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州直轄域。
院中的年輕女子,盈盈起身,舉止優雅,身姿優美。
“京城方面,出了變故。”有一名老者,進入了院中,低聲說道:“獵妖府主親自出手,我們在京城中的人手,折損殆盡,趙先生也隕落了。”
“獵妖府主?”女子蹙眉道。
“國師的手筆。”老者神色複雜,低聲說道:“更重要的是,趙先生的書童被生擒了,當初趙先生來時,這書童是伴随左右的,他認得這裏。”
“換地方罷。”年輕女子輕聲道:“袁嘯舟必死無疑,這次也見到了那道士,暫時不必在停留于青冥州了。”
“袁嘯舟?”老者不由錯愕,道:“他隕落了?”
“暫時還沒有消息,但他活不了。”年輕女子輕笑了聲,說道:“那道士此行來青冥州,卻将白虹仙劍,留在了豐源山,總不至于是将仙劍留給袁嘯舟罷?他留下白虹仙劍,必是有十足把握,能劍斬袁嘯舟!想來再過兩日,袁嘯舟的死訊,便會傳遍整個大夏王朝了!”
“這個道士,您覺得怎麽樣?”老者不由得問道。
“本領深不可測,性情捉摸不定。”年輕女子微微搖頭,說道:“白虹觀的前一任掌教,顯然是突遭變故而隕落,并未将白虹觀秘辛告知于他,如今他對我等,并無善意。而且,當時亭中若是我真身,他隻怕是已經出劍,這道士敵意頗重,還不到跟他合作的時候……”
“都說他萬古奇才,谪仙當世,連國師年少時都比不得他。”老者歎息了聲,說道:“若能将他收服,未來咱們大周王朝,便能有一座撐天的支柱!好比大夏王朝有這位國師坐鎮,沉穩得幾乎不可撼動,連仙殒之兆,天降災劫,都沒能真正動搖大夏的根基!”
“國師将要死了。”年輕女子淡淡說道:“沒有國師鎮壓,大夏必将分崩離析!至于這道士,他注定與大夏王朝,不能爲友!”
“國師正值盛年,盡管近來身受重傷,但仍是無可撼動的存在,傷勢也不至于讓他殒命。”這老者低聲道。
“正因爲鼎盛之年,所以國師才會死。”年輕女子歎息了聲,說道:“大夏皇室的老不死,撐不住歲月消磨,壽元将近,他們一旦壽盡而亡,皇室便壓不住國師,在他們眼中,無論國師是否忠于皇室,終究是颠覆社稷的威脅。而且京城的五大紫衣當中,已經有人盯上了這小道士……”
“若有必要,讓我們的人推波助瀾一把?”老者低聲說道:“聽說這道士,當初曾一怒之下,不管不顧,斬了廣山域獵妖府的金衣斬妖吏杜興,又在劍斬蛟龍之後,與圍殺蛟龍的十三位金衣斬妖吏撕破顔面!我們在獵妖府也有人手,若推上一把,定可以讓道士與大夏獵妖府,徹底撕開臉面……”
“暫時不要妄動,如今執掌青冥州獵妖府的,當今獵妖府主親傳弟子,他與道士關系不錯。”年輕女子微微搖頭,又輕聲道:“當務之急,搜尋吞陰山掌教,先取坤字令……等拿到坤字令後,這道士手中的白虹仙劍,再另想方法。”
“那我們搬離此處,去往哪裏?”老者問道。
“京城。”年輕女子淡淡道:“趙先生的書童,知道我們可以去的很多地方,所以那些地方都不能再去,而換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則全無根基,難以立足,也沒有必要。想必獵妖府也不會料到,在趙先生隕落之後,我們反而到了他們的眼皮底下,接起了趙先生的擔子。更何況,吞陰山掌教的真身,多半是藏于京城之中,我們要取回坤字令,也須得往京城走一趟。”
“那這個道士呢?”老者問道。
“給他送了一份小禮。”年輕女子眼眸黑白分明,略有戲谑之意,道:“畢竟也算自家人。”
——
此時京城之外,山林之間。
隻見一人背負雙手,仿若俯視衆生。
天邊忽然飛來一道烏光,赫然是一隻黑色的紙鶴。
而紙鶴落在了他的手中,攤開了來,内中有一個寶袋。
“可惜那一座寶塔,沒能取回來。”
吞陰山掌教歎了一聲,輕聲道:“本座是否太謹慎了些?”
