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話，張正奇也不會說，他隻知道重重地抽煙：“你放心，陸哥，我過去就肯定能把這事辦全乎。”
不管霍培峻出了什麽事，他總歸是會見機行事的。
到時有什麽事，都能給陸懷安透個消息。
現在陸懷安束手束腳，不就是因爲信息不同步：“我準備跟我哥借個人，就他那個助理……挺厲害的，如果對方真的是奔着我來的話，至少他能給發個信号什麽的……”
他頓了頓，有些爲難地道：“就是，我哥還挺依賴他的，我不知道咋開口。”
“沒事，這事我去說。”陸懷安拍了拍他的肩，沉沉地歎了口氣：“就是……你千萬得注意安全。”
無論是張正奇還是霍培峻或者是許經業的助理，他一個都損失不起。
丢了哪個，都是他的重大損失，都是新安集團的重大損失。
張正奇沉重地點了點頭，認真地道：“我會的。”
剛過完年，聚會什麽的理由都現成的。
約了許經業出來，陸懷安把事情大概地跟他講了一下。
許經業的助理利索地就答應了：“隻要許總沒問題，我都可以。”
雖然他的助理确實挺厲害，但是許經業還是點了點頭：“可以的，我自己多操點心。”
順便地，陸懷安還帶着沈如芸去了張正奇家裏面。
張爸張媽挺熱情的，知道陸懷安是大老闆，還有些拘束。
但是沈如芸很會來事，人又和善，在她的安撫下，他們很快就放松下來。
“來就來嘛，提這麽多東西做什麽……”
這大包小包的，感覺比他們的年貨還要齊整。
弄得他們都怪不好意思的。
這算什麽。
陸懷安笑了笑，要不是後備箱放不下了，他還想多放幾瓶酒的。
等到他們走了之後，張爸張媽都頗爲感歎：“陸總人真好啊……他媳婦也挺好……”
隻有張正奇知道，陸懷安這一遭過來，其實是爲了給他吃枚定心丸。
讓他安安心心地去，真要出了什麽事情，他陸懷安會照應他家裏頭的。
說真的，他确實放心不少。
這樣一來，他出國，也總算是沒有後顧之憂了。
張正奇走這天，陸懷安他們全都到了場。
别的話陸懷安也沒多說，隻拍了拍他的肩，道了聲珍重。
“放心吧。”張正奇微笑着看着他們，灑脫地揮揮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目送着他遠去，陸懷安神情凝重。
“沒事的。”沈如芸挽着他的臂彎，溫柔又堅定地道：“他們一定都會沒事的，你别太擔心。”
陸懷安嗯了一聲，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霍培峻生死未蔔，張正奇也出了國。
剩下的事情，就得看他的了。
爲了張正奇他們，陸懷安沒有猶豫，找了陸啓明。
他沒有說具體是什麽事情，隻說這幾個人，他得保證他們的安全。
“……好。”陸啓明定定地看了他兩眼，卻沒有開口問他原因。
事實上，陸懷安遇到了事情，能過來找他，他已經很高興了。
既然陸懷安不提，他也就不我問。
對于他的體貼，陸懷安挺感激的。
畢竟這件事情就算陸啓明開口問了，他也不好說。
事關重大，知道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
“這樣，我明天就回北豐，然後出國一趟。”陸啓明頓了頓，平靜地道：“這期間伱媽就先跟着爸爸，我這來去匆匆的，帶着她恐怕不便。”
畢竟她年紀也大了，經不得折騰。
尤其從南到北，溫差變化大，萬一中途生了病，那才是真的麻煩了。
耽誤了事情還是小事，損了她身子，以後就棘手了。
陸懷安嗯了一聲，也跟着起了身：“行，我讓如芸安排一下。”
表面上的說法，當然是說得過去的。
理由現成的，随便扯個事情都能遮掩一二。
而陸懷安，則直接砸錢。
海外的辦事處，能聯絡到的都聯絡到，讓他們去買些零件什麽的。
零件不重要，重要的是混淆視聽。
模糊敵人的視線，讓他們把注意力從霍培峻和張正奇身上挪開。
從而達到圍魏救趙的目的。
事情說起來挺簡單，但是操作起來，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首先，國内現在都在過年狀态，好些老闆根本聯系不上。
龔皓他們去聯系，人家壓根不搭理的。
過年呢，不談業務。
于是，就隻得陸懷安親自一個個去聯系。
給陸懷安留的号碼，一般都是老闆們的私人号碼，更容易聯系上。
這大過年的，想讓人家幫着做事，那沒别的，砸錢就對了。
幸好新安集團底子夠厚，這麽砸錢也沒造成什麽影響。
