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邊緣,火焰燃盡。
上千名道門強者各有獲益,但均無一人能夠悟通昔年道祖殘法,場中氣氛不免顯得有些沉寂。
而就在這時,天上墜落一道光芒,砸碎了祭壇,墜入了湖泊,掀起了萬丈波瀾!
在混亂之中,卻聽得一個清澈的聲音響起,帶着些許痛意。
“這什麽地方……天上怎麽還有六個月亮的?”
“……”
所有的道門強者,均是朝着那湖泊中間看去。
隻見湖水逐漸平複,然後在祭壇的碎片當中,有一道人影,浮出水面,然後他趴在水面上,喘息不定,接着目光看向圍繞着湖泊的上千名道門強者,神色一凝,臉上略感錯愕。
場中氣氛顯得極爲沉寂,過得半晌之後,才見那人從水面上站起身來,狼狽不堪,喘息不定。
而此時周邊上千名道門強者,才看得清楚,來人貌約二十出頭,氣機稍顯稚嫩,并無歲月痕迹,但一身氣息竟是淵深莫測,難以揣度。
而這年輕人的身上,竟是穿着道門的服飾,提着一柄鋒芒銳利的法劍,在上千名道門強者的目光注視之下,竟也沒有半分不安與局促,反而顯得極爲平靜,緩緩開口。
“諸位道友,不知此爲何地?”
那年輕道士這般說來,目光掃過衆人,眼神平淡到了極點。
在場道門強者,縱然是陽神境巅峰的存在,對上了他的目光,竟也覺得如同在注視着無盡深淵,心中頓時一空,彷如一腳踏空般,刹那而心悸,幾乎喘不過氣來。
然而就在這時,隐隐作爲道門領袖的老道士,卻神色激動,忽然問道:“這位道友看見了六輪明月?”
寶壽道長聞言,怔了一下,說道:“這麽大的月亮,足足六個,你們一個都沒看見?”
這方地界的道人們,眼神都不大好嗎?
而他掃了一眼,發現這上千名道士,均在煉神境修爲,其中足有二三百位達到了陽神境的層次。
這等陣容幾乎可以比得佛國之中的衆多強者!
而佛國毀滅之前,算是整個九鼎界當中,保存得最爲完整的一方勢力。
在九鼎界之中,天地九境絕無任何一方道門勢力,能夠聚集上千名煉神境的強者。
這裏不是九鼎界?
他這樣想着,卻聽得那道門領袖出聲說道:“不知道友從何而來?”
寶壽道長聞言,神色異樣,片刻之後,才說道:“九鼎界。”
聲音落下,便見湖泊周邊的上千名道士,均是神色古怪,有人露出莞爾笑意,有人露出憤怒神情,有人沉下了臉色,有人則神情平淡,卻也有人神情極度複雜。
這道門領袖的眼神便是極爲複雜的意味,過得片刻,才出聲說道:“道友是在消遣老道嗎?”
寶壽道長聞言,略感不解,說道:“何出此言?”
道門領袖緩緩說道:“此乃九鼎界、道域境、祖庭湖所在,我等身在九鼎界,道友卻說你來自于九鼎界,豈不是消遣我等?”
寶壽道長聞言,當下錯愕了一下,說道:“這裏是九鼎界?”
刹那之間,寶壽道長神色驚疑不定。
寶壽道長可以确認,這裏絕對不是他認知當中的九鼎界!
九鼎界的九境之中,沒有任何一方道門勢力,能夠彙聚上千名煉神境的道門強者!
此刻他頓時想起了剛才以白虹道君之身聽聞初代祖師說的那一句。
他們隻是想回九鼎界!
也即是說,他們本身屬于九鼎界!
“莫非在遠古時代,這九鼎界之中,不止九境之地?”
“這裏依然屬于九鼎界的範圍之内?”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這樣想着,心中掀起波瀾,眼神卻依然平淡,迎向上千名道門強者的目光,淡漠無波。
他往前一步,緩緩走向湖邊,迎着那個爲首的老道而去。
這老道便是當今道域祖庭的領袖,此刻神色凝重,看着走來的年輕道士,他伸手攔下了躍躍欲動的各家道門強者,也擡步走去。
一老一少,兩名道士,相對而立,間隔一丈。
“道友能見世間六輪明月?”
老道忽然開口,這般問道。
“明月就在這裏,爲何不能見得?”
