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裁判愣在那裏,不知該判鄭大用犯規,還是該判鄭大用獲勝。
擔任比武司儀的夏普蘭,對此也難以抉擇,下意識朝着觀衆席的王太後看去。
安妮王太後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判鄭大用犯規,那會顯得法國王室沒氣量。如果判鄭大用獲勝,王室衛隊長一個回合就落敗,這又顯得法國王室衛隊太垃圾。
鄭大用笑着掀起面盔,騎馬奔至夏普蘭面前:“計分吧。”
騎士比武還有一種規則,落馬者不會直接敗北,而是像騎槍斷裂一樣扣分。這種規則多用于小型比武,無數觀衆跑來看熱鬧,而打架的就那麽幾個,總不能剛剛開始就結束了,因此落馬之後還會起來繼續打。
鄭大用既然代表中國參賽,當然要了解情況。
之前幾天,甚至還在臨陣磨槍,适應這種特制的脆木騎槍。
聽到翻譯之後,夏普蘭連忙去請示王太後。
安妮王太後覺得此舉可行,中法兩國都不會失了面子。她微笑看向場中的鄭大用,覺得這個中國騎士很好,不但騎術高明,而且還懂得變通。
納瓦拉已經被隊友扶起,得知比賽還要繼續,他第一反應就是把盾牌的皮帶解了。
估計從此之後,歐洲的騎士比武,要麽修改規則不能拉扯皮帶,要麽騎士盾牌就直接不挂皮帶。
跟達達尼昂一樣,納瓦拉也出自地方貴族。
隻有貴族,才買得起官,才當得上近衛連隊長,這個職務價值10萬利弗。
雙方的扈從,都不用再打了,一切榮譽和挑戰歸于騎士。
互換場地方位,兩人繞着障礙物前進,接近十米左右再次加速沖鋒。
鄭大用覺得這種比武很傻逼,脆木騎槍限制了太多技術。比如他無法沖鋒時橫掃,若是掄着騎槍掃過去,能不能把對手掃落馬且不談,自己手裏的騎槍肯定斷裂扣分,這玩意兒故意做得很脆來保護比武者。
“磅!”
“嘭!”
兩聲脆響傳來。
鄭大用的盾牌,隔開了納瓦拉的騎槍。又迅速下沉右臂,插向對方的盾牌空檔,納瓦拉應變有些來不及,用盾牌下端磕在鄭大用的騎槍上。這貨被刺中大腿,鄭大用再次得分。
誰都能看出來,雙方有着巨大的實力差距。
鄭大用先是跟着張鐵牛打仗,中途轉爲龍騎兵,再調去遼甯做骁騎兵。他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而眼前這個納瓦拉,根本就沒上過戰場。
連續兩個回合得分領先,納瓦拉已經有些畏懼。
第三回合開始,納瓦拉打起精神。他已經不敢玩花招,隻求有效防守,然後通過擊斷鄭大用的騎槍得分。
“啊!”
就在雙方即将接觸時,全場貴族發出驚呼聲。
卻是鄭大用忽地将騎槍投擲出去,目标是納瓦拉的腦袋。納瓦拉連忙将盾牌上移,下意識的護住面部,在視線被遮擋的情況下,完全憑感覺舉槍刺向鄭大用。
鄭大用穿着笨重的全身闆甲,竟然半個身體歪斜探出。險之又險的避過騎槍之後,瞬間恢複身體平衡,并且盾牌換到右手,橫盾猛地撞向納瓦拉的肋骨處。
“哐當!”
一大坨鐵皮罐頭,再次翻落馬背。
這回是側翻落下,摔得七葷八素,再加上盔甲笨重,愣是好半天沒爬起來。
裁判傻愣半晌,過來提醒說:“中國騎士先生,騎槍如果脫手,你的對手會因此得分的,你不能把騎槍抛擲出去。”
鄭大用問:“我隻是騎槍脫手,而他卻落馬墜地,這回合誰的得分更多?”