砸下去的錢，也到底是有些用處的。
張正奇這一過去，半點消息都沒有透過來。
跟泥牛入海似的，霍培峻這邊也電話都沒一個。
最後，還是辦事處這邊，給了個消息：聽說，霍培峻和張正奇都在被查。
真的在被查啊。
陸懷安深吸一口氣。
幸好，陸啓明這邊也遞了消息過來：“我們正在安排，你先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辦事處這邊幫着攪混水，他們雖然不知道陸懷安是在做什麽，但是呢。
收人錢财，與人消災。
不過是收些零件什麽的，他們才不管這些零件有什麽用呢。
反正他們的辦事處是沒一點違規的，就算被查也無所謂。
他們一點都不在怕的。
陸啓明這邊，也動用了陸家的人脈和财力，開始介入。
之前陸懷安也說了，不需要他們做多少事情，隻需要把事情攪亂，讓那些人查來查去查成一團亂麻就行了。
反正，他隻要結果是好的，張正奇和霍培峻他們安安全全的就行了。
多方幫助的情況下，事情發展得比他們想象得還要順利一些。
各種零件堆積在碼頭，全都等着清點上船。
所有文件都是清晰明了的，随時可查。
陸啓明用他名下的一個子公司，跟張正奇他們搭上了線，把原先的一些漏洞，都給補齊全了。
做完這一切，霍培峻便攤手任人查。
查來查去，啥都沒查出來。
各種證據鏈，清晰可辨。
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說，他們就是被冤枉的。
尤其是張正奇，一臉無辜的樣子，說自己就回國過個年，爲什麽一來就被人逮着查。
這很不合理。
在陸啓明安排律師過去詢問之後，對方實在沒有理由再把他們扣着了。
霍培峻和張正奇第一時間，便和國内聯系了。
一如陸懷安所說，當時霍培峻那個電話，的确是示警。
但同時，也是求救。
那批圖紙被人截了之後，負責人反應非常迅速。
立即封鎖了碼頭，四處嚴查。
最後果然就查到了張正奇和霍培峻頭上。
一個呢，霍培峻曾經在附近出現過。
另一點，則是張正奇離開得太過于迅速。
他們覺得，肯定是張正奇卷了圖紙回國了，畏罪潛逃。
但是不管怎麽問，霍培峻都不承認：“他是回國過新年，對，我們國内的重大節日……和聖誕節對你們的意義類似，甚至更重要。”
那些人當然不會信，開始準備裏裏外外把他們的工廠查個透徹。
還是霍培峻主動提出來的：“你們如果不信，我可以打電話，把他叫回來。”
他們不是說張正奇是畏罪潛逃，是卷了圖紙回國嗎？
那他就把人再叫出來。
左右也過了除夕，出來也不防礙什麽。
如果張正奇沒有來，那自然就是他們說的這樣，霍培峻就是偷圖紙的人，他肯定沒得跑的。
可是，如果張正奇來了呢？
從側面來說，也算是洗清了霍培峻的嫌疑。
這也是當張正奇到了之後，他們對霍培峻的看管沒那麽嚴格了的原因之一。
“現在基本沒什麽問題了。”張正奇輕籲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輕松不少：“我們現在已經在着手準備了，沒意外的話，下個月月底之前應該可以徹底摘幹淨。”
也就是說，他們的業務，也得延緩一下速度。
工廠這邊估計要下個月才能恢複正常的秩序了。
陸懷安哪裏還在乎工廠的生産，冷靜地道：“這些都沒關系。”
重要的是，他們人身安全有保障。
而且，近期危險的事情千萬别再做了。
光是那套圖紙，已經夠陳翊之他們研究很久的了。
“好的。”
經此一事，霍培峻也沉靜不少。
當時的确是他沖動了。
實在是機會太過難得，稍縱即逝的，他不想錯過……
現在想來，其實有些毛躁了。
他本可以做得更完美的。
對于他的沖動，陸懷安并沒有過多苛責。
畢竟，在這樣的誘惑面前，他也不一定能保持冷靜。
隻是，他最擔心的，還是他們的安全：“确定沒有問題嗎？如果不行的話，你們這邊可以先撤。”
說是倒閉了也行，實在需要這條線的話，回頭再新建個廠子就是了。
“不用，沒關系的。”霍培峻讓他千萬别擔心，不要說放棄：“這次是我決策失誤，但是總的來說，我們還是比較占優勢的。”
總的來說，這次的事件，他們還是賺了的。
陸懷安有些頭疼，歎了口氣：“賺不賺不是這樣算的……”
哎，将在外，沒辦法，隻能讓他們琢磨着來。
把這件事情解決之後，陸懷安心情也輕松了很多。
雖然這個年過得七零八落的，但總的來說，還是有好的進展的。
陸懷安也總算得以帶着全家老小，返回了北豐。
相對于武海，北豐非常寒冷。
