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郎中阚澤宇和吏部考功郎中馬皓軒悉數都走出了房間,站在門口等候李儒沛的到來,兩人都是進士出身,年紀也都不小了,自然是明白規矩的,若是李儒沛沒有皇家子弟的身份,兩人肯定是在房間裏面等候,可李儒沛是魏王李佾的兒子,當今皇上的親侄子,不管怎麽說,這一層的血緣關系是抹不掉的,故而兩人面對皇室子弟,該有的禮節還是要做到。
錢世渠還沒有來得及介紹,李儒沛就主動開口了。
“阚郎中和馬郎中代表朝廷來到梁州,某本應舉行相關儀式,表示歡迎的,隻不過二位來的很是突然,某事先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還請二位見諒。”
李儒沛的态度很是老道,這與他的年齡與長相是不大相符的。
阚澤宇和馬皓軒很是吃驚,不過他們還是相對冷靜,作爲使者之中直接負責的兵部郎中阚澤宇開口說話了。
“李郎客氣了,馬郎中與某不敢當。”
沒有多餘的話語,一行人進入到了房間裏面。
座位沒有主次之分,這是錢世渠專門安排的,左邊坐着阚澤宇與馬皓軒,右邊坐着李儒沛和錢世渠,不過從安排上面來說,錢世渠還是花費了一些心思,左爲大,既然阚澤宇和馬皓軒是朝廷派來的使者,自然要安排坐在左邊。
剛剛落座,李儒沛就直接奔向了主題。
“二位代表朝廷前來,定是有關山南西道的事宜,鐵血軍占領了山南西道,斬殺了前節度使鹿晏弘,引發了軒然大波,不知道二位是前來問罪,還是其他事宜。”
阚澤宇的臉上面前擠出一絲的笑容,他愈發覺得眼前的李儒沛不簡單,盡管隻有十七歲的年紀,可說話異常老道,也很直接,沒有那麽多的客套,這是一種很寶貴的作風,遠強于朝廷之中的遮遮掩掩。
“朝廷對鐵血軍之作爲,的确有一些惱怒,不過馬郎中和某前來,并非是問罪之事。”
李儒沛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哦,不想興師問罪,有些意思,想必朝廷必須要應對黃巢的作亂,有些顧不過來,若是兩線作戰,難度會更大。”
阚澤宇的臉色微微變化,不過馬皓軒的臉色如常。
“李郎之認識,某很是佩服,不過朝廷若是要興師問罪,想必還是可以做到的,隻不過朝廷以和爲貴,故而派遣馬大人與某作爲使者,前來與李郎商議。”
“好吧,就算某自大了,不知道二位帶着何等的旨意前來。”
一邊的錢世渠有些着急了,不過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他沒有想到李儒沛如此的直接,讓朝廷使者沒有回旋的餘地,若是按照這等的方式商談,最終不可能有什麽好的結局。
果然,阚澤宇說出來令他都無法接受的條件。
“朝廷的意思,請李郎到京城去,至于說山南西道,朝廷将派遣出新任的節度使,至于李郎與鐵血軍到京城之後,如何的安置,朝廷自有定論。”
這樣的條件,的确可笑,鐵血軍已經占據了山南西道,而且在這裏逐漸立足了,朝廷不派遣一兵一卒,卻大喇喇的提出鐵血軍撤出山南西道,還要開赴到京城去,這等于是讓鐵血軍投降,等于是讓李儒沛自斷手臂。
這樣的條件,不要說李儒沛,就算是錢世渠也不會答應的。
李儒沛的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就是此等的條件,沒有其他的嗎。”
阚澤宇點點頭,沒有說話,等于是默認了。
“那某倒是想着問問了,若是某到京城去了,是不是還要替父王頂罪啊,某本來就是戴罪之身,這到京城去了,自然是要投入到大牢之中,至于說鐵血軍,改編之後,進入神策軍之中,也是理所當然,二位大人是不是覺得某的腦子出了問題,會答應這等的條件嗎。”
阚澤宇的神情頓時有些尴尬了。
他到山南西道之前,見到了田令孜,可以說他是帶着田令孜的要求來到山南西道的,要說這些條件,其實都是田令孜提出來的要求,看上去的确過分,不過田令孜本來的要求,就不想商談有什麽結果。
“李郎過于悲觀了,不過依照某的看法,鐵血軍斬殺了前任節度使鹿晏弘,這本來就是天大的罪過,朝廷以和爲貴,步興師動衆,不追究責任,這應該是皇上和朝廷的仁慈。”
李儒沛笑着站起來了。
“阚郎中說話何必要繞圈子,這秋後算賬的事情,誰不知道啊,真的到了京城,某還不是案闆上的肉,随意讓朝廷擺布,二位想必是知道的,父王遭遇朝廷追殺,一年多以前死于非命,主使自然是在朝廷之中,如今這位主使看見鐵血軍占領了山南西道,看見了鹿晏弘被斬殺,有些坐立不安了,借着朝廷的名義,想着讓某自投羅網,徹底的消除隐患,這等拙劣的伎倆,某還是能夠看清楚的。”
