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非常想不通，這吳老二平日裏看起來明明十分沉穩，怎麽遇到事情就便成這個倒黴德行。
知道吳老二此時的裝瘋賣傻，是因爲不想管這件事。
族老們将視線移到李月華身上：“吳李氏，今日的事情，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察覺到族老們已經轉移了目标，吳老二輕輕吐出一口氣。
族老們終于轉移目标了，隻要不讓他面對這些質問就好。
吳李氏悲傷的看着吳老二一眼。
她這個漢子沒什麽本事，卻又生怕别人看不起自己。
平日裏總是到處給别人幫忙，不斷的在别人面前刷存在感，爲的就是讓大家都念他的好。
可每次遇到問題的時候，卻是丁點責任都不願承擔。
倘若闖了禍，更是會到處尋找她的位置，爲的就是第一時間将過錯推出去。
李月華過去也提醒過吳老二這樣不合适，可吳老二卻總告訴自己，他不是沒有擔當，隻是那些都不是什麽大事。
真正遇到大事的時候，他一定會爲自己和女兒撐起一片天。
這話李月華相信了，可當她們真出事的時候，吳老二卻再次躲了...
望着這樣的吳老二，李月華隻覺得心如死灰。
她用力閉了閉眼，随後對着族長用力磕下頭去：“李月華自知沒教育好女兒，還請族老懲罰。”
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和杏娘究竟犯了什麽錯。
當初送嫁，村裏面去了四名族老連帶六個堂兄弟, 浩浩蕩蕩的十一個人, 都說要出去看看熱鬧。
可當那鄭王爺上門搶人的時候，這些人都去了哪。
爲何這些人回來的時候, 隻有她家杏娘一個人身上帶傷。
對着權勢滔天的鄭王爺，這些男人一個個慫的如同籬笆上的鹌鹑。
可面對她家杏娘的時候，這些人又成了掌握生殺大權的執行者。
誰能告訴她，天理究竟在何處。
李月華心裏越來越悲憤, 聲音中也帶上一絲凄厲, 用力磕下第二個頭：“杏娘如今出了這等醜事，李月華罪孽深重，現自請下堂。”
這話一出，不隻是族老, 就連吳老二都愣住了。
他下意識的拉住李月華的胳膊：“你瘋了, 你傻啦，說什麽胡話。”
他們可是結發夫妻，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
月華還侍奉了他爹娘終老。
雖然月華隻生了一個女兒, 容顔也早已不在，如今還秃了...
想到這，吳老二的手微微松了松。
察覺到吳老二的情緒變化，李月華的面色漸漸冰冷，直接将人一把甩開，用力磕下第三個頭：“杏娘今日傷到了族人，還搶了族裏的東西，千錯萬錯都是李月華養而不教, 爲人母者李月華願爲杏娘扛下所有罪責, 接受族中懲罰。”
李月華的這段話，令吳老二下意識的躲遠了些。
他怎麽忘了, 杏娘闖了那麽多禍。
且不說杏娘打了族人, 光說她拿走的那些東西，也夠自己被族老折騰死...
三個頭之後, 李月華緩緩起身, 伸手拔下頭上的木簪用力丢在吳老二身上。
她的聲音不再卑微：“李月華現自請下堂, 帶着女兒杏娘離開吳家村, 從此但凡有吳家村人之處，李月華與杏娘躲避三百裏。”
随後她環視四周：“今日月華打傷村民七十九人, 拿走每家兩頭生豬，雞鴨數隻。當初那梅良駿曾經留下銀票兩千兩, 剛好用來賠償大家損失。”
李月華的這句話剛一出口，村人的眼神全都變了。
他們這村子心齊，有什麽事都是大家一起，家家戶戶的銀錢基本都差不多。
如今忽然聽說吳老二家裏有兩千兩銀子，大家在驚訝之餘，眼中還閃過一抹貪婪。
若是大家分一分，能得到多少錢...
吳老二則是徹底慌了神：他可從沒想過要将那些銀錢曝光。
那是梅家給他的補償銀子，若是月華當真要走，他還打算用那些銀子重新将日子過起來呢!
看到吳老二那慌亂的模樣, 李月華冷笑一聲：“你也應該爲女兒盡一些心力了。”
說罷，李月華轉身就向門外走。
爲母則強, 這可能是她自懂事以來最硬氣的一次。
既然她和杏娘已經不吳家村的人，那吳家村的規矩自然也管不得她們娘倆。
出去流浪雖然艱難，可好死不如賴活着, 她們至少能獲得短暫的自由。
若是可以，她們也可以往北境去，據說那邊有很多自由開化的部族。
到了那邊, 她們說不得還能找到一條生路。
不停的用未來給自己打氣，李月華的臉色越發和緩。
她緩緩走到門口，在出門前，還不忘回頭向院裏環視一圈。
終于要離開這個地方，和這個男人了麽。
一滴清淚自眼角流向唇邊，那般苦澀，那般腥鹹，宛若她的人生。
李月華深深吸了口氣，她一定能帶着女兒過上好日子。
給自己做好心裏建設後，李月華猛然轉頭：她要毫不留戀的離...
剛一回頭，便對上一張近距離出現的臉。
李月華當即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的倒退幾步，随後震驚的看着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女兒：“杏娘，你怎麽過來了。”
靳青對着李月華擺擺手：“那不重要。”
随後她也不廢話, 而是繞過李月華快步走進院子。
經過白天的事情，大家對靳青都有些慫。
尤其是幾名長老，臉上更是露出恐懼的神色。
他們的手腕直至此時還在痛, 若不是咽不下這口氣，他們也不會讓吳老二帶着李月華來接受懲罰。
而且那打探消息的人，不是說吳杏娘已經趕着牲畜離開村子了麽，爲何會忽然出現在這。
望着越走越近的靳青，吳家村人心裏亂做一團，竟是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靳青溜溜達達的走到族長面前站定，她一句話都沒說，隻歪頭斜眼的上下打量族長。
吳家村也出過幾個官老爺，七轉八轉都能搭上親戚關系。
生怕女兒将人得罪死了，李月華一路小跑的來到靳青身後，輕輕拉住靳青的衣袖：“杏娘，跟娘走吧。”
靳青沒有回答李月華的話，而是直接從後腰拔出一隻黑色的炒鍋，認真的看着族長：“你們這誰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