他若有魄力一些,真身前往豐源山,那麽此行不但可以取得紫金寶塔,還能獲得白虹仙劍。
其實,就算那寶壽道人坐鎮豐源山,憑他真身本領,也都可以不懼。
可是他一向惜命,行事從來不願動用真身。
此次錯失大好良機,心中難免有幾分不甘與遺憾。
但是袁嘯舟進入大夏之後,其他所獲,都在這寶袋之中。
他前次已經奪了一枚神異令牌,至今看不穿其中究竟。
這一次……他打開了袁嘯舟的寶袋,清點了一番,略感失望。
這寶袋放在其他煉神真人手中,必然是歡喜若狂,内中确實有不少寶貝,甚至還有袁嘯舟此前的看家法寶。
在袁嘯舟得到白虹仙劍之前,此寶就是他仗之橫行的底氣!
隻是落在吞陰山掌教的眼中,這些東西固然價值不低,但都不值得高興。
“看來袁嘯舟手中,最好的三件寶物,還都是從大夏境内尋得的。”
吞陰山掌教,念了一聲,如今他得到了其中一枚令牌,但是餘下兩件寶物……白虹仙劍與紫金寶塔,都被那豐源山道士所獲。
他歎息一聲,忽然怔了下,從寶袋之中取出一個玉盒。
他皺着眉頭,打開了玉盒,卻見這是一門功法。
“混源白虹貫日經?”
“這是什麽功法?”
“這個玉盒莫非是從白虹觀盜出來的?”
“難道這就是袁嘯舟無緣無故,重返豐源山送命的根源?”
吞陰山掌教忽然眉宇一挑,袁嘯舟修行的吞陰山鎮派功法之一的萬源神書,世間頂尖功法!
袁嘯舟不惜以身涉險,就是爲了去豐源山盜取一門功法?
他更覺詫異,忽然翻開混源白虹貫日經,隻掃了幾眼,便露出凝重之色。
又繼續看了幾眼,他神色已經逐漸嚴肅。
此功法比萬源神書,更高一籌!
比之于自身修行的功法,也要更勝一籌!
不單修行法力,更錘煉肉身,本領無形之間,單從這一點,就可更進一步!
“難怪那個小道士,年紀輕輕,已是煉神巅峰,而且他的戰力還淩駕于煉神之上!”
吞陰山掌教低聲道:“他奪取仙劍之前,就已具有掌教級戰力,是因爲……這一門功法的玄奇?若論此法品階,隻怕是仙家功訣!”
縱然是吞陰山掌教,都不由得心頭震動,但無奈自身所學是吞陰山功法,也不可能轉修此功,當下搖頭。
但這才搖頭,他忽然想起一事。
袁嘯舟爲何拼了性命,也要盜取功法?
若不能轉修功法,他何必涉險?
難道袁嘯舟可以轉修此功法?
“……”
吞陰山掌教略有沉吟,他不敢輕易嘗試,忽然伸手一按。
手中紙鶴,化作一道烏光,瞬息遠去。
過不得半個時辰,就見這道烏光,帶回來了一個孩童。
他伸手一揮,動用的是造化奪靈術,直接操縱了這個孩童的身軀,開始修煉吞陰山功法。
這位掌教級的人物,有心操縱,拔苗助長,不理根基虛浮之弊端,隻在小半個時辰後,這個孩童,便修成煉精境。
然後他心念一動,操縱這孩童身軀,轉修混源白虹貫日經。
片刻之後,他神色漸有變化。
“修行吞陰山功法之後,再來轉修此法,竟然圓轉如意,全無阻礙?”
