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劉巨容的來信,鹿晏弘甚至顧不上場合,直接就發火了,當着諸多幕僚的面,他毫無顧忌的破口大罵,意思是自己親自率領大軍前往襄陽府,将士交給了劉巨容和曹全晸指揮,遭遇到了重大的傷亡,如此才取得了大勝,想不到山南西道遭遇問題,劉巨容居然要求劉迪單獨率領三千軍士,直接攻打蓬州,這意思就是襄陽來的援軍,不會服從統一指揮了。
巴州和蓬州的情況,鹿晏弘還是知道的,鐵血軍重點集中在武陵縣周邊,蓬州駐紮的軍士不多,這也是因爲蓬州距離梁州的距離遠很多,大軍進攻的時候,重點肯定是巴州,至于蓬州周邊的通州、渠州以及果州的牙外軍和外鎮兵,根本就不敢進攻,躲都來不及,經過了數次的戰鬥,鐵血軍在山南西道名氣已經不小。
劉巨容老奸巨猾,鹿晏弘也不是善茬。
時間到了十二月,馬上就要過春節了,按照慣例,春節期間,各地節度使可以要求進京,面見皇上,禀報駐地事宜,隻不過這些年各地節度使都想着增強實力,加之黃巢作亂,願意到京城去的節度使很少了。
鹿晏弘本不打算到京城去的,但這次他要擺出來樣式了,甚至還要邀約劉巨容一并到長安去,給皇上請安,實際上就是給劉巨容看的,劉迪剛剛提拔爲都指揮使,春風得意,殊不知小辮子被鹿晏弘抓着,要是在皇上面前揭露出來劉迪兵敗鐵血軍、喪失所有戰馬辎重的事宜,劉迪這個都指揮使也就不要想着幹了。
大軍完全準備好了,就等鹿晏弘的命令了。
軍士出征本就不是什麽好事情,打戰就會有死傷,要說誰心甘情願,那是假的,加之馬上就是春節了,在這個特殊的時節,征伐就更加顯得不合時宜。
所以鹿晏弘要抓緊時間。
這一次,鹿晏弘将書寫信函的事宜,交給了幕僚,他明确說出來信函多要表達的意思之後,要求幕僚一天之内拿出來。
如何書寫這份信函,在幕僚之間産生了很大的争議。
不要小看這份信函,裏面表達出來的意思是非常豐富的,既要達到效果、又要迫使劉巨容就範,很不簡單,有幕僚認爲,信函的内容就是要直截了當,明确提出來要求,否則就請劉公與鹿公一同到長安去回憶往昔,但大部分的幕僚,還是認爲意思要含蓄,不能夠太直接,畢竟是節度使之間的交流,過于鋒芒畢露,對誰都沒有好處,萬一劉巨容不答應鹿公提出來的要求,也不到京城去,鹿公也沒有太多的辦法。
畢竟劉巨容剛剛在荊門打了一個大勝仗,而且被敕封爲平章事,勢頭正盛。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後面這個建議是很不錯的,含蓄表達出來意思,雙方都是聰明人,自然知曉其中的含義,又不至于因爲信函内容過于直接影響到關系。
可惜所有幕僚都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鹿晏弘正在氣頭上,因爲斬殺了杜威,鹿晏弘的心情變得很是糟糕,加之自身的涵養也不是很好,所以脾氣特别大。
幕僚絞盡腦汁寫好的信函,送過去之後,卻遭到了鹿晏弘的痛罵,他是行伍出身,文化水平不咋地,不會仔細揣摩其中的含義,對于讀書人拿着文绉绉的做派,更是看不慣。
信函被鹿晏弘當着幕僚的面,撕得粉碎。
這一下對幕僚的打擊是巨大的,有幕僚當着鹿晏弘的面,做出來了幾句解釋,可惜遭遇到了鹿晏弘直接的諷刺,甚至說出來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話語。
自尊心遭受到打擊之後,個别幕僚的内心出現了怨氣。
鹿晏弘從來沒有注意幕僚,也不會顧及到幕僚的心思。
重新寫出來的信函,語句淩厲,毫不留情,甚至直接點到了劉迪的名字,要求劉迪率領的三千軍士,直接到梁州和巴州交界的地方,協助梁州大軍剿滅鐵血軍,這就明顯帶有威脅的意思了,幕僚也知道劉迪在關莊鎮吃過敗仗。
這一次寫出來的信函,鹿晏弘表示滿意。
沒有幕僚提醒鹿晏弘,既然寫出來這樣的信函,那就要想到活動京城的關系,雙管齊下,逼迫劉巨容就範,否則劉巨容肯定會想到辦法應對的,說不定會反咬一口,令鹿晏弘難堪。
絕大部分的幕僚,心灰意冷,根本不想提醒,也不想繼續讨好鹿晏弘,一年多時間過去,沒有任何一個幕僚得到了提拔重用,鐵的事實擺在諸多幕僚的面前,他們以前所做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跟着這樣的主子,隻能夠算自己倒黴,若是還傻乎乎的賣命,那才真的是神經病了。
