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表面上靠邊站了,但回到朝廷的王铎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畢竟曾經是朝廷的第一丞相,再說如今主政的盧攜和鄭畋,都曾經長時間與他共事。
黃巢在荊門遭遇慘敗,流竄到了江南道,朝廷決定讓立下大功的曹全晸擔任兵部右侍郎,讓高骈再次負責剿滅黃巢的任務,這是王铎不贊成的,他認爲繼續讓曹全晸擔任江西招讨使,同時兼任諸道兵馬都統,一定能夠徹底打敗黃巢。
要說經曆了實戰的王铎,這一次的認識是很準确的,若是朝廷按照這樣的部署來安排,結果完全不一樣,黃巢肯定面臨被剿滅的命運,不可能有後來的輝煌,朝廷也不至于那樣的落魄。可惜遭遇慘敗的王铎,沒有了發言權,特别是在剿滅黃巢的事情上面,加之黃巢新近遭遇了慘敗,惶惶如喪家之犬,這一點身在南方的高骈豈能看不出來。
朝廷裏面争奪功勞成爲了習慣,誰的背景硬,誰就能夠讨好,有了丞相盧攜的支持,高骈接受剿滅黃巢的任務,就順理成章了。這也難怪大唐會逐漸衰落,宦官亂政不說,官吏之間也是争權奪利,沒有想到朝廷大局,全部都是考慮自身的利益。
王铎隐隐看出來了這些問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曾經身爲朝廷第一宰相,也是深陷争權奪利的漩渦之中,甚至當時的禮部侍郎劉允章提出來這方面的擔憂,王铎斥之爲危言聳聽,公開在朝堂之上予以駁斥。
因爲曹全晸的安排事宜,王铎與盧攜和鄭畋之間都出現了争執,盡管說這種争執顯得不合時宜,朝廷之中官宦都認爲,王铎是沒有什麽發言權的,兼任荊南節度使,專門抗擊黃巢,卻遭遇了慘敗,五萬大軍全軍覆沒,要不是劉巨容和曹全晸力挽狂瀾,說不定黃巢已經打到了長安城來了,加之王铎已經不是丞相,擔任太子太傅一職,其實就是休息了。
孤掌難鳴的王铎,終于明白了什麽是報應,他陷入到苦惱之中,整日裏的長籲短歎。
散朝之後,回到府邸的王铎,獨自呆在書房裏面,自從擔任太子太傅之後,府上無人前來拜訪了,真可謂是門可羅雀,而且朝中還有不少的議論,也就是王铎逞能前去剿滅黃巢,差點讓黃巢給剿滅了。
管家前來通報,說是兵部的曹侍郎前來拜訪。
王铎連忙吩咐管家有請,直接帶着曹全晸到書房來。
曹全晸調到了京城,出任了兵部右侍郎,看似是提拔了,其實明眼人都清楚,兵部根本就沒有什麽事情可做,兵權悉數都被宦官掌握,朝中大權也主要是宦官掌控的北衙手中,代表官吏的南衙都要看北衙的臉色行事,就算是宰相,若是和宦官的關系不好,都保不住位置,就更不要說六部尚書和侍郎了。
曹全晸調到京城之後,幾乎沒有什麽事情可做,兵部不能夠管轄軍隊,沒有軍權,平日裏也就是處理一些瑣碎的小事,這些事情下面的郎中和員外郎完全可以處理。
王铎曾經爲曹全晸鳴不平,這一點曹全晸是完全清楚的,加之在襄陽作戰的時候,王铎也是大力支持,給予了他們很多的方便,故而調到京城之後,曹全晸和王铎的接觸慢慢多了。
管家泡茶之後離開了,書房裏剩下了王铎和曹全晸。
簡單的寒暄之後,話題自然轉移到了黃巢的身上,這是曹全晸最爲關心的事情。
“閣老,某在兵部看見了江南到和淮南道的奏折,黃巢有羽翼豐滿的迹象啊。”
“曹使君還是如此關心剿滅黃巢的事宜,不簡單啊,不過這件事情,由高骈直接負責了,曹使君若是過于關心了,不免引發麻煩,某也知道黃巢攻下了鄂州之後,正在招兵買馬,據說隊伍擴充到二十萬人了。”
“閣老,某身爲兵部右侍郎,自然要關心這些事情,雖說高公可能會有看法,但某還是準備向朝廷提出來建議的,黃巢雖然能夠很快擴充兵力,但大都是烏合之衆,隻要集中兵力,窮追猛打,就一定能夠徹底剿滅的。”
“哦,那某倒要問問曹使君了,王仙芝和黃巢造反,轉眼七個年頭了,那麽長的時間,難道說朝廷不知道集中兵力打擊,難道說諸多的節度使不知道黃巢麾下大都是烏合之衆,偏偏黃巢從北到南,從南到北,四處劫掠,就是不能夠剿滅,這是爲什麽。”
曹全晸楞了一下,微微歎了一口氣,低下頭了,這個時候,他想到了劉巨容的建議,自己也是有機會徹底剿滅黃巢的,可惜還是聽從了劉巨容的建議,沒有乘勝追擊,還不是想着保存實力,想着借黃巢造反的事宜,保全自身的地位。
