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縣隸屬山南西道巴州管轄,全縣所轄戶數大約爲九百戶,人口五千五百餘人,其中縣城方圓兩裏地,城内居住五百餘戶三千餘人。
按照大唐朝廷對地域的劃分,五千戶以上爲上縣,二千戶以上爲中縣,一千戶以上爲中下縣,一千戶以下爲下縣,故而武陵縣被定爲下縣,縣令的品秩爲從七品下。
因爲地處偏僻,遠離山南西道治所梁州,就是距離巴州州城也有四百餘裏地,不會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故而這裏能夠避免遭遇到戰火襲擊,在天下大亂的唐朝末年,這裏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前來居住。
一條大河從城南奔騰而過,穿越整個的縣城,無論冬夏,河水滔滔不絕,成爲了武陵縣的一大景觀,一些躲避戰火的文人墨客,來到武陵縣之後,會被這條大河迷住,要說這條大河也的确有奇特的地方,不管春曉秋冬,不管雨季旱季,河水都是充沛的,從來沒有經曆過幹涸的情況。
縣城不大,但酒樓、商鋪、**、客棧、茶肆一應俱全,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倒也顯得熱鬧。可惜天下不太平,也使得這表面的繁華下透露着陰影。
時近晌午,縣城南門外,一個少年郎的身影慢慢移過來。
少年郎一身風霜,臉色漠然,渾身髒兮兮的,臉上有着不少的污垢,看不清楚摸樣。
少年郎正是從火龍村出來的李儒沛。
經過半個月的流浪,他終于來到了武陵縣城。
離開火龍村之後,李儒沛一路流浪,睡過馬棚、牛圈,甚至在野外露宿,饑寒交迫,天下不太平,不知道有多少的孩子失去了父母,四處流浪,衆人都以爲李儒沛是失去父母的孤兒,有誰會注意一個流浪兒的包裹。
短短半個月的磨砺,李儒沛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穿越之前,他的生活很是平穩,波瀾不驚,每天按時上下班,老婆孩子熱炕頭,算不上很豪華,但也過的很是滋潤,穿越之後的驚濤駭浪,仿佛兩重天地,要說這樣的磨難,一般人還真的承受不住。
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這是古人留下來的經典話語,這個時候的李儒沛,禁不住要罵人了,這都是誰說出來的話語,有幾個人能夠抗住困苦的壓迫,要不是自己是穿越之人,有着不一般的心智,換做以前那個李儒沛,早就一命嗚呼了,哪裏有機會成爲人上人。
盡管壓力巨大,但李儒沛很清楚,不管遇到了什麽樣的困苦,總是要活下去,保不住性命,天大的抱負都是枉然,可想歸想,遭人歧視、生活無着的那種茫然和刻骨銘心的苦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苦難真的是一所大學,可以令人脫胎換骨,穿越的李儒沛,早就丢棄了随遇而安的念頭,爲着能夠好好的生活,爲着能夠出人頭地,時時刻刻的籌謀思索了。
遠遠的看見城門,李儒沛有些激動。
唐朝末年,亂象崇生,人心不古,想要在這樣的時代出人頭地,絕非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老婆孩子熱炕頭隻能夠成爲奢望,想要過上平穩的生活,就要經曆鐵血的拼殺,就要在爾虞我詐之中出頭,就要有着足夠的實力,否則遲早會成爲刀下冤魂。
李儒沛遭遇的困難是巨大的,在這個藩鎮軍閥橫行、朝廷孱弱的時代,如何的出人頭地,如何的擁有強大的實力,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以爲憑着穿越者的身份,虎軀一震,振臂高呼,王八之氣顯露,就能夠發展起來力量,那是癡人說夢,更是找死的做法。
千針歸于一線,必須要有一個突破點,要抓住機會,而這樣的機會,可能存在于人口相對集中的府城、州城和縣城之中,也正是因爲有了這等的想法,來到了武陵縣城,看見了城門,李儒沛才顯得特别的高興。
城門口有兵士把守,李儒沛這樣的乞丐和流浪兒,不是那麽容易進入縣城的。
