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這個時候,陸言才明白,爲什麽陸懷安突然讓兩邊的老人都搬到身邊住。
爸爸肯定也害怕吧,他想的總是要遠一些。
不僅是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年紀也已經很大了呢……
“嗯。”到底是父女連心,陸懷安隻聽了一句,便已經明白她在想什麽。
什麽摸了摸她的腦袋,陸懷安微微一笑:“沒事,這不是還有我呢,你們放心去上學,家裏的事,不用擔心。”
陸言和陸蹊以前出國的時候,都是高高興興地走的。
可唯獨這一次,一步三回頭。
遠遠地,陸懷安沖她們揮揮手,讓她們安心。
隻是,回了村子,陸懷安沒想到的是,陸家村這些人竟然還沒走。
他們倒不是想留下來怎麽的,隻是純粹被新安村的富貴閃花了眼睛。
“這真的是農村?”
“不可能吧……這怎麽可能是農村……”
“種地還能這樣子種的嗎?”
真的,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呢。
再一想他們的陸家村……
就突然明白了:“原來當時周支書突然讓我們搞這什麽大棚……”
敢情是在新安村學的招數,想讓他們也一塊兒掙錢啊。
村裏人聽說他們也搞了大棚,還挺驚喜的。
連連追問,他們的産品怎麽樣,銷量如何。
陸家村幾個人對視一眼,都尴尬地沉默下來。
剛開始的時候,有周支書在,的确也是掙了點兒錢的。
可是,這大棚雖然好,但也不是全都搞得起的。
有人弄不了,有人又确實掙到了錢。
世間貧富大多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
看着那些弄大棚的人真的掙着了錢,有人眼紅了。
暗地裏使壞,趁夜裏燒火什麽的,還給灑農藥,怕真的把人給弄死了,又把農藥瓶子扔門口。
這批菜自然是沒法賣了,差點害的人血本無歸。
這招數弄得村裏不少人都吓得半死的。
後面也是周支書到處想辦法,讓大家夥兒一起搞大棚,一塊兒賺錢。
“這不是挺好?”新安村衆人都圍着他們,挺高興:“後來肯定都掙着錢了吧?”
陸家村衆人對視一眼,垂下了頭:“沒,沒有。”
沒有?
爲什麽呢?
“因爲……”
因爲還是會有人使壞心眼子。
他們覺得這錢掙得太慢,想快快地發大财。
往菜裏邊加泥巴,這樣可以壓重。
“……”
新安村衆人都懵了,一臉不敢置信。
好家夥,他們都是把菜擇得幹幹淨淨的,都盡量挑着好的送。
要不是怕壞了,恨不能上手幫人家洗幹淨。
他們倒好,還往菜裏頭加泥巴?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買賬的。”
覺得這是真正的新鮮的蔬菜,肯定是好菜的,大家還搶着買。
可是後面,大家也慢慢琢磨出不對勁來了。
都不收他們的菜了。
大家的菜賣不出去了,又回頭找周支書。
周支書幫他們想了好多辦法,勉強又找着地方讓他們賣菜,但比原來便宜了不少。
可是,大家嘗過了甜頭,已經沒法接受這樣的價錢了。
心不齊,力氣沒法往一處使。
後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大棚沒了,周支書退休,這事,也就這麽地不了了之。
所以,他們陸家村還是那麽的窮。
這個話,沒法接了。
陸懷安回了村,衆人都紛紛跟他打招呼。
雖然沒什麽心情,但陸懷安還是一一點頭緻意。
看着他過來,陸家村的幾個人默默地垂下了腦袋,不作聲。
誰能想得到呢?
