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節度使劉巨容有一個愛好,說的文雅一些,就是信佛,說的直白一些,那就是迷信,也不知道是爲什麽,唐朝末年幾個出名的官員,都有這方面的愛好,譬如說如今聲名最爲顯赫的燕國公、鎮海軍節度使高骈,也有這方面的愛好。
劉巨容讓兒子劉迪專門去給新上任的西川節度使崔安潛送信,一來是祝賀崔安潛出任了西川節度使,二來也是想着兒子跟着崔安潛學習學習,至少混個臉熟。
劉迪是劉巨容的小兒子,在三個兒子之中,最爲優秀,也是深得劉巨容疼愛的,故而想着專門扶持一下,來日還接自己的班。
如今這年月,黃巢正在造反,雖說如今還在福州一帶活動,可誰知道黃巢會不會大舉的進攻南方啊,再說朝廷裏面鬥争激烈,保不準自己這個節度使,就可能夠被黑掉了,做事情還是要多留幾條後路,以備來日之需。
要知道崔安潛可是有着不一般的能力,在朝廷裏面的聲望是很高的,就連左神策軍中尉、左監門大将軍田令孜都很是尊重崔安潛的。
劉巨容與崔安潛之間有着一些淵源,主要還是兩家都是出身望族,有些交集。
劉迪回到襄陽城,令劉巨容大爲吃驚,也是非常的氣憤,你小子放着這麽好的機會,不去拜見崔安潛,是不識好歹,今後就是想着有這樣的機會,也不大可能了。
怒氣沖沖的劉巨容,沒有給兒子好臉色看。
回到府邸之後,劉巨容沉着臉,看着站在下首的劉迪。
“兆林,爲父要你去拜見崔使君,爲何半路返回,要知道爲父與崔使君關系不一般,派人到成都府去慶賀,理應代表爲父本人,若是尋常軍士,爲父如何交待,難道這裏面的厲害關系,你都不清楚嗎。”
“父親大人,孩兒知道厲害關系,不過孩兒前往成都府的途中,專門去了一趟火龍村。”
說到火龍村,劉巨容的臉色更加的不好看了,這是他不光彩的一幕,不管怎麽說,朝中官吏與宦官之間,表面上還是保持距離的,這麽多年了,宦官與官員之間,接近水火不容,朝中真正大臣,根本不願意與宦官之間有着過多的交集。
朝中流傳着一個笑話,兵部郎中張浚,投靠田令孜,内心惴惴不安,害怕被朝中大臣譏諷,一次田令孜請客吃飯,張浚也在被邀請的行列,參加這種宴請,喝酒是非常有講究的,張浚非常的爲難,不願意當着衆人的面前卑躬屈膝的給田令孜敬酒,于是想辦法在酒宴正式開始之前,就給田令孜敬酒,哪曾想到這個小伎倆被田令孜看出來了,等到酒宴正式開始之後,田令孜沒有客氣,說出來了一番話:咱家田令孜與張郎中一内一外,泾渭分明,張郎中考慮與宦官一起喝酒有辱身份,幹脆不要和咱家碰杯好了,想要暗地裏給咱家敬酒,這恐怕是不行吧。
劉巨容當然知道這個笑話,但更清楚自己做了一些什麽事情。
出賣魏王李佾,這是劉巨容的絕密,究其原因還是想着能夠攀附田令孜,在朝中有人照應,當然也與日漸緊張的朝局有一些關系。這樣的事情,要是洩露出去了,面子上肯定是不好看的,不過想着完全保密,可能性也是不大的,不過魏王李佾早就是喪家之犬了,對于自己沒有多大的影響。
看見劉巨容的臉色沉下來了,劉迪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上去了。
“父親,這是孩兒在以前歇息的房間牆壁上抄錄的詩句,請父親細看,孩兒鬥膽,隻是想着到祖宅去看看。”
劉巨容沒有馬上看紙上的東西,看着劉迪開口了。
“兆林,火龍村的事情,爲父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你還年輕,很多的事情都不明白,來日你獨當一面一面之後,就能夠理解爲父的苦心了,有些話,爲父不想多說,不過今後這等事情,不要做了,朝局不穩,免得招惹災禍啊。”
說完劉巨容開始看紙上寫的東西。
看着看着,劉巨容站起來了。
要說大唐的詩人不少了,其中李太白和杜工部的詩,蠻聲海内外,從詩歌的韻律上面來說,紙上的三首詩,不一定算是最好的,但三首詩連在一起,表現出來的志氣,恐怕李太白和杜工部也要甘拜下風的。
“兆林,這三首詩詞是誰寫的,爲什麽會在牆上出現。”
劉巨容隻是本能的問問,還沒有等到劉迪開口,他就接着說了。
“兆林,這三首詩詞,非常的霸氣啊,非一般人能夠寫出來的,此人他日必将做出來一番大事,難道說魏王尚有子嗣幸免于難,這不可能啊。”
劉巨容的面容嚴肅起來了,他可不是那些卿卿我我的讀書人,多年在官場奮鬥,眼光敏銳,做事情考慮都是非常細緻的,若是魏王尚有子嗣,意味着什麽他是清楚的。
劉迪終于等到開口的機會了。
“父親大人,孩兒也是這樣想的,正因爲感覺不簡單,才急忙趕回襄陽,禀報父親。”