半個月的磨砺和成熟的心智,他早就知道怎麽應付了。
站在路邊,稍稍等候,看見一位臉色和善的老農迎面而來,李儒沛走上前去。
“這位老丈,某想到城裏去看看,懇請老丈行個方便。”
老農一楞,仔細瞧了瞧李儒沛,有些局促的開口了。
“成,小郎君跟着某,某帶你進城。”
進城後,老農什麽也沒說,帶着李儒沛,七彎八拐的來到了一家名爲柳氏客棧的地方,徑直将李儒沛交給客棧的掌櫃,掌櫃問都沒有問,就給李儒沛安排了一個小客房,叮囑了夥計,好好的照顧一下。
在這個過程中,掌櫃沒有詢問住宿費用的事宜,也沒有找老農要銅闆。
李儒沛很奇怪,乞丐、流浪兒住店,掌櫃問都不問,也沒有說到住宿的費用,太奇怪了,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不會掉餡餅,就算是千年之後的福利院,也要問清楚來龍去脈,才有可能收留流浪兒的。
李儒沛沒有那麽單純,成熟的心理,讓他看任何的事情,都是非常實際的,生逢亂世,人生地不熟,沒有人會可憐自己,一個不小心,被誰給算計了可就冤了。
流浪的那段時間,李儒沛感受到了人與人的蠻橫和冷漠,兵荒馬亂的年代,到處都是土匪,這些土匪打家劫舍,殺人不眨眼,百姓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不敢也無法善良,自己這種的流浪兒,若是遭遇土匪,要麽被吸納,要麽被殺掉,能夠活着四處流浪,甚至來到縣城,就算是命大了。
既然是亂世,做事情就沒有那麽多的規矩,也不可能有那麽多的好心人,人們的心都因爲戰火和貧窮麻木了,鄉下的老農和阿婆,可能還會偶爾幫助一下可憐的流浪兒,但那樣的幫助有限,在縣城裏面,好心人可不常見,爛好人活不下去,沒有利益的事情,傻子才會做。
客棧的夥計很快打來了熱水,李儒沛趁機開口了。
“多謝郎君,某沒有錢,住不起店。”
客棧的夥計用奇怪的眼光看了看李儒沛。
“小郎君,柳氏客棧是做善事的,幫助無家可歸的流浪人,你就安心歇息吧。”
“那就謝謝掌櫃的了。”
夥計出去後,李儒沛迅速印證了自身的判斷,這個活計一臉的橫肉,眼神裏面透露出來了兇殘,卻又極力的掩飾,夥計的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自己的包裹,間或透露出來貪婪的神情,兵荒馬亂的時代,誰會想着無緣無故的做善事,圖的回報是什麽,可見這個所謂做善事的柳氏客棧,有着太多見不得人的秘密。
這是一家黑店。
夥計連續幾次進來,提進來了好幾桶的熱水,但沒有再次的開口說話。
長時間的流浪,李儒沛的身上都發臭了,換做前世,大半個月不洗澡,根本不可能想象的,盡管猜測到這裏是黑店,他也管不了那麽多,既來之則安之,這個時候,就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也等到洗澡之後再說。
想到了這裏,李儒沛關好了門,從包裹裏拿出衣服,将熱水倒進了靠近牆角的木桶裏面,脫下了衣服,跳進了木桶。
這個時代洗澡所使用的肥皂,分爲了上中下三等,上等的胰子、澡豆和香藥料,流行于皇宮之中,供達官貴人使用,價格高昂,不是一般人能夠使用,中等的皂角爲家境不錯的百姓使用,皂角的價格也不低,但比起胰子等,廉價很多了,下等的是草木灰和淘米水,最爲廣泛,幾乎不需要花錢,随便就可以取用。
客棧裏面提供的是草木灰。
将全身洗幹淨,這是李儒沛的本能,但就算是這種本能,到了這樣的時代,也要做出來改變了,一切都爲了生存。
洗澡的過程之中,李儒沛做出來了決定,将全身上下洗的幹幹淨淨,頭和臉暫時不用着急,若是完全洗幹淨了,白皙的皮膚、英俊的面容,豈不是要引發太多的懷疑。
細節決定成敗,穿越才剛剛開始,萬裏長征還沒有走出第一步,千萬不能夠因爲細微的疏忽,導緻巨大的災難,父親李佾的教訓已經是非常慘重了,整個家族的人都喪命了,李儒沛能夠僥幸活下來,若是不能夠從中學到東西,豈不是白活了。
洗澡之後,坐在床沿,李儒沛盯着小包裹,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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