盧天宇的話語,讓衆人頓時安靜下來了。
馬皓軒的眼裏閃過一絲光芒。
“二位若是帶着這等的要求前來,那就沒有必要商談了,不管怎麽說,某都是大唐皇室子弟,盡管遭遇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父王死于非命,可某從來沒有想過自毀根基,至于說朝廷之中的某些人,就讓他們害怕去吧,二位回到京城之後,也可以帶去某的問候,有朝一日,某一定要讓那些人到另外一個世界去給父王賠罪,去給父王做牛做馬。”
阚澤宇有些坐不住了,李儒沛的話語,斷絕了一切商談的可能,其實在見到了田令孜,得到了要求之後,阚澤宇就感覺到,此次前往山南西道商談,不會有任何的結果,如此苛刻的條件,李儒沛絕對不會答應的,甚至會暴怒大罵。
李儒沛的态度非常明确,簡單的幾句話,就點名其中的問題所在,自始至終都沒有發怒,李儒沛這等的态度,讓阚澤宇感覺到心驚,也隐隐明白了,鐵血軍爲什麽能夠在短時間之内崛起,一舉占領山南西道。
前往梁州的途中,阚澤宇和馬皓軒兩人,也注意觀察了州縣之情況,他們吃驚的發現,諸多的州縣很是平穩,沒有絲毫騷亂的迹象,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一般來說,戰後的地方上面,總是有一段時間的大亂,老百姓會流離失所,但山南西道沒有出現此等的情況。
這本身就證明了李儒沛的能力。
可惜阚澤宇不敢違背田令孜的命令,田令孜在朝廷之中的權勢,他是很清楚的,不要說他這個兵部郎中,就算是兵部尚書,也不敢得罪田令孜的。
所以說他這個朝廷使者的使命,在李儒沛說出來那些話之後,就算是徹底完成。
“李郎,你若是如此理解,某也無話可說,某和馬郎中是代表朝廷前來的,朝廷的旨意,馬郎中和某都不敢違背,不過李郎若是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某一定會帶回去的。”
錢世渠的目光馬上看向了李儒沛,他希望李儒沛明确提出要求。
李儒沛沒有馬上開口,在剛才交談的過程之中,吏部考功郎中馬皓軒的态度一直都是有些奇怪的,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這不是很正常,應該說朝廷派出兩名使者,而且都是正五品上的郎中,這有些不倫不類,看上去兩名使者,以阚澤宇爲主,可實際情況如何,誰知道啊。
阚澤宇等候李儒沛開口提出要求,如此他也能夠回到京城去交差了。
誰知道李儒沛開口說出來的話語,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二位費心了,某沒有什麽要求,朝廷派遣二位作爲使者,專程趕赴梁州,此舉表明朝廷的态度很明确了,某的身份二位也是知道的,某想到的是什麽,想必朝廷也是知道的,公開提出來要求,不符合某的性格,既然不能夠相互理解,還是不說爲妙。”
簡單寒暄幾句話之後,李儒沛起身告辭了。
李儒沛和錢世渠離開之後,阚澤宇看着馬皓軒,想着開口說些什麽,最終還是作罷。
朝廷派遣他和馬皓軒來到梁州,其實他也不是很理解,不明白這裏面究竟是什麽意思,按說使者一般都是一人,不會派遣兩名品秩一模一樣的官員,從六部排列的序列來說,吏部是排在最前面的,按說馬皓軒的名字應該排在他的前面,就算是作爲使者,也應該是以馬皓軒爲主,偏偏朝廷指定以他爲主。
一路上兩人幾乎沒有什麽對話,馬皓軒的态度不鹹不淡,好似不關心被派遣到梁州的事宜,倒是對山南西道府州縣的情況很是注意,沿途都在觀察,甚至與部分的老百姓閑聊。
朝廷之内的情況異常複雜,考慮到方方面面的情況,阚澤宇也就沒有主動找到馬皓軒商議,免得不小心洩密,不過剛才與李儒沛交談的過程之中,馬皓軒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沒有表明基本的态度,這就令阚澤宇難以理解了。
憑着他的直覺,馬皓軒來到梁州,絕非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麽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