衆望!”
秦瑞麟歎道:“還是有些失望的,你奪走了我一身道行,如今我隻是個凡夫俗子。”
百萬年道行,一朝盡廢,修爲全消,化作凡夫俗子,此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寶壽道君攤手說道:“你還是知足些罷,六十多萬年光景,你一身法力都是黑暗劫力,隻能由貧道盡數煉化……能夠把伱一點靈光洗淨,魂魄重生,在這神樹之上再度孕生肉身,便已經不錯了。”
仙君夫人上前來,拉着秦瑞麟左看右看,含淚說道:“不妨事,不妨事,修行之路,重頭再來,以咱們仙君府的底蘊,全力栽培,再過不久,你定能恢複至全盛之時。”
林景堂正色說道:“不破不立,破而後立!經此之後,萬載之内,你定能成就天尊級!”
蘇庭點頭說道:“雖不如寶壽二十來歲成就天尊,但也算是大千世界頂尖人物了。”
秦瑞麟掃了他一眼,冷笑道:“也好過你上百萬年才成就天尊!”
寶壽道君見狀,隻是笑了一聲,而又擡頭看了守護神樹一眼。
七日之内,他要将守護神樹和鎮世九鼎,徹底融合!
原先少府主秦瑞麟在九鼎之下,成爲了九鼎界的缺陷,如今秦瑞麟法相盡去,底下便是空的……他要彌補這底下一切,凝合起來,從此九鼎界便不再有缺憾!
那麽他寶壽道君的根基,便完善無暇!
“有勞蘇天尊動身!”
寶壽道君看向蘇庭,說道:“眼下羽化仙君和清原祖師,進入黑暗源頭,直面天帝!而黑暗之中諸位天尊,皆環伺于側……想來黑暗外圍,我大千世界邊緣所在,已無天尊級人物!”
他神色肅然,說道:“貧道要趁此機會,掃清這些天尊級之下黑暗生靈!有請諸位天尊,合力出手,共同掃清黑暗,還我大千世界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