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珠綻放光芒，顯得柔和溫潤，如月華薄紗。
柔和明亮的光芒，籠罩寶壽道長識海的每一處所在。
然後這一尊萬丈真龍，便徹底凝滞住了！
它巨大的眼眸當中，充滿着震撼與驚異！
接着萬丈真龍之軀，便在混沌珠的光芒之下，瓦解消散，化作了無數光點，灑落在了識海之中。
“就這？”
寶壽道長背負雙手，笑道：“就憑一縷氣機，借助地龍之血，就想奪舍了貧道？”
他以鎮靈戰法，顯化出混沌珠的虛影，便能夠以陰神巅峰的修爲，鎮壓青冥州的地龍！
這是九霄仙宗傾盡一宗之力才能鎮壓的災禍！
而如今在識海之中，乃是真正的混沌珠！
這神威無盡的真龍，便在頃刻之間毀滅，融于識海之内，并被混沌珠所吞噬！
地龍之血化入肉身，而具有未知存在氣機的地龍虛影也被混沌珠擊潰而化入識海，增強了他的陽神！
可惜這僅僅隻是一縷氣機，并不能直接斬殺對方的本身，也掠奪不到神通！
“不過如此。”
寶壽道長這般念了一聲，心神外放。
接着便見白虹觀之中，寶壽道長睜開雙眼，對上了初代祖師的目光，
“如何？”初代祖師神色凝重，手中已經積蓄了法力。
“祖師無須擔憂。”寶壽道長笑着說道：“仍然還是弟子。”
“這地龍之血？”初代祖師臉色微變。
“内中蘊藏了那未知存在的一縷氣機，但凡吞服地龍之血的生靈，都會被它擊潰意識，取而代之，成爲它在世間行走的化身。”
寶壽道長這樣說來，感歎道：“不愧是讓初代神皇都爲之重傷的恐怖存在，僅僅是一縷氣機，便擁有可以奪舍陽神境巅峰修行者的底蘊！換作一般的陽神真人，十有八九已經被他得逞，也就是弟子不一般，憑着這些年努力勤勉的修行，而打下了穩固根基，沒有被它得逞！”
“……”
祖師沉默了半晌，然後才道：“這一尊從遠古就被鎮壓在仙鼎之下的未知存在，隻在神庭的典籍之中有過記載，知曉初代神皇曾經進入深淵之下，重傷而歸！但除卻這一點記載之外，沒有任何關于‘祂’的線索！老夫認爲，應是你将鎮世鼎也都一并鎮壓住了，才導緻‘祂’有了喘息之機，得以與進入其中的穿山甲交流，并且他想要借機将你意識擊潰，取而代之，從而行走于世！”
寶壽道長點頭說道：“畢竟不知多少萬年沒有在人世間行走過了，有這種想法倒也可以理解，不過‘祂’就隻是一縷氣機，便具有可以吞食巅峰陽神的力量！弟子在想，‘祂’的本體會有多強，而當年煉制出鎮世九鼎，将‘祂’鎮壓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遠古存在呢？”
祖師停頓了片刻，忽然看向寶壽道長，說道：“天氣很好。”
寶壽道長目光倏忽一凝。
初代祖師若是對此一無所知，那麽他老人家會搖頭，可是他現在卻說了一句天氣真好。
也就是說，初代祖師知曉其中部分隐秘？
隻是因爲有所顧忌，此時不好開口？
“古往今來，若論有誰對鎮世鼎最爲了解，并且對‘祂’最爲熟悉，莫過于初代神皇。”
祖師微微撫須，緩緩說道：“當年老夫在替初代神皇護法時……咳咳，在翻閱神庭留下來的典籍時，增長了一些閱曆……”
寶壽道長徹底陷入了沉默之中。
替初代神皇護法？
雖說神庭後世曆代神皇，其實都是初代神皇的意識，但之前祖師提及曆代神皇時，依然是用三代神皇與四代神皇來稱呼！
也就是說，祖師所說的初代神皇，并不是後世曆代神皇，而是真正初代神皇的本體？
