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冷,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加上下雪,連狗都不出門了。
葦湖村自十幾年前搬到新村址的時候,村子裏的規模就是整整齊齊,橫平豎直,從東往西四條南北走向的路,然後每五戶一個橫向路。
西域本草的廠子在村子最東面,再往東就是棉花地。
葦湖村本身也是鄉裏最東面的村子,再往東幾公裏就出了縣界,歸兵團所有了。
漫天大雪中,兩個臃腫的人形慢慢的順着村南面環城路走着。
湊近一看,這是兩個年輕人,卻低頭彎腰,佝偻着身子,刻意的用白色棉服的兜帽藥遮着腦袋,擋着不讓别人看到他們的臉。
“哥,你說現在咱們去,能摸到東西嗎?”個子高大些的那個看着前方隐約高大的建築。
葦湖村沒人起二層樓,原來的羊場就已經算是最大的連片建築了。
“肯定有!”個頭矮一點兒的一邊慢慢掏出藏在棉服裏的背包一邊狠狠的說道:“陳家那個貪心的家夥,一服藥定價好幾百,咱們就算摸不到錢,拿些藥去賣,也夠還些債了!”
一到冬天,農村人無事可幹,有些人去了城裏,享受起了和城裏人一樣的生活,有些人還呆着農村。
這時候,有些遺留下來的惡習便開始慢慢發酵起來。
比如賭博。
這種古老的東西,總能勾起一些人,特别是年輕人的性子,然後不管不顧的将一年辛辛苦苦勞作掙出來的錢,全都輸了進去。
或者不能說辛辛苦苦。
現在新疆農村種地機械化越來越普及,從平地、播種、打藥,到中耕、施肥、澆水,再到最後的收獲,幾乎每個環節都涉及到了機械化或半機械化。
除了播種前滴灌的接管、棉花中期的打頂、和地裏一些中耕不到的地方的鋤草還需要人力,其他時候幾乎用不到多少人力了。
加上這兩年棉花的采收用上了采棉機,棉花價格也比較穩定,國家還有保護價,所以掙錢也比以前容易了。
容易得到,就不會輕易珍惜,那些剛脫離父母自立起來種地的年輕人,掙到錢後甚至連來年種地的農資費都不會去想,然後就大手大腳的花了出去。
現在葦湖村,甚至整個鄉裏,種小麥、水稻或玉米等糧食作物的都少,甚至整個村都沒有一家,所以雖爲農民,吃糧同樣要去買。
這兩個年輕人就是輸光了家底,連年都過不去了,便心生邪念,想要去偷些東西賣掉,好過個年。
至于過完年春天怎麽種地,到時再說呗!
而引誘他們去賭博的,卻是他們先前連見都沒見過面的外地人。
每年到這個時候,就是一些手段高明的外地人來農村發财的時候了。
“那廠子裏應該有人守着吧?”弟弟吳強雖然比哥哥吳剛高大,但膽子卻小,眼看快到西域本草廠子了,他的步子越發的慢了。
“怕什麽?”哥哥吳剛滿不在乎的說道:“我早就打聽好了,今天那個姓陳的家裏殺豬,又是周末,工廠裏放假,就一個看門的在,你怕啥?”
“那我聽說這村裏有巡夜隊的……”
“你都說是巡夜隊了,那肯定隻有晚上出來,哪有白天巡夜的?”吳剛嗤笑一聲,“這漫天大雪,剛好給咱們創造了機會!聽說看門的老頭喜歡喝酒,如果他喝多了,那咱們就爽了!哪怕摸不到錢,抱兩箱子藥也能換不少錢了!”
吳剛一邊憧憬着收獲一邊大步往廠子走去。
大門緊閉,但肯定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兩個年輕人輕易的翻過圍牆,跳進了院子裏。
院子裏堆的是煤,彩鋼棚下用帆布蓋着的是機器,兩個人隻看了一眼便放棄了。
剩下的是幾個“工房”,都鎖着門。
他們先悄悄摸到了門口新搭的警衛室裏。
這裏沒通暖氣,但卻燒着火爐,火爐上放着一個大熱水壺,此時正冒着熱氣。
看大門的何大爺正坐在火爐對面的沙發上打着盹,鼾聲不大,卻很連續。
弟弟吳強立刻用早就準備好的鐵絲将警衛室的門從外面纏住了。
“這門是暗鎖,打不開怎麽辦?”兄弟兩個來到制藥工房,弟弟一點經驗也沒有,發愁的問道。
“沒門走窗戶啊!”吳剛拍了吳強一巴掌,從背包裏取出起子等工具,來到窗戶前,打量了一下,開始撬起了窗戶的玻璃。
這廠子的房子原來是羊場,窗戶上自然就沒加防護欄,後來陳風華改成廠子後,又在冬天,覺得就在村子裏,不用防什麽,也就沒進行大的改造。
兄弟兩個一起動作,很快就将一塊玻璃撬了下來,随後,将裏層的玻璃也給搞掉,吳剛便迫不及待的鑽了進去。
吳強還沒等着鑽進去,吳剛又從裏面鑽了出來,吐了口痰,說道:
“倒黴!裏面全都是柴禾杆子,換一間!”
那不是柴禾杆子,應該是中藥材吧!
弟弟吳強好歹初中畢業,知道這裏面肯定不會放柴禾杆子,不過并沒有糾正吳剛的錯誤。
破開第二間房的時候,動靜大了些,不過當看到屋子裏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紙箱子,和箱子上面印着“飛燕湯膏劑”的時候,兄弟兩個立刻就忘記了其他!
飛燕湯!
那個一方藥賣好幾百的的就是這個!
這膏劑據說還沒出廠呢,但很多人已經叫嚷着要買了。
一箱子裝二十四瓶,一瓶哪怕隻賣兩百,那也是接近五千塊錢!
“唉!要是開個車來就好了!”吳剛歎了口氣,隻可惜原本打算買車的錢,已經被輸的一幹二淨。
“哥,咱們快搬吧!”吳強有些害怕了,這入室盜竊,被抓住可是要住芭蓠子(監獄)的!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外面突然傳來的車響。
兄弟兩個立刻緊張起來!
唐琪琪是開着唐大治的車子過來的。
按理說今天周末廠子放假,她沒必要過來。
而且頭一天就聽說陳風華家裏殺豬,還有一個比較親近的女性朋友要過來,陳風華專程去烏市接了過來。
唐大治聽說後,就力勸女兒别往這裏跑。
唐琪琪當時梗着脖子說:
“他交他的朋友,關我什麽事?我是廠子裏的員工,現在剛好有新的想法,就是過去檢驗一下……”
真的是過來檢驗一下,還是有其他的心思?
唐琪琪不想深究,但她就是想過來。
唐大治沒辦法,隻好将自己的車子交給了女兒,隻是叮囑她雪大路滑,小心安全,早點回來。
吳剛吳強兩個聽到車響,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