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不左不右選擇走中間路線、尋花逗草的打賞,謝謝了。)
武陵縣縣令譚明曉很是煎熬。
武陵縣屬于下縣,縣令品秩爲從七品下,這本來不算什麽,隻要機會合适,得到了上級的青睐,被提拔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隻不過譚明曉沒有強硬的背景,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奮鬥,這也罷了,不是人人生下來都是在大富大貴之家的,但土匪在武陵縣城郊外襲擊官軍,對于譚明曉的打擊是緻命的。
譚明曉的俸祿爲錢三萬二千三百五十,折合白銀不過三十餘兩,與節度使的三十萬錢比較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依靠這些俸祿,規規矩矩過日子可以了,但想要升遷,萬萬不能,故而平日裏肯定是要想辦法撈取外快的,那樣才有上供的銀子,才能夠引起上級的關注和重視,好在因爲黃巢的造反,各地都增加了賦稅的種類,從百姓的身上盤剝,這也令譚明曉多了一條斂财之道,至于說虛報冒領的事宜,那不用别人教,誰都會幹的,上面也知道,睜一眼閉一眼,要不然上面怎麽能夠得到好處。
土匪在武陵縣城外襲擊官軍,這說明了武陵縣的治安情況堪憂,本來就是對自身政績的一大否定,加之土匪襲擊的官軍,乃是淄州刺史、江西讨招使曹全晸的屬下,那還了得,盡管武陵縣屬于山南西道管轄,但曹全晸若是發話了,足以影響到節度使鹿晏弘的觀點,再說曹全晸是奉朝廷的命令,前往山南西道協助抗擊黃巢的,若是襄陽節度使劉巨容和曹全晸聯合起來彈劾,那譚明曉就徹底失去升遷的機會了。
做官都是這樣,下縣的想到中縣,中縣的想到上縣,上縣的想要到州衙,州衙的想着進入朝廷,管轄的地盤越大,做的官越大,意味着機會越多,搜刮到的錢财或者接受到的好處越多,這種升遷的方式,對于自身的能力也是最大的肯定。
惶惶不可終日的譚明曉,在劉迪帶領襄陽牙軍前來剿匪的時候,是非常小心伺候的,甚至願意主動拿出來銀子和糧草,爲的就是給劉巨容和曹全晸留下好的印象,不要因爲土匪襲擊官軍的事情,遷怒到武陵縣。想不到劉迪看不上錢财,不需要武陵縣的接濟,僅僅在縣城停留一夜之後,就趕赴關莊鎮剿匪了。
劉迪這種越界剿匪的情形,在大唐是非常少見的,按說剿滅武陵縣境内的土匪,應該是梁州做出來統一的安排,故而譚明曉也不好派出捕快帶路跟随,免得節度使鹿晏弘怪罪,已經投降的侯二,選擇跟随劉迪,譚明曉也是打落牙齒往肚裏吞。
想不到劉迪也失敗了。
狼狽回到武陵縣的劉迪,帶回來的就是五百的軍士,戰馬和兵器全部都丢失了,譚明曉一面封鎖消息,一面打開縣城的兵器庫,任由劉迪挑選,這一次劉迪倒是沒有客氣,取走了一些兵器,而且對譚明曉的态度也轉變了很多。
從這個時候開始,譚明曉就開始關注在關莊鎮的土匪了,不過聊以**的是,關莊鎮屬于慶源縣管轄,上面要是真的追究責任,主要還是慶源縣承擔。
梁州派出牙外軍和外鎮兵剿滅關莊鎮的土匪,令譚明曉百思不得其解,也暗暗叫苦,人家襄陽牙軍都失敗了,牙外軍和外鎮兵豈能打敗山寨的土匪,再說這些牙外軍和外鎮兵,走到任何地方,都是一場災難,可這個時候,譚明曉沒有發言權,唯有小心翼翼的按照上面的要求和布置做事情。
巴州來的牙外軍和外鎮兵,進入到武陵縣境内,縣衙就接到了好一些百姓的訴苦,有些村鎮甚至出現了百姓集體逃亡的事情,鄉裏的耆老、村鎮的裏正、村正,紛紛來到縣衙,找到譚明曉告狀。
這些告狀當然沒有作用,譚明曉隻能夠選擇壓下去,好在他收到了節度使鹿晏弘和巴州刺史的信函,告知可以适當約束牙外軍和外鎮兵的行徑,這種所謂的約束,目的就是要求牙外軍和外鎮兵,不能夠在縣城附近亂來。
可惜牙外軍和外鎮兵,還是選擇在武陵縣城外住宿一晚。
城外老百姓的住房,全部被暫時征調,供大軍歇息,可以想象,一夜過去,屋裏什麽東西都不會留下,恐怕那些軍士連草木灰都不會放過,因爲可以用來洗澡。
内心苦楚的譚明曉,還是需要堆起笑臉,迎接牙外軍和外鎮兵的軍官。
此次率領大軍作戰的,是牙外軍的一名牙将。
