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警!?
記者們紛紛點頭,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畢竟現在已經知道宋世恩沒錢,他又賠不起。
非要他賠的話,人家萬一要是跑了,這可真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報警好啊。”
“确實,這種情況就是得報警。”
“陸總果然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啊……”
他們一起誇贊着,郭奇開額角冷汗涔涔。
開始他也想答應來着,可轉念一想,不成。
這事,不能報警。
一旦報警,肯定會被問起什麽原因。
警察可不比陸懷安和記者們,肯定會追根究底的。
現在宋世恩能扛下這些事,不代表在局子裏也扛得住。
而且,一旦真的報了警,這事處理結果,肯定不會是現在說的這麽輕描淡寫了。
到那時,萬一宋世恩扛不住了,反水的話……
郭奇開眉頭緊皺,不贊同地看向陸懷安:“陸總,我覺得,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看小宋這年紀輕輕的,讓他賠錢道歉就差不多了,也沒必要非要把人往絕路逼吧?”
“可是,他賠不起,不是嗎?”
旁邊的洪柯丞連忙上前一步,誠懇地道:“宋工其實是家裏條件特别困難,才會一時動了歪心思,但他心地還是好的……他之前是我的下屬,出了這種事情,我也責無旁貸,我願意跟他一起賠付陸總您的損失。”
這話,陸懷安就不好接了。
陳翊之推了推眼鏡,冷靜地道:“若是作爲組長,那麽組員的一言一行都是嚴格受到限制的,洪工這樣說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宋工的作法,本身就是受您的指示?”
“不,沒有,絕對沒有。”洪柯丞立刻反駁。
他可以出面幫忙出錢,可以出力,甚至必要的時候可以幫着辦事。
但絕不代表,他願意賠上自己的前途甚至後半生。
他看了宋世恩一眼,決絕地側過臉,深吸一口氣:“是我想岔了,宋世恩這種行爲,的确不能姑息。”
不是不想救,但他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郭奇開有些可惜,剛才這的确是個法子的……
可惜洪柯丞膽子太小了,立馬又否定了。
陳翊之哦了一聲,看向郭奇開:“我還以爲,你們這樣護着他,是因爲……哈哈,呵呵。”
記者們也看了過來,意味深長地。
隻一瞬間,郭奇開一凜,忽然明白了剛才洪柯丞爲什麽立刻撇清。
确實,這事絕不能把他們拉下水。
可是也絕不能讓他們真把宋世恩給弄進局子裏去。
郭奇開咬了咬牙,想到一個法子:“這樣吧,他确實沒有賠償能力,我呢,也不想把人給逼死了,好歹是我們廠裏的老員工,我就再給他一次機會,下放到我們另一個分公司去,賠償款先我們幫他出,後面從他每月工資裏面扣。”
這是他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陸懷安笑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倒真的是個辦法。”
“是……是吧……”郭奇開見他松動了,連忙趁勝追擊,把這事定了下來:“那就這樣吧,啊,把他從我們總部開除,下放到分公司的車間裏去,也不再做工程師,賠償款從工資裏扣,并且讓他登報道歉。”
每說一句,宋世恩的眸子黯淡一分。
雖然說是他主動的,但是郭奇開這個安排方法,并不比陸懷安直接把他扔局子裏舒服。
還不如直接進局子裏呢,坐個幾年就出來了。
按照郭奇開這法子,在車間做工,一個月能有三四十都是頂天了,他要猴年馬月,才能還上這筆錢?