一九九七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格外的晚些。
空氣裏都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北豐這邊尤其如此。
陸懷安隐約察覺到點什麽特殊情況，但心裏又沒法确認。
甚至，蕭明志也推掉了他的所有的宴請，各種見面都沒點頭。
與此同時，郭鳴這邊也開始聯系不上。
再往後，北豐的氛圍越來越肅殺，街上的行人都少了些。
“莫不是，要出什麽大事了吧？”陸懷安跟沈如芸嘀咕着。
沈如芸皺了皺眉，有些狐疑：“沒聽說啊……現在國内外經濟不都挺好的嘛。”
一派欣欣向榮的模樣，大家甚至都還在讨論着如何進一步發展經濟。
“不是。”陸懷安搖了搖頭，有些遲疑：“我也說不好，但這事吧，跟經濟沒什麽太多關系。”
這種情況，之前好像隻出現過一次。
那就是當初大洗牌的時候，體制内一下子換掉了許多人。
在那前夕，就是這樣緊張的。
“啊？”沈如芸有點懵，這個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陸懷安拍了拍她，歎息着：“沒事，應該隻是暫時的。”
可是，一直沒能好起來。
這種緊張的氣氛，彌漫到了各個範圍。
二月份的時候，弦繃得越來越緊。
終于，它斷了。
一位偉人，逝世了。
消息出來的時候，陸懷安都怔住了。
“怎麽會……”
這麽突然的。
話剛出口，又頓住。
是啊，他老人家當時年紀就已經很大了。
想當初，國内國外大環境那麽惡劣。
要不是他老人家，他們根本不敢這麽大動作地做生意。
陸懷安擡手掩目，心情有些沉重：“唉。”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對國人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悲恸。
甚至，整個上半年，所有人都心情郁郁，做生意都提不起勁。
陸懷安是受到影響最大的，當初他幾乎是跟着他的步伐。
他走到哪裏，陸懷安的生意就做到哪裏。
也正是因爲他的各項舉措，才讓陸懷安下定決心，确定沒有風險，一步步跟進。
如此，才有今日的新安集團。
哪怕是後面禾港回歸祖國，大家高興的同時，又有些難過：他原本說，當禾港回歸的時候，他要親自赴島見證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這樣的悲傷情緒，彌漫在所有人的周圍。
直到七月過後，大家才沒有心情去悲傷了。
因爲，金融風暴來了。
這是一件幾乎襲卷了整個亞洲的惡性事件，影響非常不好。
陸懷安在六月的時候，意識到情況不對，便讓張正奇返回了國内。
當然了，霍培峻還是得留在國外。
隻是因着年前那一事件，今年他們的步伐穩了許多。
哪怕是做幌子，也都非常謹慎。
畢竟，之前陸懷安砸出去的那些錢，都還沒收得回的。
不過倒是給了人一種财大氣粗的感覺，尤其是他買的這些東西，對各辦事處來說，簡直是毫不費力。
在衆老闆眼裏，陸懷安此舉，無異于送錢。
給他們送錢，不就是想跟他們攀關系嘛！
這讓陸懷安的形象頓時就平常普通起來，不再像從前一樣，刻闆到好像是印在新聞裏頭的一樣。
當陸懷安不再高高在上以後，好些老闆都非常樂意跟陸懷安合作。
他們甚至還更主動一些，反正之前陸懷安給他們送的錢，夠他們弄很久的。
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陸懷安借力打力，索性順便打通了不少關卡。
借着這股勁頭，把集團的産品推到了更多的省市。
而國外這邊的生意，自然而然地淡了下來。
這是爲了減弱他們的存在感，好不讓人一直盯着。
順帶地，也讓陸啓明和陸家的生意也漸漸淡出了東南亞。
畢竟之前幫了他們一把，陸啓明也擔心自家生意會被人盯上。
這其實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情。
但是他們都沒想到，這次的金融風暴，竟然是從亞洲起始的。
好些在國外擴張了不少生意的老闆，這一波都虧損巨大。
反倒是陸懷安他們，全身而退。
本身霍培峻這邊，爲了防備嚴查，已經隻剩了個空殼子。
訂單也接不着，也沒怎麽生産産品。
自然了，虧損也是虧損不了什麽的。
沒有，怎麽虧？
順帶着，也救了一把陸啓明和陸家的産業。