劉巨容點點頭,陷入到沉思之中。
屋裏很是安靜,劉巨容閉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左手拿着紙,右手在桌面上輕敲。
幾分鍾之後,劉巨容睜開了眼睛。
“兆林,爲父想聽聽你是怎麽想的。”
“父親,魏王殿下隻有一個兒子跟随在身邊,孩兒記得名字叫做李儒沛,孩兒懷疑這三首詩詞,就是李儒沛寫出來的,孩兒懇請父親大人準許,孩兒去找尋李儒沛,若是能夠讓李儒沛來到襄陽,一定成爲父親大人的得力助手。”
“兆林,你太天真了,若這三首詩詞,真的是李儒沛所作,他豈會蟄伏于爲父的名下,不要忘記了,李儒沛是爲父最大的敵人啊。”
“父親大人,孩兒鬥膽了,此事萬萬不能夠禀報朝廷,若是個中緣由被朝野上下知曉了,父親大人的處境是不利的。”
劉巨容看了劉迪好一會,歎了一口氣。
“兆林,你放心,爲父不會這樣做,若是禀報朝廷,此事定會傳揚出去,到了那個時候,朝中恐怕就有人想着動手腳了,畢竟這襄陽節度使的位置,很多人都垂涎啊。爲父是山南東道節度使,巴州乃是山南西道管轄之範圍,隻要爲父不說,不會有人懷疑的。”
劉巨容站起身來,走了好幾步,終于下定了決心。
“兆林,你去找尋這個李儒沛,看看能否找到,若是能夠找到,不要暴露身份,盡量将這個李儒沛帶到襄陽來,若是李儒沛不願意來,你不要動粗,暫時跟随在身邊,李儒沛的所有情況,你都要寫信禀報爲父,下一步如何做,爲父自會在信中告知你。”
東都洛陽。
東都留守劉允章手持一封信函,正在仔細閱讀。
“萬裏江山皆風火,十年胸中盡怒潮。”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無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不簡單啊,真的不簡單啊,能夠寫出如此的詩句,絕非一般人啊,也不知遭受了多大的苦難啊。”
劉允章站起身來,從書架上找到了一本書,匆匆翻開。
“是了,就是這裏,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所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啊。”
劉允章顯得很是激動,在屋子裏轉來轉去,要不是玄慧大師在信中一再告誡,這三首詩詞,千萬不能夠陳奏朝廷,他早就忍不住了,想不到大唐自李太白、杜工部和白文公之後,還有這等傑出的詩句出現。
劉允章滿腹學問,當然能夠看懂這三首詩詞,就是詩詞之中說到的北固樓,他也去過,坐落于鎮江的北固山,六朝的梁武帝蕭衍曾經登上北固山,題名天下第一江,大唐不少的文人墨客也專門到過北固樓。
這三首詩詞,第一首的文采稍微差一些,但表現出來了不一般心胸,直抒情懷,沒有絲毫的掩飾,第二首和第三首絕對是極品,借助了三國的曹劉、孫仲謀和冬日的梅花,表現出來執掌乾坤和不屈不饒的心志,表明不管遭遇到多大的苦難,都會頑強不息。
俗話說的好,詩以詠志,寫下了如此磅礴細膩的三首詩詞,其人絕對是不簡單的。
走來走去的劉允章,掩飾不住激動的情緒,開始提筆給當朝第一宰相王铎寫信了,當然,如何的寫好這封信,劉允章也是仔細考慮的,不能夠引發朝廷的動蕩,但至少讓王铎知道,大唐還有很多的人才。
劉允章其人,也不簡單,曾經做過禮部侍郎、翰林學士,在唐僖宗登基之後,以一篇《直谏書》的奏折聞名于朝野,無奈《直谏書》寫的太過了,刺激到了掌控朝政的宦官,所以被放置到東都洛陽,擔任了東都留守,這還是因爲劉允章的名氣太大了,掌權的宦官也不好怎麽安排,所以給了養老官之中一個不錯的職位。
劉允章是正牌的進士出身,學問很是不錯,但人無完人,曆史上的劉允章,也曾經因爲做過了一件令後人不齒的事情,而留下了千古的污點,黃巢大軍攻陷潼關,抵達東都洛陽的時候,作爲洛陽最高指揮官的東都留守劉允章,本來是應該要竭力抗争的,可惜劉允章打開了洛陽大門投降,雖說後來拒絕進入黃巢組建的朝廷,但開門投降的敗筆,卻永遠的留下了。
當然,史書中也有其他不同的說法,認爲黃巢當時對義軍的要求很是嚴格,但攻城拔寨避免不可厮殺,劉允章是爲了避免生靈塗炭,才打開城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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