“當然是你。”裁判說道。
鄭大用笑道:“那就足夠了。”
比賽繼續,第四回合開始。
經過最初的震驚,觀衆似乎漸漸習慣了,甚至變得興緻勃勃,想看中國騎士還有什麽特殊玩法。如此新穎招數,可比一闆一眼的比武有趣多了。
而且但凡懂得騎術的貴族,都不會認爲鄭大用耍賴。
就剛才的招數變化,必須要有高明的騎術,還要有恐怖的腰腹力量,以及對時機的準确把握。缺了任何一項,鄭大用都無法得分,白白騎槍脫手而已。
納瓦拉被攙扶着上馬,他已經有些迷糊了,而且渾身上下酸痛不已。
雖然有盔甲保護,但兩次落馬也摔得不輕。
當第四次對向沖鋒時,納瓦拉明顯變得動作遲鈍。他的騎槍被鄭大用輕松格擋,而鄭大用的騎槍,卻迷惑性改變方向,直挺挺的刺中其面盔。
這屬于緻命攻擊,可以直接宣布獲勝了。
“鄭!鄭!鄭!”
法國貴婦們已經忘掉國籍,集體爲鄭大用歡呼,這場騎士比武實在太精彩了。
路易十四親自頒發獎勵:“恭喜你,勇猛無畏的騎士!”
“多謝陛下。”鄭大用高興道。
确實很高興,獎金大概有五千兩銀子。另外,還附帶一匹神駿戰馬,再附帶一把法蘭西長劍。
這是一匹佩爾什馬,又叫潑雪龍馬。其身爲重型挽馬,它的最佳用途是拉貨,後來成爲對美國農業影響最大的馬種。
但也可以用來打仗,中世紀的法國重騎兵,胯下騎的都是這玩意兒。
其作戰特點是:身材高大,四肢粗壯,奔跑平衡性強,戰鬥耐受度高,踩踏崎岖戰場和屍體時不易受傷摔倒。體力堪稱變态,适合長途行軍和重裝作戰。速度比不上輕型馬,但卻遠遠優于其他重型馬。溫順,護主,服從指揮,紀律性極強。
這種戰馬,屬于重騎兵利器,但不适合輕騎兵。
至于那把法蘭西長劍,可以參考《權遊》裏的“繡花針”,但劍身明顯要更長更闊一些。劍鞘和劍柄,都做得金燦燦,還鑲嵌了藍綠寶石,看那幾顆寶石就知道不便宜。
祿天香和張瑞鳳已經說了,鄭大用可以自行分配這些獎品。
三個随同出戰的侍衛,各得了一千兩銀子。鄭大用自己拿一千兩,剩下的銀子用來請客,等回了南京就請其他侍衛吃飯。
戰馬和長劍,成爲鄭大用的私藏。
他特意讨要了一匹母馬,如果能撐過海上航行,回到南京還能配種下崽。這種外來戰馬,可寄養在南京皇家馬場,飼養花費由兵部提供。生下來的混血幼崽,大部分歸朝廷,少量歸鄭大用自己。
鄭大用騎着新獲得的獎品,挂上那把法蘭西長劍,沖到觀衆席前翻身下馬。分别朝祿天香和張瑞鳳拱手,意思是自己幸不辱命。
“哇哦!鄭!”
