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李儒沛沒有絲毫的睡意,朝廷派來使者,本來是一次很好的機會,不管是從穩定山南西道的局勢出發,還是從鐵血軍未來的發展出發,能夠與朝廷合作,都是有着巨大利益的,現實就是如此,盡管李儒沛的表現很是強硬,但對于朝廷這等的态度,還是失望之極。
穿越的李儒沛,更加明白借勢的重要性,單槍匹馬是難以打出來天下的,看看黃巢就能夠明白一切,回想幾千年農民起義的結局,有着那些起義将領自身的局限性,但沒有能夠借勢也是最大的缺陷之一。
李儒沛非常清醒,父王被田令孜派出的人所殺,田令孜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若是他的力量壯大起來,最爲害怕的就是田令孜,如此情況之下,把持朝政的田令孜,怎麽可能有好的面孔,巴不得他李儒沛早些消失,但在這種局面之下,李儒沛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那就是皇上的态度,應該說在這等的大事情上面,皇上應該有着自身的态度,不應該是完全聽從田令孜的安排。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就是基于朝廷派遣了使者。
按照一般的情況,鐵血軍斬殺了山南西道前節度使鹿晏弘,占領了整個的山南西道,朝廷應該是派遣大軍前來圍剿的,就算是難以騰出手來,也會造足聲勢,将他李儒沛和鐵血軍貶斥的一錢不值,可這種情況沒有出現。
把持朝政的田令孜,絕不會有派遣使者的想法,偏偏朝廷派遣了使者,這隻能夠表明,皇上的态度不一樣,田令孜不好用強,隻能夠是聽從皇上的安排。
可阚澤宇提出來的要求,也顯得過于奇怪了,這樣的要求傻子都不會答應,既然是如此的條件,那朝廷派遣使者來幹什麽,豈不是多此一舉,就算是想着在天下人面前證明朝廷的仁慈,也大可不必如此做,下幾道聖旨,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這裏面的确有謎團,讓李儒沛一時間難以弄清楚。
一名斥候輕聲敲門,進來禀報,說是有朝廷來的使者拜見。
李儒沛眨了眨眼睛,神情變得嚴肅了,他幾乎可以斷定,深夜來拜訪的,一定是吏部考功郎中馬皓軒,白天的時候,馬皓軒一句話都沒有說,那絕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因爲時間不合适,無法說出來想說的話語。
一名黑衣人進來了,看見隻有李儒沛和一名斥候,迅速取下了鬥笠,揭開臉上的黑紗。
果然是馬皓軒。
“拜見李郎。”
馬皓軒雙手抱拳,稽首行禮。
這樣的禮節可不一般,要知道馬皓軒是朝廷命官,李儒沛不過是落難的皇室子弟,尚且遭遇到朝廷的追殺,兩者的身份是不一樣的。
“馬郎中深夜來拜訪,一定是有要事的,其他的禮節就沒有必要了。”
馬皓軒擡頭看着李儒沛,緩緩開口了。
“不瞞李郎,某此次前來,是帶來了皇上的問候與密信。”
說話的時候,馬皓軒從胸前取出了一個信函,遞給了走上前的斥候。
“對于魏王李佾的遭遇,皇上一直都是心懷愧疚的,當年皇上登基,魏王李佾離開了京城,其實那個時候,皇上就沒有追殺的意思,之後魏王遭遇不測,絕非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得知李郎尚在人世,非常高興,特意囑托某前往梁州,無比單獨見到李郎。”
說完這些話,馬皓軒站在一邊,等候李儒沛看完皇上的信函。
李儒沛看的很是仔細,馬皓軒說出來的話語,大體上他是相信的,李儇成爲皇帝已經有五年時間,地位完全穩固下來,如此的情況之下,沒有必要斬殺父王和涼王李梃,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爲皇上身邊的田令孜,堅持要追殺。
當然,父王的遭遇,要說與皇上沒有絲毫的關系,那也是不可能的。
皇上在信函之中,說及了愧疚之意,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愧疚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信函的核心内容在後面,皇上專門說了,隻要李儒沛既往不咎,不記恨皇室,忘記過去的一切,就準許李儒沛擔任山南西道的節度使,而且朝廷還會封賜李儒沛爲彜王,封地在西涼。
這是一個非常**人的條件。
李儒沛一口氣看完信函之後,陷入到沉思之中。
