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于都縣,北崎山。
山體連綿,沖勢而下,屬兵家中易守難攻之體。山間林木蔥蔥,灌木叢茂盛異常,便于埋伏。
“禀報二位大人,前面發現了反賊的隊伍,大約有三百餘人馬跟在他們後面還有五百餘人的運糧隊。”清軍的斥候回來對藏匿在灌木叢中埋伏縣官崔逸賢跟綠營守備王在遠說道。
“反賊裝備如何?”王在遠問道。
“回禀大人,反賊斥候厲害,爲了不驚擾他們,我們沒敢靠太近。前面三百餘人馬大概是有鳥槍兵一百,刀盾兵一百,長槍兵一百,還有騎兵三十左右,其餘的情況不清楚。”斥候想了想後回答道。
“好,辛苦你了。先退下去領賞吧!”王在遠回答道。
“是,小的謝過大人。”斥候滿臉歡喜的道謝。
此時,崔逸賢輕輕的壓了壓眼前的灌木叢,往下望了望。
“王守備,按着反賊的說法這是一個營的兵力?”
“是這麽一說,崔大人。”王在遠亦是往下看了看回答道。
“沒有想到他們一個營就配備如此齊全還有如此多人的運糧人馬,我們會不會出什麽問題?”崔逸賢有些擔心的問道。
“崔大人,沒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們這邊可是近二千的人馬,個個士氣旺勝。對付區區三百餘人馬,還不手到擒來。”王在遠還是第一次領如此多的隊伍,難免信心十足。
一個守備也就三百到五百的人馬罷了,加上平時吃些空饷,能有三百人就是極限。如今王在遠除了帶領自己的三百人馬外,再加上縣太爺崔逸賢強行組織的鄉勇近二千人。如何能讓他不膨脹起來?
“雖說如此,可是反賊能一路高歌猛進,定然有其一套,我們還是小心爲好。”崔逸賢依舊有些擔心,畢竟剿匪軍的戰績就在哪裏擺着。
“崔大人,不反擊,我們就隻有坐以待斃了。”王在遠有點不耐煩的回道。
是啊,不反抗就隻能獻城、棄城而逃亦或者是成爲階下囚。無論哪個都是崔逸賢所能接受。
想他崔逸賢寒窗苦讀十數載,一路披荊斬棘,耗盡多少心血才在這茫茫科舉之路上殺出一條血路。又經曆過漫長的等待,花了不少的銀子才獲得了于都縣知縣一職實缺。
憑借着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如今好不容易在于都縣站穩腳跟。可是偏偏在好日子就要來的時候,反賊也來了。如果要崔逸賢什麽都不作就放棄這麽多年來的努力,讓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也正是如此,在聽聞剿匪軍有一小波人馬過來攻打于都縣時,崔逸賢便下令讓當地的鄉紳大戶以及駐守的綠營組織鄉勇抗敵。
鄉勇——戰時組建,戰後解散。沒有糧饷,如果上面沒有人提拔,即使立有再大的功勞也等于沒用。
“王大人說得有理,崔某受教了。”崔逸賢回過身子對着王在遠拱手回道。
“崔大人是文官,戰場恐懼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不過崔大人放心,反賊就是再厲害也不過是三百戰兵,不足爲懼。”王在遠搖頭晃腦的說道,心中愉悅非常。
“好,于都縣百姓就指望王大人力勉狂瀾了。”崔逸賢再次恭維的說道。
“哈哈…崔大人放心吧!王某必定爲聖上爲朝廷爲于都的百姓們送上一份大禮。”王在遠猶如已經打勝了一般的保證着。
“好,好…王大人實在是朝廷的棟梁之材。”崔逸賢口中不停的誇贊着。
“崔大人過譽了。”王在遠口中謙虛,但是臉上的笑意卻更加濃烈。
“福全。”崔逸賢對着身後輕聲喚道。
“回大人,小人在這。”隻見崔逸賢旁邊不遠迅速竄出一個身材瘦小的下人過來下跪回答道。
“你去跟都縣尉說,讓他吩咐下去,此戰打勝後每個鄉勇賞銀二兩。如能殺死反賊一名,賞銀一兩。”崔逸賢吩咐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道理崔逸賢自然明白。這打仗就是燒銀子,想要鄉勇賣命,厚賞必不可少。
銀子之事,崔逸賢自然不擔心。所謂破家縣令,滅門知府。在崔逸賢的淫威之下,于都縣有幾個大戶會不識趣?一個罪名定下來,足以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終清一朝,與明之異在于:明朝的大戶們隻要朝廷有人就可以爲所欲爲。但是清朝的大戶即便朝廷有人,隻要不是旗人誰理你?那怕是家中之人是清朝大學士,隻要不肯出銀子,一個意圖支援謀反的罪名定下來也得家破人亡。
在對待銀子上,乾隆可比崇祯“聖明”得多。當年号稱可以與國同休的八大皇商的範家,家中子嗣更是做到提督、總兵之位。可是那又如何?欠了朝廷的銀子,乾隆就敢把他家給抄了。
紅頂商人胡雪岩更是用自己傳奇的一生驗證這點。在滿清眼裏,漢人的商人就是養肥的豬。
朝廷要錢時敢不給,就是敢跟朝廷作對,必須要死。畢竟在他們眼裏,漢人就不是子民而是家奴。
在他們的意識裏,誰會跟奴隸講道理?能留下你們一條活路你們就該感恩戴德,貢獻出自己的銀子給自己的主人更應該本份之事,敢有怨言者就該誅殺。
也正是如此,所以滿清無論如何賠銀子他們也不會心痛,無非是多殺些“豬”而已。
“是,小的這就下去找都縣尉大人說。”下人連忙叩頭回道。
“嗯…去吧!”崔逸賢點了點頭。
“崔大人,這鄉勇都有賞錢,我們那邊…”王在遠看着崔逸賢問道。
“王大人放心,這銀子肯定不會少了你們這邊。你可以吩咐下去,戰事結束後,你這邊的将士每人領雙饷。同時,你這邊的将士每殺一名反賊,可得銀二兩。”崔逸賢神色自然地緩緩說道:
“至于王大人。縣中父老自然也會爲你送上一份厚禮,聊表心意。”
“好,好…有崔大人這話,将士們就可以安心的爲朝廷抛頭顱灑熱血了。”王在遠甚是歡喜的笑道。若非害怕暴露目标,他還想要大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