他們在年後就陸續撤資，防止被人順藤摸瓜。
當時覺得很是可惜，現在卻是意外之喜。
陸懷安都沒想到，居然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場金融風暴，曆時四個多月，對亞洲各國很多的産業都千萬了重大的影響。
金融機構紛紛倒閉，很多私人銀行家傾家蕩産。
許經業在這期間，看得膽顫心驚。
他在定州都待不住了，連夜跑來了北豐找陸懷安。
酒店都沒住，直接睡到了陸懷安家裏頭：“懷安啊，真的……”
他直到現在，都感覺人在雲裏飄。
“腳一直踩不到實處。”
在他們這個圈子裏，業務範圍大一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當初他開地下錢莊的時候，基本都是信陸懷安的。
運氣好就做一做，風向不對趕緊撤。
他幾乎是三進三出，鬧得好些朋友都不愛帶他玩。
尤其是前兩年，他們打通了國外的關卡，開始往國外投資。
是的，他們沒帶他。
“講真的，他們賺錢，我不眼紅。”許經業感覺後背涼浸浸的，一陣陣後怕：“現在他們倒黴，我也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物傷其類。
他隻覺得害怕。
他的性子，他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
好熱鬧嘛，容易上頭。
而且國外的生意，他也不是沒做過的，隻是沒整金融方面的生意而已。
如果說，當時這些朋友叫他一起的話……
“我肯定會答應的。”許經業定定地看着陸懷安，面色慘白：“當時我還覺得……”
當時他還覺得，陸懷安太過決斷，說一不二的。
做生意什麽的也是，說讓他撤他就撤。
晚一些，陸懷安都是不過問的。
也完全不管他得不得罪人，混不混得開。
現在想想，幸虧。
那些人，得罪了就得罪了。
如果現在還玩在一處，怕是傾家蕩産的人裏面，就得添他一個許經業了。
陸懷安跟他輕輕碰了一下杯，淡淡一笑：“跟錢打交道，最是麻煩了。”
事實上，他也沒猜到金融風暴會來得這麽迅猛。
那麽些大企業，說倒就倒了。
誰能想到呢？國外連銀行都能倒閉。
“不過影響應該也沒太大。”陸懷安淺淺啜了一口，慢慢地道：“他們隻要在國内還有産業，就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确實是這樣。
隻是，許經業有些難過地歎了口氣：“我之前不是合作了一個彩電工廠……現在恐怕是不行了。”
彩電銷量也不是特别好，加上新安集團這邊沒有全力扶持他們，轉而有了自己的電視機工廠。
所以這次風暴來襲，他朋友在國外的産業被一鍋端，他決定賣掉工廠回點血，補到自己其他的虧空上。
“這就不是商量咯？”陸懷安挑眉：“這是通知了吧。”
許經業沉重地點了點頭。
跟人合作，就是這一點不好。
一出什麽問題，最容易各自飛。
甚至是，恨不得立馬一刀兩斷趕緊把錢弄出來。
這般嘴臉，讓他着實有些惱火的。
陸懷安擺擺手，換了個姿勢：“倒是可以理解的。”
這一波，其實國内的産業受到的影響真的是很小了。
隻是他們自己手伸得太長，受到了波及罷了。
“嗯，确實是這樣。”
陸懷安沉吟片刻，讓他不用想太多：“既然他不想合作了，那就直接把他的股份買下來吧。”
就不合作了，把這個工廠，變成他們自己的。
許經業有些詫異，挑了挑眉：“我以爲，你會直接賣掉？”
畢竟，新安集團已經有了電視機工廠了，不是嗎？
“不需要賣，暫時停工吧。”陸懷安從來都不喜歡，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武海這邊，有它天然的地理位置優勢，這個工廠哪怕不生産，放在這裏都是有好處的。”
更何況，它還能正常運轉。
隻要在進口的設備裏面，随便升一下級，這個工廠随時都能轉到别的方向。
現在嘛，讓新安電視機廠這邊有點子壓力，也是好的。
“那行吧。”既然他都這麽說了，許經業便點了點頭：“那我明天去把這事給定下來。”
“行，你看着辦。”
在這金融風暴中，國内雖然受到的影響較小，但是也出現了消費過冷的現象。
到年中的時候，國内工業庫存産品總值超過了3萬億元。
在如此惡劣的大環境下，人們驚恐地發現：國内的消費品，賣不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