劉巨容收到信函的時候,劉迪已經準備出發了。
臉色發白的劉巨容,叫來了劉迪,将信函給劉迪看了。
劉迪滿臉怒容的開口了。
“父親大人,鹿公太過分了,孩兒遵從父親的安排,準備帶領大軍出發,幫助剿滅鐵血軍,想不到鹿公提出來如此過分的要求,言辭之中滿是質問和侮辱,憑什麽大軍要交給鹿公指揮,孩兒以爲,不去增援也罷,難道鹿公能夠翻天不成。”
“還是要去的,某既然答應了鹿公,就不應當反悔,不能夠因爲鹿公這封信,改變主意,不過如何的援助,恐怕有變化了,大軍一路行軍,不要着急,依舊趕赴蓬州,在抵達通州之後,就地駐紮,靜觀其變,若是鹿公率領的大軍遭遇慘敗,就不要灘渾水了。”
“父親,孩兒曾經在關莊鎮的讨伐,過于輕敵,以至于遭遇了失敗,孩兒知道錯了,想不到鹿公拿出來這件事情,要挾父親,這都是孩兒不孝,惹得父親大人擔心。”
“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用過分自責,知道就好了,某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鹿公了,手中握着令箭,就要知道如何的使用,如此的恫吓,豈能有絲毫作用,鹿公這是在提醒某啊,要想辦法堵住漏洞。”
劉巨容的臉上露出了冷笑的神情。
“某這就給田令孜寫信,想必還是有作用的,王铎已經是太子太傅,靠邊站了,但在朝中的影響尚在,某也求求他,盧攜重新成爲宰相,掌握了權力,某也要寫信表示祝賀了。”
“父親大人,盧閣老與鄭閣老不和,真的能夠掌握朝中大權嗎。”
“盧攜和鄭畋,各有各的優勢,兩人之間的不和,主要也是朝中事物,并無多大的個人恩怨,再說盧攜最大的優勢,就是與田令孜的關系不錯,更加關鍵的是,盧攜與高骈之間個人關系融洽,黃巢進入了江南道,朝廷要求高骈徹底予以剿滅,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必須由盧攜予以協調,如此情況之下,盧攜若是不能夠掌握權力,如何号令四方。”
說到這裏,劉巨容的臉上充滿了自信。
“鹿晏弘所借助的關系,無非是楊複光,不足畏懼,某隻要做好一切準備,必定相安無事,不過你要切記,此次增援山南西道,不要死心眼,更不要造成重大傷亡,鹿晏弘既然寫出來這等的信函,就沒有想着與某搞好關系了。”
“父親大人,孩兒明白了,孩兒一定遵照父親的安排去做。”
“嗯,李儒沛才是真正的威脅啊,某可不能夠看着李儒沛一步步做大,還是要想辦法的,從這個方面來說,某與鹿晏弘的目标是一緻的,也正是因爲這個情況,某才要求你率領大軍前去增援的,看來某不要計較鹿晏弘的态度,還是要回信,提醒鹿晏弘,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想辦法招安鐵血軍,這樣豈不是能夠解決所有問題。”
“父親大人,那個李儒沛要說不幹還如何啊。”
“不會的,這個李儒沛,眼光可不一般,鹿晏弘率領大軍增援襄陽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的動作,可鹿晏弘率領大軍返回之後,他卻占領了巴州和蓬州,時機抓的很好,這說明他内心還是将黃巢當做亂賊的,李儒沛若是不接受朝廷的招安,和黃巢有什麽區别,想必以李儒沛的身份,絕不能夠忍受亂賊的身份,某隻是有一些擔心,李儒沛接受招安,自己卻不出面,這就有些麻煩了。某還要好好想想,如何的逼迫李儒沛出面。”
“父親大人的意思,是梁州的大軍,肯定會遭遇失敗嗎。”
“某是這樣的看法,就從鹿晏弘的這份信函,某就能夠感覺到,鹿晏弘必敗無疑,兆林,某早就說過,做任何的事情,都要想着下一步需要做什麽,你率領三千軍士,前去增援,不過是做做樣子,好有一個交待,某也會及時提醒鹿晏弘,盡快招安鐵血軍的。”
劉迪聽得很是認真,自從出任都指揮使之後,他請教的時間多了很對,言傳身教之下,的确比以前成熟了一些,也知道仔細分析了,隻不過和劉巨容比較起來,還有很大的差距,但這些都是可以想辦法彌補。
李儒沛這個對手,劉迪一輩子都記得,永遠不會忘記,隻要有機會,他就會不顧一切的置對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