唐朝末年,皇室衰弱,已經成爲事實,封王拜爵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何況他李儒沛本來就有機會被封爲王,隻是目前的局面有些特殊,鐵血軍斬殺了鹿晏弘,占領了山南西道,從道義方面來說,就是造反,如此情況之下,皇上不追究造反的事情,而是以他李儒沛既往不咎的條件,答應他成爲山南西道的節度使,而且還封賜爲彜王,這是不是有些兒戲的意思了。
還有這個不追究的意思,是不是他李儒沛自此之後,就要聽從朝廷的調遣了。
幾分鍾之後,李儒沛對着馬皓軒開口了。
“馬郎中,皇上還有什麽話語嗎。”
“皇上說了,隻要李郎既往不咎,等到某回到京城之後,聖旨很快就會下達,皇上還要昭告天下,爲魏王李佾和涼王李梃正名。”
“哦,那某就謝謝皇上了。”
“皇上還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李郎身爲皇室子弟,今後一定要維護朝廷之利益。”
“知道了,皇上的意思某很明白,不過你回到京城之後,請轉告皇上,某維護的隻是李唐王室的利益,至于說其他人,不在某維護的範圍之内,你還可以直接禀報皇上,當今朝廷,宦官肆掠,不是什麽好事情,大唐皇室衰微,與宦官弄權有着不可分割的關系,這些話你直接禀報就是了,無需多慮,皇上聽不聽是另外的事情。”
李儒沛剛剛說完,馬皓軒再次抱拳稽首行禮。
“李郎的話語,某一定帶到,朝中不少有識之士,對于目前的局面是看不慣的,隻是敢怒不敢言。”
“很正常,拿着人家的飯碗,豈敢亂來,不要命了,不要說朝中的大臣,就連皇上,怕也是不敢得罪宦官的,要不然阚郎中白天豈會說出來那樣的混賬條件。”
“李郎觀察入微,某很是佩服,阚郎中來到京城之前,被田中尉召見,皇上正是因爲擔心,才要求某也跟着出使梁州,帶來皇上的信函。”
李儒沛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如此說來,皇上是非常信任你了,不過你是否想過,一旦你回到京城,皇上下了聖旨,田令孜會如何對付你啊。”
馬皓軒的臉色迅速變化,身體也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個,某倒是沒有考慮過的。”
“要說完全沒有考慮,拿倒是不可能,你肯定想過,到時候也許皇上會承擔一切,不過某要告誡你,皇上未必肯承擔,就算是皇上願意承擔,田令孜怕也是不會放過你的,某給你指一條路,回到京城之後,禀報皇上的時候,自動要求外放,在聖旨下達之前,離開京城,那樣田令孜就難以算計到你了,當然,你若是願意,可以到山南西道來。”
馬皓軒點點頭,沒有說話,其實他到梁州來之前,一路上都在思考可能出現的局面,隻是他認爲自己受到了皇上的信任,也許不會出現什麽問題,關鍵時刻皇上一定會出面的,剛剛李儒沛點名了其中的利害關系,這才令他想到了,皇上是非常信任田令孜的,朝廷之中的好多事情,都是田令孜直接處理,想要對付他這個吏部考功郎中,不費吹灰之力,到時候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于事無補了。
離開京城,他的确不甘心,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離開京城是最好的選擇,而且從地方上來說,到山南西道是最好的選擇,其餘的道府州縣,肯定不安全,田令孜随便想到什麽辦法,他都會死的很慘。
馬皓軒離開之後,李儒沛睡意全無。
換位思考,他覺得皇上做出來這樣的決定,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皇上登基已經六個年頭,大唐各地的局面越來越糟糕,要說皇上一點都不考慮,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可惜皇上沒有能力改變此等的局面,再說斬殺父王和凉王李梃,對于皇上的聲譽是有着不小影響的,朝中一定會有人議論,人家可不會将這麽大的事情,灌到其他人的頭上。
如今機會來了,魏王的兒子尚且健在,皇上發一道聖旨,送一個順水人情,做給天下人看,讓大家對皇上的議論好起來。
綜合這些因素,皇上做出來如此的承諾,也就在預料之中了。
皇上做出的這個決定,對于李儒沛來說,意義非同尋常,能夠成爲彜王,兼任山南西道的節度使,那就有了正式的名分,諸多的官吏自此就完全安心了,而且他任命的諸多官吏,身份也可以确定下來,更爲關鍵的是,鐵血軍可以正大光明的發展了。
至于說效忠朝廷的事宜,那很好處理,有利的事情就去做,不利的事情往外推,這樣的手段,他李儒沛能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