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迪來到梁州的消息,是特别保密的,他一共也就帶着十來個随從。
要說對梁州乃至于山南西道,劉迪是熟悉的,特别是在官莊鎮那次的失敗,劉迪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時時刻刻都想着報仇,最早在自家的祖宅裏面發現了牆上的詩詞,由此開始産生懷疑,李儒沛可能沒有死,到最後從父親劉巨容那裏得到證實,這一切都表明劉迪是敗給了李儒沛。這一次到梁州,其實就是商議如何對付李儒沛的事情的。
這本是劉迪迫不及待希望達到的目的,可惜這中間摻雜了太多的個人利益。
父親劉巨容的囑托,劉迪不敢忘記,因爲這關系到山南東道的利益,關系到襄陽牙軍、牙外軍和外鎮兵的命運,更是關系到他自身的命運和前途,能夠從牙将升遷到都指揮使的位置,劉迪依靠的不僅僅是戰功,更多的是父親劉巨容的舉薦,依靠的是山南東道軍隊的強大,要是離開了這些因素,他劉迪什麽都不是。
故而來到梁州的時候,劉迪克服了自身的**,牢記父親劉巨容的要求,一切從大局出發,一切以襄陽的利益爲重。
進入梁州城,劉迪沒有直接到節度使衙門,而是進入了官驿,馬騰雲和劉自恒等人也是在這裏住着的,這是馬騰雲的安排,商議事情在官驿進行,不要到節度使衙門去,免得引發衆人的注意,能夠不動聲色的辦好事情,何爲而不樂。
這一次的協調,馬騰雲信心十足。
朝廷的局勢很好,田令孜掌握了大權,不管是楊複光還是朝中丞相,都無法與之抗衡,更爲可喜的是,淮南節度使高骈在圍剿黃巢的戰鬥之中,頻頻取得勝利,眼看着黃巢都無法堅持下去了,朝中上下都認爲,剿滅黃巢隻是時間問題了。
因此田令孜的語氣也強硬了很多,要求馬騰雲一定要捏合山南東道和山南西道的力量,在最短的時間之内剿滅鐵血軍,斬殺李儒沛。
劉巨容派遣劉迪來到梁州,這令馬騰雲很是不舒服,劉巨容的作爲,令田令孜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但如此關鍵時刻,馬騰雲首先想到的,還是糅合兩地的軍隊,剿滅鐵血軍。
鹿宴弘秘密來到官驿。
劉迪代表劉巨容來到梁州,鹿宴弘一樣不舒服,當初黃巢進犯襄陽,他是親自率領大軍前去增援的,如今自家遇見麻煩了,劉巨容卻不願意親自到梁州來,這本身就是做了保留的,由此可見雙方聯合作戰的事情,不是那麽容易形成的,不過劉迪來到梁州,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劉迪年輕,而且鹿宴弘的手裏,抓有劉迪的短柄,關鍵時刻利用這個短柄,迫使劉迪就範,答應某些要求,隻要劉迪開口表态了,劉巨容就沒有推脫的餘地了。
見面的氣氛還是很好的。
作爲東道主,鹿宴弘的态度很是謙和,畢竟這一次的商議,總體來說是爲了山南西道,他不可能做出高高在上的,馬騰雲與劉自恒是代表朝廷和田令孜前來的,自然是上位者,姿态不一般,最爲低調的是劉迪,在鹿宴弘和馬騰雲的面前,他隻能夠算是晚輩,而且都指揮使的身份,在兩人面前也不算什麽的,不過劉迪代表的是山南東道,背後的力量還是不小的。
吃飯之前,基本就是寒暄,沒有進行正式的交談。
神經繃得很緊的劉迪,有些猝不及防,其實在見到鹿宴弘的時候,劉迪就充滿了警惕,盡管臉上帶着笑容,可眼睛裏面沒有笑意,身體也是微微有些僵硬的。
老奸巨猾的鹿宴弘,早就和馬騰雲商議過了,剛開始見面的時候,不要商談聯合作戰的事宜,想必劉迪是非常警惕的,也是做好了一切準備的,這個時候,讓劉迪神經放松,不自覺的卸下防禦的面罩,才有利于後面的交談。
吃飯的時候,衆人少量喝酒,也就是意思到堂,但是交談很是熱烈,鹿宴弘不斷說到他與劉巨容之間的交集,同時不忘記恭維馬騰雲,表揚劉迪的英武等等,馬騰雲和劉自恒顯得頗爲矜持,話語不多,偶爾說上幾句。
劉迪的态度變化是明确的,鹿宴弘在話語之中,多次說到劉巨容的計謀出衆,表揚他的少年英勇,這些恭維的話語從一名節度使的嘴裏說出來,分量不一般,馬騰雲和劉自恒也表示了贊同,這樣的氛圍,可不是年輕的劉迪能夠抵擋住的。