吞陰山掌教低聲自語,念道:“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法門?可是……”
他頓了片刻,然後吐出口氣。
他終于明白,爲何袁嘯舟不惜以身犯險,前往豐源山盜取功法。
看來此次前往豐源山,也并非一無所獲,至少在袁嘯舟的寶袋之中,有着這麽一門……淩駕于吞陰山所有法門之上的曠世功法!
——
與此同時,寶壽道長已經回到了豐源山。
剛到山上,便見小熊仔一路小跑下山,哭着喊着讓人給欺負了,有個狗娘養的吞陰山掌教,上山打劫,搶了寶袋。
孟山君上前,伏低身子,搖着虎尾,低聲道:“老爺,吞陰山掌教來了一具化身。”
寶壽道長微微皺眉,前次袁嘯舟來犯,吞陰山掌教便出過一具化身攔路。
雖是化身,但以仙術施展,卻也同樣具有掌教級戰力。
對于此法,寶壽道長至今念念不忘,所以他一直關注吞陰山掌教,時刻放在心上,日思夜想,輾轉反側。
他留下白虹仙劍,并附上自身法力,又給小熊仔留了一道劍氣,是用來對付袁嘯舟的。
但是斬殺袁嘯舟之後,餘力再要對付一位掌教級的存在,确實有些不易。
“能驚走吞陰山掌教的化身,已經算不錯了。”
寶壽道長緩緩說道:“寶袋暫時寄存在他手中,日後再取回來便是了。”
孟山君再度開口,說道:“袁嘯舟盜取的功法,也在寶袋之中,被吞陰山掌教取走……本門秘傳功法外洩,是否會有隐患?”
寶壽道長看了它一眼,忽然笑道:“這不是很好?”
孟山君頓時想起當日被寶壽道長一念鎮壓的場景,心中頓時一凜。
而在此時,道觀之中,又出來一人,正是星羅觀弟子徐影。
“掌教,孟秋情況不妙。”
“貧道去看一看。”
寶壽道長進入道觀之中,隻見那名爲孟秋的弟子,躺在床上,氣息微弱。
肉身無恙,但魂魄散亂。
袁嘯舟隕落時,陰神破滅,那一縷陰神法力也爲之消散,動蕩了這孩子的魂魄。
好在孟山君這頭老虎,也是吞陰山出身,精通煉魂之術,将他魂魄聚攏,才沒有煙消雲散。
“魂魄……”
寶壽道長頓時想起一物。
閻羅殿衆人來襲之前,小熊仔吃了一隻野鳥,後來寒氣爆發,茅房中多了一物,對魂魄有用。
他沉吟片刻,将那幽魂玉取來,運使法力裹住,放在他口舌之下。
此物能滋養魂魄!
然後他取過兩枚銅錢。
這是陳三水行善積德的成果,也即是功德金錢。
陳三水前後送來了不少功德金錢,多數被寶壽道長煉化到了混沌珠之上的功德金紋之中,但還是留了十餘枚。
這兩枚銅錢,分别放在少年的手中。
“近來好生照料,性命應該無憂,但醒來之後會如何,全憑他的造化。”
寶壽道長微微搖頭,看着徐影,說道:“他被煉神巅峰的邪道真人施了法術,如今能存得性命,已經算是幸事。”
在此之前,他跟孟山君商議過,如何處理這個孩子。
當時隻得出兩個結果。
不留全屍,或者留個全屍。
至少如今還保住了性命。
徐影躬身,應了一聲。
寶壽道長看了鬥法的場景痕迹,輕出口氣。
而孟山君已經将袁嘯舟的頭顱叼了過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袁嘯舟的面貌,經如青年一般,隻有眼睛,渾濁不堪,顯得滄桑。
就連孟山君,此前都不曾見過袁嘯舟的真容,未想他第一次顯露真容,已在身死道消之後。
寶壽道長靜靜看着這個頭顱,從他斬殺妖道秋風開始,就得罪了袁嘯舟。
此後白羊縣一案,有袁嘯舟的痕迹,而永堯河、杜興、赤玄蛟龍等等事情,都跟袁嘯舟息息相關。
時至如今,他才斬殺了這個一直藏在陰暗之中的老怪!