貴婦們朝鄭大用抛擲物品,距離近的抛出手帕,距離遠的抛出首飾。他要是撿起哪個物件,就等于接受物品主人的示愛,即便那個貴婦是有老公的。
鄭大用有些躁動,畢竟出海太久,一直都沒碰女人。他裝作啥都沒看見,徑直離開了,去跟小夥伴們分銀子。
晚上宴會結束,鄭大用受到安妮王太後召見。
夜晚跑去女人房中,而且對方還是王太後,這屬實有點不太合适,雖然這太後已經五十多歲了。
張瑞鳳看向祿天香,他也不好決定。
祿天香說道:“去吧,别做出格的事就行。”
鄭大用硬着頭皮,前往安妮王太後的寝宮。侍女帶着他繼續走,很快進入一個房間,那竟然是王太後的浴室,而且這位王太後正在洗澡。
好在有浴盆,浴盆的蓋子,遮住了一半水面。水裏放了牛奶,導緻洗澡水混濁,看不清水下面的情況。
洗澡水放牛奶,不僅是爲了護膚,真正的作用是遮羞,是會客時對客人的尊重。
中世紀歐洲人不洗澡,那純屬扯淡的說法。
真正的情況是,貴族喜歡在洗澡時會客,平民經常跑到河裏遊泳。
教會和法律管不了貴族,但可以約束平民,明文禁止不許下河洗澡,也不許開設公共浴室。但是,可以在海裏洗澡,或者是去泡溫泉,因爲醫生說這兩種方法能夠治病。
一個貴族,如果在洗澡時接待你,而且還遮住了身體不讓看。
那麽恭喜你,這個貴族是真把你當客人。
如果光溜溜的,讓你随便看。那麽很抱歉,你在這個貴族眼裏,屬于不被待見的仆人或賤民。
伏爾泰的《傑出的愛彌兒》就有描寫,夏特萊夫人洗澡的時候,讓男仆隆尚去給她加水。不但沒穿衣服,還把雙腿分開露出那裏,以此避免被熱水給燙到。
後來,這位貴婦又當着男仆換衣服。參與沙龍的時候,公爵夫人和幾個侯爵夫人,因爲天氣太熱全部脫光,身上隻留幾樣禮節性飾品,就那樣光溜溜的當着男仆進餐。
男仆沒見過世面,剛開始吓得閉眼不敢說話,後來漸漸明白并且感到憤怒:“貴婦把仆人當做沒有生命的機器……在她(夏特萊夫人)眼裏,我這個人,跟我手中的水壺沒什麽兩樣。”
至于路易十四,這貨是真不洗澡,一輩子隻洗過幾次,以此彰顯他對耶稣的虔誠。
很少洗澡的歐洲人,幾乎都是虔誠的基督徒。這玩意兒最初源自教派之争,漸漸的又跟黑死病沾邊,認爲身上的泥垢類似盔甲,可以擋住各種疾病,洗澡之後就會容易生病。
“你很勇猛,中國騎士先生。”安妮王太後靠坐在浴盆裏,兩隻胳膊漏出來,媚眼如絲的看着鄭大用。
翻譯有些尴尬,咳嗽一聲說:“鄭先生,王太後在誇你勇猛。”
鄭大用沒見過這種場面,如果隻有兩人還好些,關鍵翻譯官也在旁邊啊,他把目光投在牆壁上,局促道:“多謝誇獎。”
安妮王太後笑道:“請坐吧。”
鄭大用戰戰兢兢坐下,依舊不敢直視。
安妮王太後問道:“你上過戰場嗎?殺死過多少敵人?”
鄭大用回答:“親手殺死的,大概有幾十個。因爲作戰勇猛,還陣斬過敵将,所以被皇帝陛下選爲侍衛。”
“那你是真正的勇士,”安妮王太後愈發喜歡,扭身趴在浴盆邊緣,把肩膀也露出來,盯着鄭大用說,“能否講述一下,你是怎麽跟敵人作戰的?”
鄭大用隻好照實了說,王太後越聽越動心,不斷追問戰場細節。
終于,洗澡水變涼了。
鄭大用和翻譯官被請出浴室,但侍女被留下,服侍太後穿衣服。負責添水的男仆,同樣留在浴室裏,全程目睹王太後穿衣。
“殿下,時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
鄭大用站在浴室門外,一張臉羞得臊紅,不待裏面傳來回複,便逃跑一般帶着翻譯離開。
回去把經過講述一番,蔡雲程聽得哈哈大笑。
而在郊外的大别墅裏,潘蔚正在跟一位侯爵夫人嗨皮。他的行爲被默許了,因爲從貴婦的床上,可以打聽到很多秘聞,這些秘聞也會寫進工作報告。
隻希望,這位老兄别染上花柳病。
梅毒什麽的,在明代中後期,就被歐洲人傳到中國。葡萄牙人帶來的,最早出現于廣東,因此又叫“廣東瘡”,後來又在浙江沿海傳開。
順便一提,明代醫生治療梅毒的水平,是當時全世界最爲高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