寶壽道長淡淡說道。
“可是老道等人,上千名修成陰神,甚至煉就陽神的道門修行者,卻無一人能見六輪明月……”這道域領袖擡頭看向天穹,說道:“天上隻有一輪明月。”
“……”寶壽道長擡頭看天,怔了一下,然後說道:“确實是一輪明月。”
“……”這道門領袖不由愕然。
“可是湖中有六輪明月。”寶壽道長指着湖水,說道:“月在水中,一分爲六,你等皆不能見?”
“湖中之月?”
這道門領袖朝着湖中看去,隻見湖中倒映着一輪明月。
而上千名道門強者,也紛紛朝着湖水之中看去,仍然見到水中倒映着天穹之上的一輪明月。
可是這個年輕道士卻說水中有六輪明月?
他是當真看見了六輪明月?
還隻是消遣衆人?
但這年輕道士從天而降,從月中墜落下來,他的來曆如此之神秘詭異,而且氣機如此淵深莫測,卻讓衆多道門強者不敢質疑。
“道友可習得我道門無上秘法?”那道門領袖皺着眉宇,這般說道。
“道門無上秘法?”寶壽道長伸手入懷,遞出一卷秘籍,說道:“是指這混源白虹貫日經?”
“……”這道門領袖怔了半晌,不知其意,卻鬼使神差接過了這一卷秘籍,攤開翻閱,露出驚異之色。
“是這一卷秘法?”寶壽道長問道。
“不是。”這道門領袖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不過這一卷秘法,确實品階極高,難以揣度,實在……”
“送你了。”寶壽道長大手一揮,十分大氣地說道。
“這……”
道門領袖不由錯愕萬分,都說法不可輕傳,何況如此玄妙修行之法?
這年輕道士,輕而易舉便将此等道門上等秘法,随手相贈?
他驚疑不定,但下一刻,心中一動,便又說道:“既然道友如此大氣,老道也不是吝啬之人,按道理說……凡我道門中人,修行至煉神境級數,便有資格在祖庭山門之中,翻閱這無上秘法,觀你也是我道門修行者,修爲已在煉神境之上,今日老道受你一卷秘法,也贈你一卷秘法。”
說完之後,這道門領袖伸手入懷,取出一卷殘冊,拱手送上。
寶壽道長見狀,連忙推托,說道:“這如何是好?”
他這樣說着,已經将那殘冊拿在手中,心中覺得這個老道士并不怎麽大方,貧道好歹送上了完整的混源白虹貫日經,可老道士卻送了一卷殘訣。
而寶壽道長接過殘訣,掃了一眼,便有些詫異,細看之下,又覺得萬般高深莫測。
“此法是我道門至高無上的功法,隻是昔年道門劫數,已經殘缺。”
這道門領袖出聲說道:“傳說此法修至圓滿,可以見明月一分爲六,通曉大道,登臨仙境,長生不朽,駐世永恒,可惜已經殘缺……”
寶壽道長最初聞言,還驚異于道門至高無上的功法,直接就贈送給自己,簡直荒唐……但聽得最後一句,他心中當即明朗。
如今這方天地之間的道門強者,無一人能夠修成這殘卷!
而修成殘卷的大圓滿境界,就是明月一分爲六?
可是他寶壽道長未曾修行此法,已經見明月一分爲六!
也即是說,他若是修行此殘法,或許可以達到此功法完整之時的圓滿狀态?
這老家夥是要借助貧道,爲當世道門修補這一門無上秘法?
刹那之間,寶壽道長心中暗罵,真是個老謀深算的狐狸,得了貧道的功法,還要讓貧道爲他們修補功法,簡直不講江湖規矩!
好在貧道給的混源白虹貫日經也是不講江湖規矩的路數!
“既然如此,貧道也來試試。”
寶壽道長這般說來,面上含笑。
而道門領袖則是揮手示意衆人退去,自身也退去百丈,出聲說道:“老道來爲道友護法?”
寶壽道長笑着說道:“有勞了。”
他聲音落下,便取出紫金寶塔,懸在頭頂,光芒垂落,萬法不侵。
那道門領袖見得紫金寶塔,眼神複雜,露出了驚疑之色。
而周邊上千名道門強者,也都神情各異。
與此同時,便見寶壽道長依靠着這一門殘訣功法,望着湖中六輪明月,心中不斷盤算。
此時混沌珠之上,功德金紋浮現出了一行又一行細密的文字!
文字雖然看不清楚,但已經開始比殘卷功法的文字更多!
也即是說,混沌珠之上的功德金紋,可以彌補這一門功法的殘缺方面!