很快,劉迪的心态開始放松了,時不時的也回答一些話語,而且端起了酒杯,給馬騰雲、劉自恒和鹿宴弘等人敬酒。
吃飯之後,商議馬上就開始了。
這個時候,劉迪是帶着笑容進入到房間的,可惜他沒有注意到,在進入房間的刹那,馬騰雲和鹿宴弘的深情都是異常嚴肅的。
主持商議的是馬騰雲。
需要商談的内容,鹿宴弘和劉迪都是清楚的,也就不需要什麽寒暄了。
“。。。咱家主持這次的商議,是秉承皇上的旨意,遵從朝廷的委托,鐵血軍作亂,朝廷甚爲擔憂,黃巢尚在南方作亂,山南西道和山南東道是必須要穩定的,如今更是關鍵時刻,淮南節度使高公率領大軍,即将全面剿滅黃巢亂軍,若是鐵血軍在山南西到成了氣候,豈不是與黃巢遙相呼應,破壞了朝廷的大計,好在前些時間,鹿公率領大軍,給予了鐵血軍沉重的打擊,将鐵血軍限制在了巴州和蓬州兩地,這也爲剿滅鐵血軍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鹿宴弘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劉迪強力忍住了情緒,沒有笑出聲來,鹿宴弘屢屢遭遇失敗,根本無法抵抗鐵血軍,這種鐵一般的事實,在馬騰雲說出來,就完全改變了味道,變成了鹿宴弘的拼死抵抗了。
劉迪感覺到自己學到了本事,所謂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鹿公率領大軍抗擊鐵血軍,還是遭遇到很大損失的,這些情況,咱家也不想多說,皇上的旨意,朝廷的囑托,咱家必須要不折不扣的完成,切不能夠讓鐵血軍從容發展,以至于影響到大唐之天下,必須将鐵血軍剿滅在萌芽狀态。。。”
“。。。咱家的意思,是山南東道和山南西道聯合起來,共同剿滅鐵血軍,這個建議,得到了皇上的首肯,接下來就看鹿公和劉指揮使的能力了,是不是能夠落實皇上的旨意,是不是能夠剿滅鐵血軍,咱家是有着充足的信心的,去歲鹿公率領大軍,馳援襄陽,大敗黃巢,劉指揮使年紀輕輕,在那次的戰鬥之中立下大的功勞,斬殺了無數的反賊,有了此等的基礎,剿滅鐵血軍豈不是在情理之中了。。。”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就不能夠分彼此了,此次商議聯合作戰的事宜,劉公事務纏身,不能夠前來,可劉指揮使來了,也是一樣,咱家看劉指揮使年輕有爲,異常勇猛,一定能夠擔當大任,咱家建議,此次聯合作戰的事宜,就由劉指揮使同意智慧,不知道鹿公的意見如何,可不要瞧不起年輕人啊。”
鹿宴弘的臉上帶着笑容,很快站起身來了。
“哪裏哪裏,馬中護軍至理名言,某贊同都來不及啊,哪裏會反對,劉指揮使年輕有爲,在襄陽大戰之中,立下了赫赫戰功,全面指揮此次的戰鬥,就是最好的人選,某完全贊同,一定會服從劉指揮使的調遣。。。”
劉迪有些發暈,他已經被擡到了一定的高度,說的不客氣一些,飄飄然了,在這等的情況之下,馬騰雲突然說要求他來全面指揮這次的戰鬥,看似順理成章了。
這裏面蘊含的意思,劉迪還是清楚的,不過他想的很是簡單,既然自己負責全面指揮作戰,鹿宴弘也同意聽從調遣,那就在具體作戰的過程之中,注重保存實力,多派遣鹿宴弘手下的大軍前去作戰。
劉迪站起身來,抱拳行禮之後,開始客氣了。
可惜馬騰雲和鹿宴弘沒有給他客氣的機會,聯合作戰總指揮的事情,就這樣落到了年輕的劉迪身上。
至于說軍隊如何聯合作戰的事宜,馬騰雲才不會在這裏讨論,那是作戰總指揮的事情,也就是劉迪需要去操心的事情了,包括兩邊出動多少的軍隊,以什麽地方爲主攻的方向等等,當然在具體實施的過程之中,馬騰雲還是可以提出來建議的。
鹿宴弘的臉上笑出來一朵花,這次是真心的高興,看來自己暗中所做的努力,終于得到回報了,送給馬騰雲數不勝數的黃金白銀、奇珍異寶,全部都是值得的,這讓馬騰雲在安排作戰之時,完全偏向自己這邊了,能夠保存實力,能夠忽悠劉迪這小子上當,就不怕劉巨容耍賴,再說了,田令孜在朝中威風凜凜的,要是劉巨容一定要對着幹,說不定很短時間之内,就做不成山南東道的節度使了,到時候朝廷換新人來,襄陽的大軍很快就會派遣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