初代神皇隕落于九千年之前，那麽眼前的白虹觀初代祖師，豈不是活了至少九千年？
不對，九千年前，他就有資格爲初代神皇護法，當時他的修爲一定不低，那麽他老人家究竟多少歲了？
“萬歲爺？”寶壽道長遲疑着道。
“……”初代祖師擡頭往上看。
“您老人家頭頂上是房梁，看不到天。”寶壽道長揉了揉眉宇，說道：“不過今天的天氣，确實很好，弟子明白的……”
“其實以往天氣一向都不好。”初代祖師感歎道：“自從神皇重傷歸來之後，天氣就很好了。”
“您老人家的意思是？”寶壽道長沉吟道：“所謂的‘天譴’，過往其實沒有，乃是因爲初代神皇進入鎮世鼎之下的深淵，重傷歸來之後，帶出來的某種東西？”
“說話要謹慎，天氣陰晴，知曉便是。”初代祖師正色道。
“明白。”
寶壽道長頓時明悟，不要提及“天譴”二字。
初代祖師很忌諱提及這兩個字，似乎也很忌諱聽到這兩個字。
又或者說，這兩個字本身就是忌諱，隻是初代祖師更爲敏感，萬萬不能貿然提及，而他寶壽道長雖然可以提，但過多提起這兩個字眼，依然不是什麽好事。
“天氣是什麽樣的存在？”
寶壽道長繼續問道：“是一件充滿忌諱的寶物？還是類似于中元境‘大道’一樣的存在方式？又或者是以另外的形式存在？”
初代祖師擡首朝着天上看了一眼，然後才低下頭來，看着寶壽道長手中的地龍之血，問道：“關于這九滴地龍之血，你打算如何處理？”
寶壽道長聞言，直接一口悶，将九滴地龍之血，全數按進了口中。
“你……”初代祖師不由一驚。
“無妨。”寶壽道長笑着說道：“這地龍之血當中有着‘祂’的氣機，就連陽神巅峰真人都吞不下，也就無法賞賜給本門後輩了，就讓弟子親自服用了罷，反正也撐不死的！”
“你不要輕視‘祂’！”初代祖師正色道。
“弟子很重視‘祂’。”
寶壽道長含笑說道：“近來弟子勤學苦練，再有這十滴地龍精血，以及剩下的龍元參，足夠再閉關一回，晉升一層境界了。”
他若再進一步，就是僞仙境第三重天！
他揮了揮手，又交代小熊崽子和工具甲，過些天去九霄仙宗走一趟，旋即便進入了房中。
唯獨初代祖師，神色變幻，十分異樣，低聲道：“世間修行人，到了陽神境巅峰，已經無法再進一步！可是他沒有以身融合道果碎片，是如何超出了陽神境之上，達到僞仙境的？”
更令初代祖師感到茫然的是，這小子的僞仙境，竟然可以提升？
世間的先天神聖，自誕生以來，基本便都是超出陽神之上的僞仙境存在，可是他老人家也從未聽說過有哪一尊仙神，是可以提升修爲的！
因爲古往今來，在所有修行者以及先天神聖的眼中，以身合道，成就真仙，就是唯一晉升的方式！
可是這小子勤學苦練，加上十滴地龍之血和龍元參，就可以再度晉升一層？
這簡直是無法想象！
但想起這小子才年僅二十，初代祖師震撼的心裏，開始逐漸麻木了。
而就在此時，便聽得旁邊工具甲小聲說了一句：“老爺又要突破了啊。”
接着又聽熊崽子稚嫩的聲音中，充滿了嫌棄之意，道：“瞧你大驚小怪的，老爺不就是提升一下修爲嘛，真是沒見識。”
初代祖師總覺得它在說自己沒見識，又實在想不通自家道觀傳承後輩之中怎麽會出現這樣一個妖孽，不由得撓了撓頭。
與此同時，青冥州命脈所在，鎮世鼎之下。
地龍仍在沉眠，一切寂靜。
深淵幽暗深邃，仿若無窮無盡。
而就在這時，想起了一聲疲憊而滄桑的歎息，低語了一聲。
“十滴地龍之血，十縷氣機，全都滅了？”
