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道部門，管轄的範圍可太廣了。
他們要是真的将制衣廠轉成民用的，首當其沖的就是諾亞。
軍用改爲民用，那真是降維打擊。
别瞅着現在諾亞在南坪市内無敵手，但要跟他們這種廠子比，那真是個弟弟。
陸懷安心中大驚，面上卻仍然不動聲色，笑了笑：“那……”
“但是前些天，我們一起開了個會，你猜猜，表決投制衣廠的有多少？”
原來他們是靠投票進行的選擇……
陸懷安琢磨了一下。
其實，轉制衣廠确實是最輕省的決定。
畢竟生産線都是現成的，原料他們絕對不會缺，隻需要改改版式，批量生産就行了。
衣服這一行呢，成本低利潤高，其他廠子又完全沒有與他們争高低的能力，基本上是沒有敵手的。
陸懷安心裏一沉，勉強笑道：“那，該有百分之八……九十吧。”
親兄弟那還明算賬呢，陸懷安何德何能，能讓他們放棄到嘴的利益？
“你錯了。”老大哥哈哈一笑，抽了口煙：“沒人舉手。”
陸懷安怔住。
“雖然我們都是老大粗，但是，知恩圖報這個道理，我們都是懂滴！”老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認真地道：“但凡你觸及的生意，我們都不轉。”
這次陸懷安往機關大院送的菜和肉，那真是救了他們一把的。
不然這大雪大風的天，他們自己哪怕能搞到，也沒法這麽輕松。
這壓力全是陸懷安扛住了，他們都明白。
“聽說你缺棉紗，我這幾天調過來了一批，明天給你送廠裏去，先拿着用。”他罵了一句，說騰出空來再收拾那幫孫子：“别的你也不用管，好好做你的生意就行。”
陸懷安回去的時候，腳都輕飄飄的。
他一開始，真的隻是想盡力挽回一點點，省得到時清算的時候，牛二東也得進去。
到後來，就不止于此了。
錢叔是個精乖的，他在上頭有人，遞了消息下來，說機關大院缺菜缺肉。
從外頭調些豬肉來，這是本分。
把自家的豬殺了送過去，這便是情分了。
後來往軍區送往大院兒送，到處都在送。
都是些蘿蔔白菜什麽的，平日裏不值當什麽，這會子倒是比山珍海味還珍貴。
這筆交易，劃算的。
陸懷安把事情想明白後，整個人都輕松了。
老大哥這話明白得很，他們這是要做他的靠山了！
放開手腳幹啊！
他利索地把商河市這邊的廠房安排好，順便還讓人放出話去：還要買廠房。
蕭明志都還沒插手呢，郭鳴就被調到了省裏。
有人留了話的：陸懷安一心爲民，是個好企業家。
郭鳴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這個風波中的受益者。
他簡直要歡喜瘋了，得到消息就往陸懷安這邊跑：“兄弟，你就說吧，你想要啥，要天上星星我都給你摘下來！”
天知道，他上頭的領導一直沒退，他原本想着，估計還要熬幾年才能有出頭的。
結果沒想到，因着這個機緣，他直接調到了省裏頭，又在蕭明志手下做事了。
有老領導在，他還怕自己沒地升職麽？
陸懷安哈哈大笑，好好恭喜了他一番：“我暫時還沒想，隻是想找個廠房，把我從國外拉回來的這批設備安排一下。”
然後，把陳翊之調過去，這樣就基本穩當了。
“那工人呢？”郭鳴想的多一些，皺着眉道：“你這批設備，肯定更加精密吧，那一般的工人還應付不了……”
這倒是個問題，陸懷安沉吟片刻：“我原是想，把零件廠這批工人調一些過去的……”
可是零件廠這些工人，都是本地人。
陳翊之倒是沒問題，調過去就調過去了。
但如果把工人調到商河市去，他們不一定會肯哦。
陸懷安蹙眉，有些遲疑：“那我當地招工……”
“哎呀，不是。”郭鳴壓低聲音，提醒他：“我們南坪這邊是沒有的，但是我知道，商河這邊有一批複員的軍人……”
嗯？陸懷安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有多少？”
太少的話起不了作用啊，他們整個廠子，少說也得百來個才行。
“一百三十五個。”郭鳴比劃了一下，咳了一聲：“還沒安排的，你要是有興趣的話，給我領導提一句，給劃到你廠裏去，你瞧瞧，這不就妥了？”
都是軍人來的，很好管理。
而且全是軍工這邊的人，對機器并不陌生。
果然有人好辦事，陸懷安一拍大腿：“那還等什麽，我這就給蕭領導打電話去！”
