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也隻是想着趕緊出手,不敢在定州久留,所以價格并不是太高。
至少,比許經業他們原先拿地價格,還要便宜不少。
“兜兜轉轉,這些地,還是回到我們手裏了。”許經業說着,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哎,所以說,人這财運一來啊,那真是,擋都擋不住。”
陸懷安沉靜地翻閱着所有的資料,平靜地道:“不,這不是财運。”
這是那些人,一早就準備着塞給定州的炸彈。
深入了解後,他們才知道,這些地裏,有很多隐情。
比如說,不是每個外資企業,都是真實存在的。
有些甚至是挂羊頭,賣狗肉的。
比如說,有些的确是外資企業來的,但卻是套了個皮兒,事實上并不是夏鐵軍他們看中的大企業,隻是其中的一小個分支。
……
看着這些賬面,亂七八糟的,但仔細一盤,就能發現很多的問題。
許經業聽着他這般分析,都禁不住微微咋舌:“他們……這真的膽子蠻肥的……”
這個夏鐵軍,當真就不怕出什麽事嗎?
“他……或許,是真的不太大意吧……這審查,也未免太寬松了。”
陸懷安搖了搖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真的,做生意的就怕這種事。
這樣子瞎搞,任他們再怎麽努力,怕是都得完球的。
所以也真的不能怪定州這些老闆跑路,就算換成是他,怕是也得跑。
當然了,夏鐵軍這個操作,陸懷安還是挺享受的。
因爲這一進一出,他們當真是沾了不少的光。
——要知道,按照原本的規定的話,他們是連進場的資格都沒有的。
不過這一次,陸懷安拿下這些地,着實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倒不是因爲程序複雜或者别的,實在是,轉了不少的名,最後落到了新安集團名下的時候,頗爲費勁。
隻是這樣一來,倒了很多手,就算以後被人查出來,也賴不着他們什麽。
反正,中介公司就是他自己的,費勁也無所謂。
無非是多給員工發點獎金。
這麽點兒支出,相對于他們獲得的好處,簡直是九牛一毛。
依賀崇的想法的話,其實真的不必:“要我的話,我就直接挂自己名下!氣死這狗東西!”
陸懷安這一招,純粹是給自己找麻煩的。
不過他這個想法,立馬被許經業否定了:“不,你這樣才是真的給自己找麻煩。”
陸懷安從來不做多餘的事,他既然讓人這麽複雜地轉手,那就必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對于他們的疑問,陸懷安也是直接說的:“現在都在搞土地,在搞發展,他們當然不會留意這點子邊邊角角的,但是——這些事,最後終歸是會要查個分明的。”
畢竟眼下,各地爲了吸引外資,制定的優惠政策,那真的是一個比一個過火。
有的甚至到了舍血本的地步。
隻要能拉到資源,虧本都在所不惜。
如此惡劣的競争下,情況隻會越來越壞。
陸懷安神色沉靜,但語氣着實說不上好,哪怕賺了這麽大一筆,他思路依然是清晰的:“這些情況,定州會有,其他地方也必然會有。”
況且,定州這些“外資企業”如此急切地想把剛拿到手裏,甚至都還沒放個幾天,都沒捂熱的地又拿出來賣,是爲了什麽呢?
總不至于是怕被發現。
前邊的審查都沒被發現,他們再藏個幾個月絲毫不是問題。
甚至因爲時間線拉得夠長,掃尾的工作必定能做得更好,也更不容易被抓到把柄。
可是,他們還是這樣做了。
“爲什麽?”陸懷安嗤笑一聲,搖搖頭:“因爲他們缺錢。”
他們不能讓錢留在某一處,他們迫切地要把這些錢再次變成土地,再次變成錢……
如此席卷,不及時管理的話,最後很有可能又是一個類似姚志虎一般的巨大的窟窿。
不過這一次,蕭明志不需要他來提醒了。
因爲蕭明志本身就爲了各地的改革在四處奔波,各地任何變動,他都是第一時間調取最新信息,召集人手進行研究的。
畢竟現在這個事情是他領導的,如果出了差錯,最後肯定是他來承擔責任。
因此,各地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更不用說夏鐵軍這般,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讓所有外資企業都來定州的模樣。
可是,夏鐵軍的報告是非常現實的。
他直接寫着:“當今的企業改革,已經進行到了一定的瓶頸之處,國内企業大多數都沒有居安思危的想法,反正有錢賺,就得過且過,我們需要引入新鮮血液,我們的國營企業在私人企業的進攻下節節敗退,不把它搞活,我們的經濟振興無望,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外資企業便是一注強心針……”
不得不說,這番話是很有感染力的。
至少,不少領導都被說動了。
眼下的情景,的确和他說的也差不多。
鄉鎮企業的異軍突起,已經幾乎占據了半壁江山。
單憑國營企業,已經無法與之抗衡。
可是,如果加上外資企業的話,是可以達到一種新的穩固的局勢的。
經過多方開會讨論,蕭明志還是贊同夏鐵軍的這一說法的。
不等夏鐵軍露出笑容,蕭明志又補了一句:“但我不支持你的做法。”
嗯?