他笑了聲,揮了揮手,示意孟山君将他頭顱帶走封存,過兩日送上青冥州獵妖府,換取賞錢!
然後他才吐出口氣,神色略感複雜。
“袁嘯舟倒是當真狡詐,借那一名紅衣斬妖吏之手,劫奪車隊,引走貧道。”
“貧道此去,必将深陷于獵妖府與顧玄宗,一番糾纏之下,不說大戰沖突,就算查探此案,也須幾日光景。”
“他得知貧道出現在了青冥州,才動身來了豐源山。”
“沒有貧道坐鎮,豐源山敵不過他這煉神巅峰真人。”
“這老鬼做事,确實是成精了。”
寶壽道長心道:“若不是因爲察覺了孟秋的異常,貧道也不會想到是他圖謀豐源山,而特意留下白虹仙劍,也不會特意讓小熊仔腹中藏劍。”
這老鬼一向不願親自出手,但手下弟子與同謀妖魔接連被寶壽道長斬殺,不得不親自出馬,也算他命數該絕。
而寶壽道長在孟山君手中,接回了白虹仙劍,同時也接到了紫金寶塔。
這就是白虹觀傳承寶物之一!
他将紫金寶塔,放在手中,仔細打量。
寶塔一十三層,材質不明,但堅不可摧,呈紫金光澤,氣息幽深莫測,顯得玄妙無窮!
袁嘯舟得寶之後,晉升煉神巅峰,而且他謀劃這許多事情,都極有可能是他在寶塔之中,得到了什麽線索!
外界都在傳言,袁嘯舟身具仙緣!
白虹仙劍、紫金寶塔、坤字令!
具有仙緣奧秘的,極有可能就是這一座紫金寶塔!
寶壽道長當即吩咐一聲,衆人不得叨擾,他便持紫金寶塔,歸返房中。
隻見他盤膝而坐,将白虹仙劍橫于膝上。
然後他雙手托住紫金寶塔。
随着法力灌注其中,一十三層紫金寶塔,層層泛起光芒。
每一層光亮,他都留下了法力的烙印!
“寶塔上有袁嘯舟的法力痕迹,他似乎也曾經嘗試煉化紫金寶塔,但不知是否成功了?”
袁嘯舟已經隕落,陰神消散,就算煉化成功,此時烙印也應該消散一空了。
寶壽道長這樣念着,法力繼續灌注進去,一層又一層,煉化紫金寶塔。
而當他的法力,灌注到第九層時!
第九層驟然放光!
寶壽道長頓覺恍惚!
天地變幻,這裏茫茫無盡,混沌不明,已不在道觀之中!
紫金寶塔矗立在這無盡虛空之中。
寶壽道長驚覺自身陰神已經離體,就淩空站在寶塔之外,而在他眼前,就是寶塔第九層!
然後便聽寶塔之中,傳來一個蒼老而欣慰的聲音。
“徒兒,是你來啦。”
“嗯?”
寶壽道長聞言,不由心頭一震!
老掌教隕落,按道理說,陰神消散,一切都已破滅!
這紫金寶塔,竟然萬分玄奇,保留了他一縷陰神?
而在寶壽道長萬分震驚的同時,他法力卻也沒有停頓,繼續傾注其中,欲要煉化紫金寶塔第九層。
但下一瞬間,第九層所在,光芒大盛。
然後便聽得蒼老聲音,驟然爆發一聲怒喝。
“非本門弟子,妄圖窺探,找死!”
咻地一聲!
還不待寶壽道長反應過來,就見第九層之中,迸發出一道劍光,萬分絢爛,淩厲無匹!
隻見劍氣凝聚,瞬息穿破虛空!
這一劍瞬息而至,避無可避!
縱然是以寶壽道長的本領,都有一種凜然悸動之感!
這是他穿越以來,遭遇的最強一劍!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強烈的危機之感!
混沌珠驟然轉動,寶壽道長陰神歸位!
然而他眼瞳一縮,卻發現這一劍不單指向陰神!
這一劍從紫金寶塔迸發,也直指肉身,刺向眉心!
這一劍要将他頭顱穿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