“前次見他，不過陰神巅峰，就算他天資絕世，陰神已經成就了陽神，也不該抵擋得住本座的侵蝕。”
“莫非是有合道的真仙出手，毀掉了這十滴地龍之血？”
“可惜了，時隔無盡歲月，本座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或許可以擁有一具化身，行走于人世間，便被掐滅了希望。”
“不過，再有百年，地龍會繼續蘇醒，他應該還會再來。”
“不急，不急。”
這一道聲音，漸漸低沉，漸漸消去。
深淵之下，再度陷入了死寂當中。
而此時豐源山白虹觀之中。
寶壽道長在自身的識海當中，斬滅了九尊地龍！
其實讓外力進入自身識海，是最具有優勢地利的，但同時也是最危險的！
這就好比是兩國之戰，主動把對方的軍隊迎入了京城，将戰場放在了皇宮之中！
不過寶壽道長仗着混沌珠，有恃無恐，識海半點未損，鎮滅了一切外力！
如今地龍之血洗煉肉身，讓他單憑體魄，就可以生生打死一頭陽神境巅峰的大妖王！
而具有未知存在法力玄機的地龍虛影毀滅之後，在穩固自身識海的同時，也将他的陽神壯大到了更高的境地！
“把剩下的龍元參吞服了，大約就能沖破僞仙境的第三重天。”
“如果龍元參的助力還不夠，就隻能去釣魚，釣出陽神境的魚，必然是足夠了。”
“道觀之中的龍元參不夠了，還得讓工具甲盡快去九霄仙宗。”
寶壽道長這樣想着，将龍元參一口吞服了下去，運使混源先天白虹貫日真經，将之煉化！
而與此同時，他其實也在考慮着，如果用冥河咒術，借助剛才地龍之血的那一縷氣機，能否咒殺對方？
但是經過一陣思考之後，他終究搖了搖頭。
且不說能否奏效，就算能夠對‘祂’造成威脅，那麽造成的反噬呢？
‘祂’比之于合道真仙還要強大，自身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僞仙境三重天的弱冠少年道士，就算有混沌珠作爲依仗，反噬也必然是極爲可怕！
更重要的是，這一縷氣機依附在地龍之血上面，咒殺了‘祂’的同時，也就咒殺了地龍！
若是再加上地龍這尊先天神聖的隕落，反噬的後果又是何等沉重？
地龍一旦隕落，青冥州山崩地裂，災禍延綿，哀鴻遍野，又要有多少百姓遭殃？
這不由得讓寶壽道長歎了一聲，心道：“看來隻能今後親自去斬‘祂’了。”
這樣想着，他沉入心神，開始沖擊僞仙境第三重天。
與此同時，他在古墟仙神墳冢的化身，也在木舟渡船之上，臨近了幽冥界碑。
大河浩蕩，波濤洶湧，然後河水是陰森碧青色的，而浪濤是陰厲凄嚎聲的。
木舟沿河而下，除了鬼哭神嚎的浪潮之聲，沒有其他的聲音。
幽冥接引使沉寂無聲，規則所限，更如一具木偶。
寶壽道長則是問完了話，自知得不到回答，而靜坐于此，實際上他是因爲真身在斬殺地龍虛影，并且在嘗試突破僞仙境第三重天，所以才沉寂于此，減少分神，讓真身更加專注。
當然，除此之外，也是因爲他寶壽道長本身就低調内斂，沉默寡言，謙遜少語，爲人禮貌，性喜安靜。
過不多時，木舟靠岸停下。
幽冥接引使依然沒有開口。
但是寶壽道長朝着岸邊看了一眼，隻見河岸邊上，豎着一座石碑，古樸滄桑，痕迹斑駁，看不清文字。
“這裏就是幽冥界碑了？”
寶壽道長不禁問了一聲，但是沒有得到幽冥接引使的回應。
但是寶壽道長知曉他礙于規則秩序，不能回應，也就不以爲意，抱着與人爲善的态度，沒有半點不悅，而是直接躍上了河岸之上。