“曹使君回答不上來,想必是明白其中道理的,按照目前這等的狀況,某認爲剿滅黃巢是水中月鏡中花,無法達到目的。”
“閣老的意思,某明白了,不過就這樣讓黃巢嚣張下去,說不定某一天,黃巢就打到長安來了,那個時候後悔都沒有機會了。”
“曹使君有這樣的擔心是好的,不過也不用過于悲觀,某看高骈還是有能力的,去年的春節,高骈率領大軍,不也是大敗黃巢,俘獲了黃巢手下諸多的骁将,此次高骈出任了鎮江節度使,繼續兼任諸道兵馬都統、江淮鹽鐵轉運使,主要職責就是剿滅黃巢的。”
“閣老,某的意思不是擔心高公的能力,要說指揮作戰,高公能力出衆,手下更是有張璘将軍、梁缵将軍這樣的骁勇傑出之士,朝廷無人能出其右,某主要是擔心,若是剿滅黃巢的過程之中,人人都想着自保,不肯傾盡全力,黃巢最終恐怕會選擇攻打京城。”
“曹使君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不過某還是建議,不要将自身的想法,上奏朝廷,曹使君若是一定要這麽做,不僅沒有作用,反而爲自身樹敵。”
“還請閣老明示。”
“那好,有些話,某說出來了,曹使君可不要心存不滿。”
“閣老盡管說,某就是專門來求教的,感激還來不及。”
“曹使君和劉巨容、鹿晏弘在荊門之時,大勝黃巢,當是時,黃巢損兵折将,兵力損失十之七八,正是最爲低落的時候,如此好機會,曹使君爲何沒有想到全力剿滅,如今升遷到了兵部,反而要求諸多的節度使拼盡全力,若是有人在朝堂之上提出來這件事情,曹使君如何的回答,再說高骈在福州大敗黃巢,黃巢迫不得已離開複州,逃往廣州,此時此刻,高骈同樣可以乘勝追擊,一舉剿滅黃巢,可人家也沒有這樣做,爲什麽啊,裏面的道理,某就不明說了,某如此說的意思,并非是責怪曹使君,請曹使君不要多心。”
曹全晸的老臉有些發紅,他早就想到這一點了,可惜沒有後悔藥吃,自己在前面做出來了樣子,要求後面的人無私奉獻,豈不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閣老,某明白了,某不會上奏朝廷的。”
“曹使君,某不是故意這樣說的,朝廷之中有些迹象,某也非常擔心,扪心自問,某也做的很不好,當初劉允章提出來建議,某還認爲有些偏激,如今才知曉,劉允章看的遠啊,這剿滅黃巢之責任,某有預感,最終朝廷還是會讓你承擔重任的。”
曹全晸苦笑着搖頭,他算是徹底明白了,承擔了剿滅黃巢的任務,名利雙收,錢财方面,可自行掌握開銷賦稅,兵力方面,可以調動諸道的軍隊,更是可以擴充自身的實力,這樣的好事情,誰不想緊緊的攥在手裏啊,隻是黃巢力量壯大之後,變得強悍,有些人就要開始退縮了,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來承擔這樣的重任,那就是跳火坑了。
有關黃巢的話題,也隻能夠說到這裏了,王铎其實不是特别想了解這方面的事情,他倒是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曹使君,有件事情,某想着問問,若是不方便,曹使君不必勉強,當初曹使君奉旨前往襄陽之時,手下的一路人馬曾經在武陵縣遭遇土匪的伏擊,損失頗大,是不是有這件事情。”
“的确有這件事情,某也覺得奇怪,按說山野之中的土匪,是不會那麽強悍的,山南西道鹿公最近遭遇挫折,屢屢敗給了自命爲鐵血軍的土匪,某還覺得不可思議,按說鹿公也是行伍出身,指揮過多次厮殺,怎麽會敗給土匪。”
“暫且不說這件事情,曹使君前往襄陽,乃是協助劉巨容抗擊黃巢,路途之中遭遇突襲,劉巨容于心不忍,故而派出了軍士前去圍剿土匪,這山南西道的事情,山南東道派兵,本有些不合适,某還聽說了,劉巨容指派了牙将劉迪前去剿匪,一樣是遭遇了慘敗,不知道是不是有這件事情,還請曹使君如實相告。”
曹全晸點點頭。
“确有其事,某也是後來才聽說的,想來劉公是爲了犬子劉迪的前途,沒有公開這件事情,不過劉迪在抗擊黃巢的戰鬥之中,表現還是很不錯的。”
“看來真有此事,劉迪在荊門之戰表現不錯,不是提拔爲都指揮使了嗎。”
王铎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