以前那個陸懷安,如今竟然這麽厲害了。
把倆女娃娃還給送出國了呢,真的太厲害了。
他們灰溜溜地回了陸家村,說起這些事兒,自然是又引起了一系列的騷動。
不過,也僅此而已。
陸懷安壓根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今時不同往日,他壓根沒打算跟他們計較什麽。
勸慰了錢叔幾句,陸懷安也勸周嬸:“要不跟我們一起回北豐吧,每年過年再一起回來住。”
正好呢,北豐這邊房子也多,跟龔蘭他們也能常常在一起聚聚。
主要也是遠離這片傷心地,免得日日想念,哭壞了眼睛,熬壞了身體。
周嬸哽咽着,搖搖頭:“謝謝你……一片好意,但是,我不想離開這裏。”
她并不覺得苦。
留在村裏,她能時不時上去看看老周,也算是,他陪着她了。
陸懷安幾人勸不動,隻得讓周樂誠多多過來留意着。
“嗯,我會的。”周樂誠聲音沙啞,已經是哭得眼睛都腫了。
他身邊跟着個眉眼平和的女子,并不太漂亮,但難得的是氣質溫和。
周樂誠說完,伸手握住她的手,看向周嬸:“嬸子,以後我和岑珂會好好孝敬您的。”
他已經想好了,以後,他和岑珂的孩子,認周叔周嬸做爺奶。
“這怎麽能行呢……”周嬸連忙推辭。
“可以的。”周樂誠非常堅定,認真地道:“當初我跟叔說過的,他很高興,而且岑珂也願意的。”
當然了,他爸媽一百個一千個不答應。
但是,他如今已經不是他們能左右的了。
陸懷安和錢叔對視一眼,倒是覺得這樣也挺好。
“有心了。”錢叔拍了拍周樂誠的肩,倒是對這位岑珂挺感興趣:“以前帶回家過?”
“嗯。”岑珂點點頭,溫柔地看了周樂誠一眼:“之前樂誠帶我來吃過幾次飯……”
隻是因爲倆人這算二婚頭,不興重辦的,所以暫時沒考慮辦酒席。
陸懷安倒覺得這沒什麽:“哪怕隻是幾個親人間,辦個酒,有點儀式感,說出去也好聽。”
至少人家不會覺得周樂誠不重視人家岑珂。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得等出了孝期再說。”
周樂誠向來聽他的話,點點頭:“好。”
倒是岑珂沒想到還能有這意外之喜,感激地朝陸懷安道了聲謝。
這有什麽好謝的,原本就是應該的。
見他們三言兩語的,把這事給定了下來,周嬸倒是沒法說了。
其實這些年,他們膝下無子,總歸是心裏有些缺憾的。
當着幾個親人的面,她也沒什麽好遮掩的了:“……其實這些年,不是他不想要……是我不能生。”
以前她就說過,要離婚的。
可是老周說不在意。
把周樂誠送去讀了書,說把親侄子拉扯大,也一樣的。
一個侄子半個兒嘛。
倒是跟他想的一模一樣的,樂誠這孩子,向來實誠。
如今卻又想出這個法子,周嬸抹着眼淚:“我對不住周家,我都沒臉答應這事……”
“嬸,我都知道的。”周樂誠往前緊了幾步,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叔早給我說過了,他沒怪過你,我們都沒怪過伱……沒關系的,這不是你的錯。”
周嬸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忽然哭得更悲痛了些。
老周啊……
一家人抱頭痛哭,陸懷安悄悄退了出來。
他們一直在新安村,等到出了頭七,才陸續回的北豐。
而在這期間,函國那個反傾銷的案子,已經不了了之了。
侯尚偉彙報的時候,也頗爲無語:“函國之前還叫嚣着說,要讓國内的這些企業好好感受一下凜冬将至……”
當然了,是奔着要懲罰傾銷的企業的目的來的。
可是他們分不清。
索性,各大商場直接把函國的泡菜相關的産品全給下架了。
“全部?”陸懷安都詫異地擡眸。
侯尚偉忍着笑,點了點頭:“是的,全部,包括函國生産的和中國生産的。”
因爲分不清,索性一視同仁。
幹幹淨淨的一個沒留。
這一下,直接讓函國境内本就搖搖欲墜的幾個企業大受打擊。
不僅銷量暴跌,甚至好些原本談妥的訂單都給擱置了。
他們頓時驚慌失措,連忙向上頭反饋。
函國一看,這情況不對。
再這麽“制裁”下去,且不說在中國境内的這些泡菜相關企業會怎麽樣,怕是首先死的是函國境内的企業了。
于是,他們立馬就撤回了訴訟。
不幹了。
陸懷安把這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陸言。
“這樣嗎?”陸言琢磨着,有了點兒想法:“原來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确實是不知道疼的啊……”
那看來,是原先他們的思路出了岔子。
一直想着滿足對方,讓對方讓步。
可是事實上,加百列這邊的事情一直沒什麽進展。
敢情,是他們走錯了方向,使錯了力。
怪不得加百列這邊一直不肯退步,甚至步步緊逼呢!
“我想,我大概知道,應該怎麽做了……”
陸懷安嗯了一聲,慢慢地道:“謹慎着些。”
“懂的。”
倆人都是焉壞焉壞的,聽個尾子就知道對方在想些啥。
陸言到底忍不住,首先嘿嘿地笑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