牙外軍的牙将,與牙軍的牙将,盡管稱呼是一樣的,但區别巨大,根本不是同一個檔次的,不客氣的說,牙外軍的牙将,還比不上牙軍的都尉。也正是因爲如此巨大的區别,牙外軍不管是戰鬥力,還是自身的素質方面,都不能夠與牙軍比較,至于說外鎮兵,還比不上牙外軍,素質更差。
地方上遇見這樣的兵老爺,當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這位牙将進入到縣城之後,明确提出來要求了,此次剿匪,出動的軍士衆多,這糧草和用度方面,都是存在困難的,來到了武陵縣,縣衙可不能夠袖手旁觀,牙将很清楚,秋收季節,縣衙是能夠拿出來糧草和銀子的。
恨得牙癢癢的譚明曉,無可奈何的拿出來了一些糧草和銀子,但他在交付錢财和糧草的時候,說的很直接,天亮之後,大軍必須離開縣城,不能夠繼續在附近逗留,和這些兵油子不能夠客氣,要是文绉绉的說上幾句話,人家可能聽不懂,聽懂了也假裝不懂。
拿到了五十兩白銀的牙将,無視譚明曉的告誡,說是就這點銀子,一千五百軍士,平均每人還不到三十文錢,遠遠不夠。
肺都要氣炸的譚明曉,無奈再次拿出來了五十兩白銀,前後一共一百兩銀子,相當于他近三年的俸祿了,譚明曉很清楚,牙将拿到了這些銀子,絕不會分爲下面的軍士,肯定是自己獨吞的,或者是給最爲親近的軍官一小部分。牙外軍和外鎮兵要是剿滅了土匪,節度使自然是有賞賜的,沿路劫掠到的錢财,絕大部分都進入到牙将的腰包了。
幾乎一夜未眠的譚明曉,終于盼到了卯時。
他急匆匆來到官驿的時候,牙将居然還沒有起身,從驿丞奇怪的臉色之中,譚明曉讀懂了意思,他不禁暗暗搖頭,馬上就要開始厮殺了,身爲牙将,居然陷入到溫柔鄉之中,這樣的軍隊如何去打戰,怕是和以前一樣,做做樣子,抓幾個老百姓就算是成功剿滅土匪了。
足足等了兩刻鍾,牙将才起身。
牙将見到譚明曉之後,抱拳說叨擾了,辰時大軍就會出發的,譚明曉已經不好說什麽了,盛夏季節,應該是卯時甚至是寅時行軍的,午時需要歇息,這樣能夠盡量争取多行軍,也保持軍士的體力,避免遭受酷暑的折磨,這一千五百大軍辰時出發,太陽已經當空照了,不知道走出去幾十裏路,就要再次的歇息。
牙将離開縣城的時候,譚明曉沒有去送,他無所謂,若是牙軍的牙将,譚明曉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不僅要恭恭敬敬的迎接,還要恭恭敬敬的送出去幾十裏地。
驿丞很快将女人帶來了。
看見這個女人,譚明曉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這個女人是謝小妹,曾經被土匪劫掠到山寨,成爲寨主盧雲彪的女人,後來侯二與楊泗抓住了盧雲彪,押解到縣衙,謝小妹作爲盧雲彪的女人,一同被帶到了武陵縣城,有一段時間,這個謝小妹好像是與楊泗在一起,但劉迪前來剿匪失敗,侯二與楊泗害怕遭遇到清算,都逃之夭夭了,女人自然不會被他們帶走。
劉迪回到武陵縣城,一刀砍下了盧雲彪的頭顱,帶回襄陽去了。
至于說謝小妹等幾個女人,譚明曉還真的沒有注意,也沒有心思去關心。
想不到謝小妹留在了縣城裏面,居然做起這樣的勾當來了。
微微歎了一口氣,譚明曉揮揮手,示意驿丞将謝小妹帶走,他本來還想着問問謝小妹,牙将昨夜都說了一些什麽,從這些話語之中,他可以清楚牙将是不是會繼續在武陵縣境内長時間的逗留,那些軍士會不會繼續肆無忌憚的劫掠,但看見謝小妹之後,他就想到了盧雲彪,也就沒有了詢問的心思。
回到縣衙,譚明曉将自己關在廂房,思考了不短的時間。
很快,他開始奮筆疾書,給節度使和巴州刺史寫信了,他有預感,這次剿滅山寨的行動,很有可能再次遭遇到失敗,盡管官軍的人數衆多,可紀律松散,毫無鬥志,想到的根本不是剿匪,而是如何得到錢财,這樣的軍隊如何去打戰。
事急從權,譚明曉顧不上那麽多了,他必須爲自己洗脫,要是官軍再次遭遇到敗績,他首先寫信分析情況了,那責任就不在自己這裏了,至少責任小很多的,至于說官軍勝利了,那他拍着胸脯高興,反正給節度使和巴州刺史的信函,又沒有明确說官軍一定會失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