不過宋世恩還沒絕望,他平靜地垂着眼,任憑這些人把自己的處置方法給定了下來。
讓人把他帶下去,郭奇開請他們一起去吃飯。
“這邊都安排好了的,唉,真的是對不住,今天必須我們作東。”郭奇開搞這些還是一把好手。
不僅非常熱情地邀請記者們前去,而且還讓陳翊之他們千萬得一起跟上。
“勞煩大家辛苦跑了這一趟,我這心裏啊,真是太過意不去了。”他反複遊說,說的倒好像他們不去,就是不給他面子,還在生他的氣,不夠大度一般。
“行,那就去吧。”陸懷安笑了一聲,擡擡下巴:“那這些設備……”
郭奇開立馬道:“設備你們都不用操心了,既然是我們這邊出的問題,肯定不能讓你們負責,我們負責,啊,我們全責。”
他認錯态度極好,記者們對他的觀感也好了許多。
尤其陸懷安也答應前往之後,他們便都答應了下來。
洪柯丞也叫上了他這邊的一堆人,簇擁着陳翊之他們一同過去。
“車都安排好了的。”
隻是陸懷安拒絕了他們的邀請,他自己有車。
陳翊之提着包,也很直接地往陸懷安車這邊走。
“哎?”洪柯丞都沒反應過來,陳翊之已經拉開車門坐上去了。
怎麽,他怎麽直接跟陸懷安坐一塊了?
車子前往酒店的途中,陳翊之往後頭望了一眼:“他們在防着我們。”
“沒事。”陸懷安點了支煙,挺淡定的:“宋世恩這邊,有人盯着了。”
陳翊之籲了口氣,放心了:“難怪你會答應,我還以爲……”
不過說起這個宋世恩,他也真是奇了怪了:“看他還挺聰明的,沒想到,這種事他都敢攬,真不知道這郭奇開是給他灌了什麽迷魂藥。”
“可能是有恩于他。”陸懷安搖搖頭,并不好奇:“反正我隻要結果,不管他們的過程。”
明面上,他們是已經接受了郭奇開的處理結果和安排。
該吃吃該喝喝,凡事都不往心裏擱。
爲表歉意,郭奇開也在飯局上說了:“全趟行程,包括,啊,記者們跑這一趟的所有花銷,都我來,好吧,都别跟我搶,我這心裏,哎喲,着實是過意不去,太過意不去了!”
說得非常嚴重,不讓他出這錢,他今天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陸懷安也就笑笑,随他去,意思意思地跟他争了兩句,便讓了步。
一切都很順利,郭奇開放松了些。
既然都答應了處理方案,又跟他喝酒又跟他吃飯。
哪怕隻是吃人嘴短,陸懷安都不該再計較了。
這頓飯,明面上,還算是賓主盡歡的。
至少,記者們吃得挺滿意。
散場的時候,陸懷安也喝得醉醺醺的,是由陳翊之扶着進的酒店。
到了房間裏後,他就推開了陳翊之:“人帶來了麽。”
陳翊之還有點懵呢,誰?哪個人?
“沒有。”屋裏燈被打開,陳翊之這才發現裏面還有個青年:“但是宋世恩沒有被留在廠裏,他回家了,我安排了人跟着。”
說着,他拿出一份資料,推了過來:“這是調查的結果,宋世恩的個人資料都在這裏。”
宋世恩家境貧寒,這一點,洪柯丞倒是沒說謊。
一如陸懷安所說的,郭奇開于他有恩。
他當年成績極好,可家裏窮,差點辍學,是郭奇開給出的學費。
“他畢業後,沒再往上讀,直接進工廠,一步步做上來的。”
邊做事邊學習,硬是讓他熬成了工程師。
“挺厲害。”陳翊之是做這行的,更清楚這有多難:“像他這種野路子,就算有人帶,也至少得熬五年。”
好不容易,才真正當了工程師。
這麽艱難拿到的位置,爲了保護郭奇開,他輕描淡寫地就放棄了。
陸懷安翻看着這些資料,沉默了很久。
這樣的一個人,從塵埃裏爬起來,也努力在發芽。
“繼續跟。”陸懷安神色平靜,淡淡地道:“你們留一個人,在這邊盯着。”
“好的。”
陳翊之有些不明白,等人走了之後,問陸懷安:“我們不等結果了?”