什麽意思啊?
支持他的說法,不支持他的做法?
蕭明志給了他一紙批文:在這種新的局勢下,的确不能再圍繞着經營體制的重新構造上一直花工夫,但是也不能搞一刀切。
像現在定州這般,完全撇棄私人企業,隻引進外資企業的作法,是行不通的。
或許,短期之内能獲得不錯的成果,但是長期看的話,這勢必破壞當前國内的穩定與和諧。
當然了,夏鐵軍能有這種思變的想法,還是很不錯的。
蕭明志這般打一巴掌,給顆甜棗的作法,讓夏鐵軍竟說不出半句反對的話。
私下裏,他嗤笑:“真是好話歹話都讓他給說盡了!”
甚至功夫全都這樣做在了明面上,讓他想生氣都沒得門路。
畢竟以蕭明志的地位,都是先誇再指出問題的,已經很委婉很給面了,他再折騰,那就是不識大體了。
于是,僅是蕭明志一句話,定州這邊的政策便被緊急喊停了。
地還是可以照樣出讓,但是,不再是僅限外資企業了。
大家一起競标,價高者得。
夏鐵軍想想,覺得也行:至少,會更熱鬧,到時,肯定會大把的人搶着要的。
因着這中間要稍作調整的,所以定州這邊緩了兩三天。
不過,他也查到不少人把地轉手給出了:“出給誰了?新安集團?呵,先查着吧……回頭整理一下,我一道處理。”
這個陸懷安,仗着跟蕭明志有點關系,沒少給自己撈好處。
聽說跟郭鳴還有點子瓜葛的,回頭他如果能一道把他們給拉下水……
夏鐵軍想到這裏,整個人都有些飄:這該是多麽大的一個功勞啊!
這幾天裏,陸懷安又陸續收了不少地進來。
很顯然,他們都是聽到了消息,想趕在新政策實施之前,趕緊把這燙手山芋出手的。
許經業盤算了一下,發現陸懷安當真收了不少地了:“加上南坪啊博海啊這些地方的,真的已經很多了……你準備全都開發起來嗎?”
這,壓力會不會太大了。
要知道,一塊地要從荒地開始,平整,通車通水通電……
這其中的花費,當真不是一個小數目的。
尤其這一次,定州這邊出讓的土地,大部分連路都沒修好的。
如果陸懷安要全部利用起來,難度真的太大了。
“那些人無非也是因爲花費太高,才趕緊脫手的。”陸懷安垂眸笑了笑,手指輕輕在地桌面點了點:“老許,擱伱面前,我也不打馬虎眼……”
他頓了頓,慢慢地道:“定州這邊的地,我沒想現在開發。”
其一自然是因爲要花費的錢太多太多,支出與盈利不對等。
畢竟他們在武海這邊修了路的,要地還不是郭鳴一句話?
武海和定州離得這麽近的,他着實沒必要繞個彎。
其二,陸懷安微微挑眉,聲音冷沉:“夏鐵軍這個事……我不想太如他的意。”
許經業一拍大腿,大聲地道:“就是這樣!”
他眉開眼笑的,很高興:“我早看這犢子不順眼了!”
上次他去定州的時候,想拿塊地都跟人堵回來了,别提心裏多不舒服了。
這口氣一直梗在心口的,想起來就氣人。
隻是畢竟這些地是陸懷安的,他不好開這個口。
現在陸懷安提出來,正中他下懷啊!
陸懷安嗯了一聲,愉快地道:“不過,定州這邊肯定會有質疑聲,這邊就得你處理了。”
“沒問題!”許經業爽快地答應了。
“另外,還有一個事……”陸懷安頓了頓,慢慢地道:“也得你去安排一下……”
許經業聽了之後,愣了愣:“這……”
這會不會……
“他在查我。”陸懷安垂眸,眼底掠過一抹冷意:“而且是在查我跟郭鳴的過往。”
這意思,很明顯了,而且特地沒找定州這邊的人手,兜了老大一個彎子,顯然是不想打草驚蛇。
要不是他們中介遍地都是,如果沒有早些察覺,怕是被他陰了都不知道哪裏出的問題。
“啊?”許經業一聽,就有些着急:“那後面的地,你還要嗎?要不……”
要不,先緩一緩,别再收了吧!
“當然要收。”陸懷安毫不遲疑,笃定地道:“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這麽低的價格,沒理由不收。”
說着,他頓了頓,才意味深長地道:“放心,他會懂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