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郭總愣是被堵得啞口無言。
不過他反應速度很快，笑着點點頭：“這不是擔心口說無憑，所以特地請了工程師過來幫你們檢查……”
說得好誠懇，要不是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簡直都要相信他完全是一番好意了。
陸懷安嗯了一聲，笑意不達眼底：“那我就……多謝郭總了。”
“……”郭總面色微變，卻努力維持着鎮定：“不用，不用謝的。”
他裝作不在意般地退後兩步，不動聲色地看向那一群工程師。
眼神一厲，逼迫感便十成十的撲面而來。
那群工程師都有些緊張了，領頭的洪柯丞咬咬牙，還是湊上前去。
“那個，需不需要幫忙？你們忙不過來……吧……”
話到嘴邊，卻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因爲陸懷安帶來的這群工程師，顯然個頂個的強。
這說話間的功夫，他們已經利索地拆掉了面闆，将内裏打開展示出來。
陳翊之微笑着，沖他點了點頭：“多謝，不過我們現在進程還挺順利的。”
說着，他看向陸懷安：“陸總，這邊有點情況。”
有情況！？
一直在旁邊耐心等候，把他們每一個細微的動作甚至表情都拍下來，恨不能貼到跟前去拍的記者們最先激動了。
他們的速度，甚至比陸懷安還快。
一個箭步沖上前去，鏡頭直接怼裏頭一陣猛拍。
“哪呢哪呢！？”
陳翊之倒也不生氣，龇着一口大白牙，沖這記者直樂：“這呢。”
可他不解釋，記者哪怕湊跟前了，也看不出個啥呀。
他們讪讪地笑了一下，知道自己是礙事了，連忙往兩邊退開。
于是陸懷安總算得以上前，他倒也不急着過去，反而看向一旁朝洪柯丞使眼色的郭奇開：“郭總，一起去看看？”
“……啊，好，好的。”郭奇開心裏真的挺惱火的。
明明都安排好了的，現在怎麽被他們打的稀糟。
不過……也沒有關系。
他們檢查也檢查不出來啥的。
想到這個，郭奇開心裏又穩了，定了定神，還沖陸懷安笑起來：“您請，您請。”
他既然推讓，陸懷安也就當仁不讓了。
擡腳走在最前頭，還昂首挺胸的。
倒不像是去檢查自己有問題的産品，倒好像是巡視成果一般。
整的郭奇開一時都不知道是跟上，還是不跟上的好。
這麽跟上，顯得他好像是他的跟班一樣……
可是不跟上，這麽多人瞧着呢，他丢不起這人。
咬咬牙，他還是跟上了。
因爲心事重重，還要順便看一眼洪柯丞，所以底氣有些不足。
一旁記者立馬拍下這張照片：陸懷安在前面挺直脊背，眼神堅定，胸有成竹的樣子，而郭奇開則眼神躲閃，似乎有些遲疑，眼睛還看向了别處。
倆人到了跟前，陸懷安看了一眼。
确實看不出來什麽，裏邊都是嶄新的。
“陸總，您看這。”陳翊之拿着筆，點了點一處的螺絲：“這裏被人動過了。”
動過！
記者們立刻激動了，有人低聲說着：“動過了，那就是說，之前就被打開過？”
另一人更興奮：“動過的意思，怕是被換了零件？”
“哎！”郭奇開急了，皺眉斥責陳翊之道：“這話你可别瞎說啊！你們瞧瞧，這都是嶄新的，我們真的隻是拆了個封，準備用就發現有問題了，連忙又搬了回來，絕對沒有拆過！”
陸懷安壓根沒搭理他，平靜地看着陳翊之：“你繼續。”
“哎，陸總……”
陳翊之也不管别人，既然陸懷安讓他說，他也就繼續說了：“然後還有這裏，這根線，還有這裏……”
從上到下，他幾乎是手摸到哪裏，就能肯定地說出哪裏是被動過的。
有些地方他甚至還會微微停一停，說：“這裏換了倒也沒什麽，但是零件沒有我們的好。”
洪柯丞一直沒吭聲，聽到這句話才驚異地看了他一眼。
誰成想陸懷安如此敏銳，他正準備收回視線，陸懷安已經望了過來。
倆人對視一眼，洪柯丞心裏咯噔一聲，讪讪地笑了一下，垂下了眸子。
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這般避開眼神倒顯得自己心虛一樣，反而落了下乘。
他連忙又望過去，卻發現陸懷安已經又看向陳翊之了。
“除了這些換掉的，還有不少是内環有輕微磨損的。”說到這個，陳翊之微微頓了頓：“雖然不明顯，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出廠時造成的磨損。”