“打電話不行。”郭鳴連忙一把拉住他，擡了擡下巴：“寫報告，趁着沒人知道這消息，趕緊搶。”
“對，行，我這就寫報告！”
郭鳴就站他邊上看着，一邊看一邊幫他修改措辭：“這兒，對，加一句……”
寫完了，又蓋上章，郭鳴吹了吹便折起來塞懷裏：“我今天就給你交上去，趁着消息出來之前就給定下來。”
這也算是，上頭給他的補償了。
陸懷安真沒想到，自己示了個弱，就讓上頭這麽緊張。
他一尋思，樂了。
果然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第二天，鐵道部門這邊果然給他送了一批棉紗過來。
錢叔收到後，給陸懷安打了個電話：“好幾個廠子都私下遞了話，給我們留了棉紗。”
畢竟不能明面上得罪人，他們都是悄悄說的。
陸懷安嗯了一聲，舒坦了。
“那，我們借坡下驢？”
“不行。”陸懷安沉吟片刻，嘿嘿地笑了：“路修得怎麽樣了？”
鍾萬這邊一直在加班加點，除了開頭浪費了一兩天，對凍壞的路面進行修複，後面的時間都在瘋狂趕進度。
雖然最近很忙，但錢叔還是知道一些的：“差不多了，應該能按期完工。”
“嗯，路修好了，那商貿城，也該建一建了。”
那些補償，是上頭給他的補償，可不是孫德成給的。
孫德成不是這兩天一直遞話過來麽，光遞話有什麽意思，總得拿點誠意出來。
“你去說，諾亞不遷也可以，把商貿城建起來。”
錢叔一聽就明白了，搓着手道：“行！娘的，終于能出一出這鳥氣了！”
他也憋了好幾天！
龔皓打了電話過來，直接問的：“那陸哥，商河市這邊……”
“商河市這邊搞棉紗廠和冰箱廠。”陸懷安想的挺清楚的：“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頭，我們兩頭開花！”
他的根在新安村，産業也大多都在南坪，這個肯定是不能移的。
但是他可以往省會發展啊！
“對了，陸哥，陳翊之的朋友給了一封電報過來，他說你上報紙了。”
嗯？陸懷安有些詫異，接過來一看。
瓦辛格蒙的《格蒙周刊》上報道說：“在東方，農民膽大而魯莽……他們不知道如何管理一家工廠，不知道如何做财務報表，不知道什麽是産品監管……但他們的事業正欣欣向榮地成長起來。”
配圖是陸懷安的一張照片，看上去土了吧叽的。
他們說，他原本是個農民來的，他們還說，他連大學都沒畢業的……
在瓦辛格蒙，這種人想要成功，真是比登天還難。
可偏偏是這樣的一個人，短短的兩個月時間，把他們一個工廠，完全清空了。
用輪船裝，用飛機運，各種方法都用上，生生把那些笨重的設備，全給運回去了。
太陽曬了幾天，連山上的雪都化了。
港口也開了。
許經業終于抵達南坪，帶來一個好消息：“所有設備都到了，可以卸貨，準備着手安裝了。”
“不急。”陸懷安想了想，這邊淮揚還沒騰出來，他的設備等不及了：“直接運去商河市吧。”
商河？許經業挑眉，有些驚訝：“你在那邊搞到了廠房？”
他當時也瞅過，可那邊沒有南坪這邊寬松，要申請廠房下來可不容易。
“嗯，哈哈，算是半買半送的。”陸懷安也知道，這回多虧了上頭的援手，不然光憑着他自己，怕是得費老大一番功夫才能弄到：“我準備，把冰箱廠建那邊去。”
南坪這邊，他确實開的廠子太多了。
“行吧。”反正沒卸貨的，許經業無所謂：“那我給他們說一聲。”
陸懷安也跟着一道去，在商河這邊請人吃了頓飯。
安裝還是得原班人馬的，李佩霖他們全都得到現場。
新的廠房挺大的，雖然看得出有些年代了，但是用料很紮實，看着都很不錯。
把封面粉刷了一下，地面抹平，基本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蕭明志都覺得挺不錯，聽說他們準備在這邊搞冰箱廠，他也挺贊同的：“剛好這附近也有個港口，回頭你運東西也方便的。”
“是的。”陸懷安也沒想到，這個廠子位置會這麽好的：“這下可好了，這些設備都能放得下了。”
根據李佩霖的圖紙來，确實得這麽大的廠房才夠的。
他們這邊搞的紅紅火火，孫德成這才知道，就爲了那麽點棉紗，他虧了一個冰箱廠。
氣得他哦！
他甯願陸懷安把諾亞搬過去！
可惜，他左右不了陸懷安的決定。
而商河這邊的領導們，對陸懷安這個冰箱廠的到來，表達了熱烈的歡迎。
(本章完)