“不會有結果的。”陸懷安喝了口茶,繼續翻着這些資料:“宋世恩這人犟得很,認準了的事就不會回頭,他的嘴撬不開的。”
聽了他的話,陳翊之沉默了片刻:“那其實……照這樣說法的話,郭奇開直接把這人送警察局,反而要利索得多。”
反正宋世恩會扛着,把人往裏頭一塞就是幾年,出來後這事早都過去了。
也不用兜這麽大一圈子,留下一個引人懷疑的處理辦法。
“說明他并不了解宋世恩,甚至不信任他,不然不會非要把他擱眼皮子底下盯着。”陸懷安手指在資料上輕輕叩了叩,皺着眉頭:“你看,宋世恩這個人,其實挺簡單的。”
人聰明,但認死理。
倔的跟頭驢一樣,覺得郭奇開于他有恩,就一頭紮進去要報恩。
光明未來就在眼前,他眼都不眨就放棄了。
“這種人啊,威逼利誘是沒有用的。”
隻要郭奇開對他的恩情是真的,他們做什麽都是白費。
“可是郭奇開對他的态度,很奇怪。”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樣,甚至不敢信任他。
陳翊之理清了思路,就明白了:“所以你讓人盯着他……”
“嗯,順便查一查吧,能把郭奇開後邊的人拎出來是最好,拎不出來的話,這線索就差不多斷了。”
頂多是廢了郭奇開一個未來的左膀右臂,可惜了。
真是挺可惜的。
第二天,他們離開貴南市的時候,陳翊之都忍不住在人群裏搜尋。
沒有宋世恩。
他們回到北豐,報紙上早都已經報道出來。
陸懷安随便拿了一份報紙看,上邊果然第一個版面就是說的這個事。
全都推給宋世恩了,還有個小角落刊登着宋世恩的道歉書,字倒是挺好,可惜沒什麽用。
随手扔到一邊,陸懷安看向侯尚偉:“工會這邊怎麽樣了?”
“目前都還算順利。”侯尚偉頓了頓。但是武海這邊,迎來了一位大人物……
多好啊,那他們工會目前最發愁的庫存積壓問題,馬上就可以得到解決了。
這位大人物,視察後,留下了很多話。
而陸懷安綜合過後,覺得對新安集團最有利的,當屬【改革開放膽子要大一些,抓住時機,發展自己,關鍵是發展經濟。發展才是硬道理】這句話,最爲有用。
他不僅把這句話抄了下來,還特地送給了定州的領導們。
郭鳴當天晚上,就給他打來了電話:“港口這邊馬上要開了。”
輝水區,根據上級指示,作爲第一個開放的港口,将有無數産品,從這邊噴湧而出。
“國際上的事情,留給上邊去處理吧。”陸懷安愉快地笑了:“我們得賺錢了。”
領導都說了,發展才是硬道理,他們自然得好好聽話。
工會這邊他沒刻意瞞着,但也沒全說,透了個三成。
所有人都興奮起來,雖然陸懷安沒明說,但曙光已現,未來就是光明的。
到了上級文件發下來的這天,許經業早都準備好了。
這邊的倉庫一批批的貨,如流水般運往港口。
作爲第一批,也是最重要的物資,直接從這裏出口,送到李佩霖手裏。
李佩霖這裏的消息,也是一直往國内送的。
早在月初,他就已經給陸懷安說,因爲源源不斷的有客戶找過來,他根據陸懷安的指示,全盤接收,一個都沒拒絕。
所以他們原定能撐兩個月的貨,目前已經隻能堅持到月底了。
現在,已經二十号了。
其他人都有些膽顫心驚,每一次出貨,都心裏發苦。
“李總……要不,我們緩一緩吧?”
哪怕是随便找個借口,稍微留一點點,也是好的。
原本好幾個倉庫滿滿當當的貨,現在全都搬空了,剩了這一點點,他們心裏真的慌啊。
要是再來一個大點的訂單,恐怕能直接給整完了都。
李佩霖相信陸懷安的判斷,果斷地搖了搖頭:“不緩。馬上會有新的貨物送過來的。”
從年前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說的……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雖然有些擔憂,卻也隻得聽從他的指示。
結果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還真給說準了。
下午的時候,就接到了一個大訂單。
真要全給人送過去的話,他們恐怕三天都撐不過去。
“送。”李佩霖神色平靜,心裏再焦灼,面上也一片風平浪靜:“要多少,給多少。陸總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