可是就在這時，卻見那幽冥接引使，倏忽伸手，将自身斬去一臂！
嘩啦一聲！
那臂膀化作一片青水，灑落在了木舟之中。
直到這時，他才擡頭看向寶壽道長，緩緩說道：“一百三十萬裏的長河，是使者從誕生到毀滅的道路，本該平靜而無波瀾的旅程，因你而多了一些精彩，倒也不錯。”
他忽然伸手，摘下鬥笠。
而鬥笠之下，赫然是個枯槁的面容，仍然面無表情。
但眼神之中，似乎有些波動。
“你斬去一臂，自己來付出代價，就是爲了跟貧道多說這麽一句話？”
寶壽道長皺着眉頭，詫異地道。
幽冥接引使沒有再回應，重新戴上鬥笠，駕着木舟，順流而去。
他将在葬生河的盡頭，徹底破散，重新分解，化作仙神的殘念意識。
而在葬生河的源頭，仍然會有以仙神殘念意識重聚而誕生的幽冥接引使，但那已經不再是他了。
“一路好走。”
寶壽道長揮了揮手，神色平淡，在葬生河有着無數的殘念與意識，每一次重組都是不同的碎片，造就出來的幽冥接引使或許會相似，但不會有相同。
眼前這一位，是再也見不到了。
他這樣想着，往前走去。
這是葬生河的另一邊河岸，象征着幽冥界的地方。
而這痕迹斑駁，看不清文字的石碑，就是界碑。
“材質古樸，質地堅實，是足以煉制仙寶的材料，曆經一萬三千年而未損毀，好東西啊！”
寶壽道長眼睛一亮，雙手抱住界碑，法力運轉！
轟隆隆聲響！
天地動搖，震顫不已！
虛空都迸出了裂縫！
片刻之後，才見寶壽道長神色複雜地放手，低聲道：“以貧道僞仙境的力量，居然拔不出來？”
他這樣想着，深吸口氣，看了這幽冥界碑一眼，憤憤拂袖而去，怒道：“晦氣！這墓碑一樣的玩意兒，擺在山門前也不吉利，弄得這麽堅實，跟誰稀罕似的！”
他越過界碑，進入了前方。
恍惚之間，天地變幻，乾坤倒轉，荒涼而死寂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樣的灰暗氣息，乃是仙神隕落之後的死氣，充斥着陰冥怨氣，可以讓任何煉神境以下的修行者，在刹那之間，魂飛魄散！
而寶壽道長掃了一眼，神情依然平淡。
這就是葬着上古無數仙神存在的幽冥界，也就是真正的仙神墳冢！
當年的神庭，曾派人探查過這裏，而後來的大周王朝以及大夏王朝，包括世間三大仙宗、兩大聖地、古墟三十六魔宗等等勢力，其實都來過這裏。
隻是進入這裏的修行者，哪怕強如陽神真人，也沒有生還的！
所以這裏是古墟真正的禁地，讓各方勢力都束手無策的地方！
這裏究竟有着什麽樣的危險？
關于這一點，初代祖師也沒有記載，因爲他老人家在冊子中寫着，當年進入幽冥界的那位德高望重的不知名的前輩，是帶着初代神皇的遺骨而來，憑着初代神皇的仙體餘威，趨吉避兇，萬邪不侵，所以壓根沒有遇上危險。
“危險？”
寶壽道長很是好奇，畢竟他這是化身，所以他不怕死。
而且他也不認爲自己這一具堪比僞仙境的化身，會輕易毀滅。
若是面對上古的仙神，他自然要小心謹慎，但面對仙神的墳冢，僞仙境的修爲，怎麽說也應該足夠自保了。
正在這麽想着，他眉頭微皺，忽然聞到了血腥氣。
沿着血腥氣，他化作一道金光，刹那而去。
就在前方不遠處，殘垣斷壁的遺址之處，倚着一個人，身軀殘破，血流如注，但他居然沒死，隻是奄奄一息，但顯然已經回天乏術。
寶壽道長見狀，停下遁光，神色肅然。
“章之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