這話，當真就是意味深長了。
所有人都沒作聲，所有人都回過頭。
郭奇開艱難地梗着脖子沒有動，扯着嗓子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看我做什麽！？我沒打開過！這還是内環，我壓根都不知道！”
“哦，沒有。”陸懷安溫文爾雅地笑了笑，從容地道：“是我看久了，脖子酸，換換角度。”
“……”
這話當真是在騙鬼，偏偏郭奇開還沒法反駁。
這口氣，他硬生生隻能忍了。
陳翊之還好，跟着他的幾個工程師，有的忍不住嗤了一聲。
郭奇開臉色更難看了，但還是勉強撐着場子不肯服輸：“怎麽樣，看好了嗎？不行的話還是讓這位洪工來吧，他是我們貴南最厲害的工程師呢！”
最厲害的啊……
怪不得會搞這麽多的動作，又是虛晃一槍，又是暗箭難防的。
這要換一個人，沒準還真的能被敷衍過去呢。
“好啊。”陳翊之點點頭，笑着讓開半步：“洪工，您來看看？”
其實站旁邊瞅這會子的工夫，洪柯丞已經瞧出點東西了。
這些人真不是花架子，他們是真懂行的。
而且，這個陳翊之，絕對有點東西。
他就沒見過誰，一手摸過去，能對這些零件如數家珍的。
扪心自問，他自己都做不到。
可是郭奇開已經這麽說了，洪柯丞硬着頭皮也隻能上：“啊，不敢當不敢當……”
看就看吧。
他湊了過去，認真地看向陳翊之剛才說的零件：“啊，你好……”
“我姓陳，你可以叫我陳工。”
洪柯丞哦了一聲：“陳工，你剛才說這個有磨損……我看這挺新，一般來說，這都是出廠前造成的吧？而且你看，這嚴絲合縫的，是不是……呃，我不是說你們産品監測不過關啊，隻是……”
說得挺委婉，但言語間那意思還是挺明白。
“不能吧？”陳翊之斜睨他一眼，笑了：“洪工這麽厲害的人物，能看不出來這被人取下來過？”
“這……這種小螺帽，怎麽能看出來被取下來過？”
這真的不是洪柯丞故意裝寶，他是真的不知道。
陳翊之低低地笑了一聲，卻沒作答，反而看向陸懷安：“陸總，要不，我們先去看看其他的？”
“哎？這不是還沒看完嗎？”郭奇開眼看洪柯丞占了上風，連忙阻攔道：“不該是先把這個看完再說嗎？”
可是，現場壓根沒人搭理他。
就連洪柯丞，也下意識看向了陸懷安。
陸懷安低笑一聲，微挑眉梢：“好啊——先看别的。”
他站起身來，所有人便都做着準備，要跟他一起去看别的。
這，情況不大對。
郭奇開眉頭皺得死緊，越想越不對味。
——感覺，從一開始，整個局面就不受控制了。
這是他的工廠，他的倉庫！怎麽他全程被陸懷安牽着鼻子走？
這不對。
可是陸懷安壓根不給他思考的機會，走之前還客氣地邀請他一起過去：“郭總，一起去看看吧，沒準會有新的收獲呢？”
郭奇開終于知道，爲什麽陸懷安要帶這些記者來了。
在記者面前，他連脾氣都不敢發。
開玩笑，這都是北豐的記者。
真要拍點什麽，發出去了，那可是丢人丢全國人民眼前了，丢大發了！
深吸一口氣，郭奇開決定自救：“你們先看，我去叫助理過來一趟，中午大家都留這邊吃飯吧，啊，反正這事……賠償什麽的……啊，這一時半會的也定下來，是吧？”
先把助理叫過來，然後他出去的時候也能聯系一下人。
現在這個局面對他們非常不利，得想點别的法子了……
他說的這話也頗爲巧妙，記者們也想不出反對的辦法，人家這是熱情好客呢，他們拒絕好像太不近人情？
陸懷安和陳翊之聽了，心裏卻是一沉。
好家夥，三言兩語，就想把事情定性成賠償。
一旦說到賠償，那豈不是默認是他們産品有問題了？
陸懷安冷下了臉，看向陳翊之：“陳工，郭總嫌你速度太慢了呢。”
哎，他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陳翊之壓根不給郭奇開說話的機會，一臉謙遜地低頭：“是我的錯，我這就加快速度。”
“不急……”
“急的。”陳翊之盯了他一眼，涼嗖嗖的：“我保證在吃飯之前，把問題全部摸排清楚。”
先前站洪柯丞身邊，一直沒吱聲的年輕工程師哦了一聲：“所以，這些設備确實是有問題的是嗎？”
陳翊之詫異地觑了他一眼，倒真是走眼了，這會咬人的狗不叫啊，剛才悶不吭聲，突然一下張嘴就是七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