于是寶壽道長也開始修煉這一門功法。
就算這殘法之中,被動了什麽古怪的手腳,但隻要被混沌珠煉化過,其中的一切對寶壽道長都不會任何奧秘,也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在寶壽道長修行此法,初步入門之時,頓時心中震動,忽然擡頭看向紫金寶塔,眼神之中充滿了訝異。
而就在寶壽道長修行道門無上功法的時候,湖邊的上千名道門強者,神情各異,互相傳音。
這位道門領袖,則是神色極爲凝重。
“此法乃是道祖所留,天師如此輕易将此法傳授與一個此前從未見過的年輕道人,是否太兒戲了些?”
“這年輕人适才從天而降,來曆古怪,尚未盤問,就将道門無上功法相贈,任他修行,實在有悖常理。”
“雖說我等知曉,這年輕人一眼便看出六輪明月,極有可能彌補道祖殘法,可是誰能證明他真的看見了六輪明月?”
“就算他能看清六輪明月,但他終究是一個陌生人,我等對他毫不熟悉。”
諸位道門強者均是這般傳音說來,落在了這位道門領袖的耳中。
而這位道門領袖卻微微擡手,說道:“根據祖訓,凡我道門修行者,達到煉神境層次之後,皆有資格獲取這一門功法!”
“而這年輕人明顯也是我道門中人,而且諸位細看,他年歲必在甲子之内,氣機稚嫩,但是一身氣息淵深莫測,誰能與他相提并論?”
“我道門有此天縱奇才,理當賜法!”
“我等雖然不識,但也隻當是孤陋寡聞。”
“目前看來,他有望彌補道祖殘法!”
“我等祭月之禮,他從月中降世,乃是吉兆!”
“你等再細看他頭頂上的那座紫金寶塔,像是什麽……”
這位老天師,緩緩說道:“這是道祖的手筆!”
聲音落下,在場所有道門強者無不爲之震撼,臉色驚疑不定。
而老天師繼續說道:“他大約是道祖派下界來,助我等抵禦妖盟的使者!”
這樣說來,老天師看向衆人,掃過一圈,目光收回,心中暗道:“道域之中,古往今來,不知多少道門修行者,從無一人能夠在甲子之内,修行到了超出陽神層次的境地!此人來曆神秘,出身絕非尋常……他絕不是這道域的人!”
不是這道域的人,必然是此界之外的人!
來自于此界之外,要麽是道祖的使者,要麽……是九鼎内界!
但無論如何,此人的修爲确實是深不可測,就算聚合在場上千名道門強者,隻怕也未必能夠将之拿下!
就是不知道,這樣年輕的至強者,在修煉了道祖之法後,能否支撐起當世道門,抵禦住妖盟之主?
就在老天師這般思考的時候,九鼎内界當中,西元境所在。
初代祖師揉着眉宇,一臉爲難。
而在他面前,是白虹道君。
“弟子已經掉到了道域所在,那裏絕不是天地九境之一,但他們也自稱是九鼎界!”
白虹道君出聲說道:“祖師先前說過,他們隻是要回到九鼎界,這話總該給弟子一個解釋罷?”
初代祖師無奈道:“天氣剛好,很快就會不好,有些話咱們回山再說,你還是先去見一下老六罷,國師剛才告訴它,你已經死了……”
作爲白虹觀第六代觀主的熊崽子,此刻渾渾噩噩,蹲在道觀之前,拿着樹枝畫着圈圈,嘴裏喃喃道:“沒道理啊……我家老爺那麽怕死的一個人,怎麽會不管不顧,在佛國的大門口攔住第一天魔,然後就被佛國一塊兒埋了?按道理說,我家老爺應該撒丫子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的……”
就在剛才,國師告訴它,佛國崩塌了,寶壽道君隻怕已經葬身于佛國湮滅大勢之中。
它心裏是不信的,怎麽想都沒什麽道理。
禍害遺千年,老爺這樣的禍害,不得是要永恒不朽?
“老爺沒理由翹辮子的……”
小熊仔這樣想着,感受着體内的劍氣依然存在,又松了口氣,但已經憋不住了,隻得往前尿了一泡。
嘩啦一聲,洞破虛空!
然後便見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鶴發童顔,長須及胸,須眉潔白,刹那之間被尿沖了一臉……然後白發掉了,白胡子也掉了,眉毛也掉了。
然後就見一個相貌清俊,卻滿面尿水的年輕道士,渾渾噩噩地站在眼前。
正是前來開導小熊仔的白虹道君祖師,剛一現身就直接被尿了一臉,變成了寶壽道君的樣貌。
小熊仔怔了一下,面色大變,轉身就跑,但身子一輕,被提了起來,它小短腿瞬間騰空,不斷亂蹬,慘嚎道:“老爺……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尿你一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