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雨韻先是撲到靳青墳前痛哭一場,之後才轉過頭看向靳滿倉:“可憐的孩子,娘來晚了,這些年,娘愧對你啊!”
她終于可以将壓在心底多年的話說出來了。
趙梓敬的栓雙眼瞬間瞪大:“二姐,慎言。”
大姐如今屍骨未寒,二姐這般做派究竟是想做什麽。
趙雨韻今日此舉也實屬無奈。
她從沒有想過,靳滿倉會走到如今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随着年齡的成長,年少時的風骨、倔強和執着早已消失。
她現在隻想爲自己兒孫鋪一條坦途,哪怕是讓她俯下身,重新将自己的傷口撕的鮮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趙雨韻原本以爲在聽到自己的話後,靳滿倉會吓得大驚失色。
卻不成想靳滿倉的表情絲毫微變,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看她,隻用沙啞的嗓音平淡的說道:“你不該認我的,若你一直不說,我肯定能高看你一眼,可現在...”
靳滿倉的話沒有說完,但話中的嘲諷卻之意卻讓趙雨韻後退兩步。
趙雨韻捂住自己被刺痛的胸口:“你不懂,娘、我心裏很苦...”
靳滿倉冷淡的眼神,最終還是讓趙雨韻将話咽了回去。
她好像真的不應該過來說這事,今天并不是個好時機。
趙梓敬顯然也被趙雨韻氣的緊了,拉着趙雨韻的手臂便要向外走:“你糊塗了是不是,還不速速離開。”
趙雨韻被趙梓敬拖拽了幾步,在看到身後一臉期待的兒孫時,頓時還撲騰起來。
語氣中也帶着斥責:“趙梓敬,你這個有奶就是娘的庶子憑什麽碰我,你真把自己當成趙家嫡子了是麽,你知不知道,那裏面躺着的人根本就是個不知哪裏跑來的孤魂野鬼...”
靳滿倉上位後,趙梓敬一家也跟着雞犬升天,幾個孩子在靳滿倉的扶持下個個出息,偏隻有她沒撈到什麽好處。
可是憑什麽,明明是她給了靳滿倉生命。
她不想讓孩子們像齊文宇那樣,空有一身才華,卻隻能做一名商戶,他們都那般優秀,應該有更好的前途。
而這些,隻要靳滿倉說一句話便可以解決。
趙雨韻的話沒有說完,便被趙梓敬推到在地:“趙雨韻,你怕不是瘋了,你還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的孩子有出息,最初也是自己憑借科舉考出來的。
而趙雨韻的兒孫都被齊家捧歪了,至今連個同進士都沒出現,憑什麽讓滿倉開後門。
趙雨韻在齊家也是老太君,哪裏受過這樣的罪,被推倒後,頓時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個不停。
而她那些兒孫則遠遠看着,即使兵士不阻攔,也沒有膽子沖過來将人扶起。
就在趙雨韻痛苦呻吟的時候,跪了三天三夜的靳滿倉與趙步亮相互攙扶着起身,緩緩走到趙雨韻面前:“你想是想告訴我,我不是我娘親生的,我娘隻是來自異世的一抹幽魂是麽。”
趙梓敬聞言當即走到靳滿倉身邊,剛想對靳滿倉說話,卻被靳滿倉擡手阻止:“舅舅勿要勞心,此時我自有分寸。”
趙雨韻擡起頭怔怔的看着靳滿倉,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應該對這個被自己厭惡了半輩子的孩子說什麽。
見趙雨韻不說話,靳滿倉用沙啞的聲音繼續開口:“我是在娘懷裏長大的,小時候被娘抱在懷裏,長大些娘做了個大的铠甲,帶我一起上戰場殺敵。
直到六歲,娘才給我單獨打造一套铠甲,讓我從她身上的分開。
以前我并不知道随身挂着一個孩子是件多麽困難的事,直到我有了孩子,才知道這是多麽大的負擔。
我常常想,如果不是因爲又帶孩子又要打仗,娘的壽命是不是能更長一些。”
她從小便知道自己不是娘親親生的,因爲她娘一直得意洋洋的标榜自己是黃花大閨女。
還告訴她,就算不是親生的,她也要給娘養老,不然娘就會打斷她的腿。
可事實上,娘一直都是在吓唬她...
趙雨韻聞言垂頭不語,雖然家裏有不少奶娘,但她也覺得帶孩子是個苦差事。
拉了、尿了、渴了、餓了、病了,每一次孩子生病,她都跟着着急上火。
她隻看到姐姐和滿倉身上的榮光,卻沒仔細想過,自己姐姐究竟是怎麽帶着靳滿倉從戰場折騰下來的。
趙雨韻低頭不語,靳滿倉卻并未因此放過對方:“當初我年幼的時候,你爲何會帶着齊修傑和齊依依往我娘身邊湊,不就是想讓我娘換一個孩子,趙雨韻,小姨母,你還要我将話說的更清楚麽?”
這聲小姨母讓趙雨韻打了個寒戰:“當初我剛生産,大姐便将你從我身邊抱走...”
靳滿倉伸出食指在趙雨韻眼前搖了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那握起來的長長護甲看的趙雨韻一陣陣心慌。
“姨母,你再說下去,我們怕是連這僅剩的半點情分都保不住了。”
“你知道外祖母臨死前爲什麽單單招我說話麽,她對我說了抱歉,求我原諒你。”
“我派人去查了你和外祖母給我找的好人家,呵還真是好人家,那家住在深山裏,父母兩個養不起三個兒子,便把五個女兒賣出去換錢。”
“這就是你們給我選的好人家,那麽窮,又住的那麽遠,是怕我再跑回來對麽。”
“沒錯,你們會給這家留下一大筆錢财,可之後呢,你們有沒有想過,當這家人把錢花完了,又會把我賣到哪去...”
心中的不堪被揭露出來,羞的趙雨韻用手捂住了臉:“莫再說了。”
靳滿倉卻從不是個有同情心的人:“爲什麽不能說,你語氣中對我娘多有埋怨,可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拜我娘所賜。”
“沒有我娘,你活不到現在。”
“沒有我娘,你也不會有現在這麽優渥的生活。”
“趙雨韻,你不會真以爲老天如此垂憐于你,派來一個剛剛喪妻的皇商嫡子在各處同你偶遇,又與你相知相許、白頭偕老吧。”
“那時候,我娘已經是正三品征西将軍。”
“而你,則是衆多官家千金中最好上手的一個。”
“我娘說,不怕别人騙你,就怕自己騙自己,你已經把自己忽悠的找不着北了。”
靳滿倉這一串話句句誅心,趙雨韻臉色白的像紙一般,渾身抽搐的猶如風中落葉。
她身上的遮羞布被靳滿倉一層層撕下來,竟是羞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